“喂,周澤,該起床了。”黑暗中,一道略帶嘶啞的男聲響起。
睡眼惺忪的周澤在床上翻了個身,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又不上班,起那麼早乾嘛……”
等等!
周澤猛地睜開眼,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瞬間驅散了所有睡意。
我沒有忘!
好!我真的沒有忘!
他強壓下內心的激動,小心翼翼地摸索著按下床頭的開關。
昏黃的燈光緩緩亮起,驅散了房間裡的黑暗。天花板上那盞小巧的燈泡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並不刺眼,卻足以照亮這個逼仄簡陋的空間。
周澤環顧四周,這裡是他的寢室,布置和他離開前一模一樣,沒有任何變化。一張單人床,一台小木桌,一根塑料板凳幾乎占據了整個空間。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房間的一角落,老楊正背對著他站在那裡,雙手似乎捧著什麼東西。由於角度的關係,周澤看不清他手中的物品。
周澤掃視著房間的角落,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道:“老楊,我睡了多久?我不是被那什麼……a級記憶清除了嗎?”
在那樣的事故中幸存下來,若沒有後續麻煩才是真的有鬼。此刻的他,很可能仍處於某種監控之下。
“記憶是一個人最寶貴的財富,是構建自我的基石……“老楊沒有回頭,聲音中帶著一絲沙啞,像是在咀嚼著什麼東西。
他頓了頓,咽下口中的食物後才繼續道:“它塑造了我們的人格,定義了我們的存在。要是被人輕易抹去,那可就糟糕透頂了。”
“嗯,你昏迷了十四個小時。”
見老楊沒有製止自己說話,周澤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他默默地注視著老楊的背影,心中暗自思忖。
老楊總是這樣,乍一聽是在回答他的問題,實則答非所問。
那些最核心、最關鍵的部分,他是隻字不提。
繼續追問下去也隻會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他也算是習慣了老楊這種說話方式。
畢竟老楊是個有本事的人,或許這樣的人都喜歡說些高深莫測的話,化身可惡的謎語人。
更何況在周澤看來,老楊多半是沾點精神疾病的。
周澤暗自歎了口氣,決定轉移話題:“你又在吃啥?牛肉刺身?”
“生牛肉醬。”老楊淡淡地回答。
隨即,老楊緩緩轉過身來。他那雙赤紅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臉色和往常一樣憔悴。嘴角邊沾著些許暗紅色的汙漬,手中捧著一團血肉模糊、難以辨認的物體。
“你改變主意了?”老楊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
“啥?”周澤一時沒反應過來,但很快恍然大悟。
他滿臉嫌棄地擺擺手:“所以你為啥老喜歡吃這種東西?人類花了幾十萬年才從茹毛飲血進化到烹飪熟食,你這是要走回頭路啊。”
“你的身體會告訴你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麼,相信我,就像相信冰淇淋和香蕉一起吃會拉肚子一樣容易……”
老楊聳聳肩,一臉平靜地回答:“我知道你不喜歡,所以你看我每次都躲起來吃。不理解,但尊重,懂?”
“行行行……我的鍋。”周澤哭笑不得。
但很快他的目光看向老楊手裡的東西時,臉色又變得有些難看。
那團血肉模糊的牛肉醬突然讓他想起收容室裡被激光掃過的那兩個d級人員。
他們死後的身體就融成了類似的東西。
周澤甩了甩腦袋,將這些令人作嘔的畫麵從腦海中驅逐,跳下床快步走向盥洗室。
他打開水龍頭,在洗了幾把臉後,伸手擦了擦蒙上水霧的鏡子,看著鏡麵中空無一人的房間,愣了一會才頭也不回地詢問著。
“老楊,你之前說的……咱們惹出的麻煩,是啥意思?“周澤頓了頓,又道:“這難道不是一起意外嗎?”
鏡中的老楊狼吞虎咽地將手中的牛肉醬吃得乾乾淨淨,隨即慢條斯理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才緩緩開口道:“周澤,你客觀評價一下,你覺得自己的運氣如何?”
運氣?怎麼突然扯到這個了……
周澤苦笑著反問:“還不錯?”
其實他偶爾從門外安保人員的交談中早已得知d級人員的死亡率極高,站在這個角度上看,自己苟活至今自然算得上是命大。
但如果真要說他運氣好,又怎會穿越成為一個d級人員,淪落到在這個地方當小白鼠。
小說裡穿越者不都應該是獲得金手指裝逼打臉開後宮一條龍嗎?
鏡中老楊在沉默片刻後,用近乎吟唱的語調緩緩訴說:
“命運的饋贈早已明碼標價,試圖改變既定軌跡總要付出更多代價。就像逆流而上的魚,必須用更多的力量去抗衡水流;又如同破損的堤壩,需要用更多的砂石來填補缺口……”
行,又講謎語是吧?!
周澤暗自腹誹著,快步走出盥洗室,注視著老楊喃喃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如果想走運,就必須有人要倒黴唄?”
聞言,老楊明顯有些意外,上下打量周澤一番才打了個響指:“沒想到你能理解到這種地步,嗯……十分精簡但準確的描述。”
“你當我是傻逼嗎?”周澤咬牙切齒道:“而且你就不能彆講謎語嗎?直接像我這樣說有什麼不好的?”
“那多沒意思,哥們總得找點樂子。”
“我特麼……”
“小聲點,有人來了……”老楊看了房門一眼,回過頭叮囑道:“你要記得,你現在被清除了上次實驗的記憶,可彆說漏嘴了。”
聞言,周澤立即閉上嘴,迅速坐回床上,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空蕩蕩的牆壁,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但他的餘光始終警惕地注視著門口的方向。
“d87465,離開你的房間。”
房門上的探視口露出一雙漠然的眼睛,冰冷的聲音穿透了沉寂的空氣。
來了……周澤心裡一緊。
我就知道這事沒這麼簡單就算完……
他裝作被嚇了一跳,身體微微顫抖,聲音中帶著刻意營造的惶恐:“輪到我參加工作了嗎?”
他頓了頓,像是又想起了什麼,小心翼翼地補充道:“可是我還沒有吃飯……”
“廢話少說,快點出來!”那人的語氣中充滿不耐煩,顯然不願意多做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