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末,蠟梅在孤零零的樹枝上結出一個個淡色的小花苞。
盛夏裡站在窗口,看著外麵,下一節課還沒開始,身後教室裡坐著稀稀拉拉的人。
那天離開福利院後,再沒遇到路繁星他們。她惦記著後續,此刻正在猶豫要不要去物理係找人。
忽然,她靈機一動,點開手機微信,在“新的朋友”裡麵翻找曾經被她拒絕過的用戶。
路繁星的頭像是一臉無語的簡筆畫小人。
盛夏裡剛點擊添加,就通過了好友申請,快到像是自動添加一樣,“……”
簡筆畫小人發了個開心小狗轉圈的表情包來,接著:‘總算進入你的好友列表了。’
盛夏裡不想跟他聊天,單刀直入:‘那保安後來怎麼樣了?’
‘死了。’
簡簡單單兩個字,令盛夏裡心頭一跳,涼意從後背蔓延開來。
那邊又發過來一句話:‘開玩笑的,哈哈,嚇到了吧。’
‘……’
她做了個深呼吸,換做平時早就翻白眼了。
但一碼歸一碼,起碼在這件事上,她對路繁星的忍耐程度提高了一檔。
路繁星:‘醫院裡躺著呢。’
‘報警了嗎?’
‘報了,你就關心這個啊。’
‘他傷得很嚴重,警察沒有拘留你們倆?’
‘沒有。我讓那廢物認下傷是他自殘導致的,那兒又沒監控,警察也沒證據抓人嘛。’
盛夏裡盯著“自殘”兩個字看,想必背後也是一樣的血腥。
她按捺不住好奇心:‘你怎麼逼他認下的?’
路繁星:‘我說……’
“不聽話的話,刀就要落在唧唧上咯。”路繁星笑眯眯的出現在她身後。
盛夏裡屬實嚇了一跳:“你怎麼找過來了!馬上要上課了。”
“這不接收到你的召喚。”那雙桃花眼含情脈脈,含笑凝視著她,表情壞壞的。
盛夏裡表情古怪:“你真用那個威脅他了?沒那麼簡單吧。”
“嗯哼,點到為止,怕嚇到你。”路繁星聲音輕快,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懶散樣。
那天他舉刀乾脆又利落,裹脅著寒冬般的冷酷,麵無表情,和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她心想,學校裡那些避他們如蛇蠍的人,應該就是見過了這血腥一麵吧。
上課鈴響起,盛夏裡回到教室,發現薑佩佩驚詫地看著她,猶如一座雕像。
她坐在好友身邊,沒注意到身後跟了個尾巴,坐在了自己右邊。
“你跟來乾什麼。”盛夏裡無法理解:“沒課嗎?”
“有啊,量子力學一聽就困,還不如來找你玩。”
來都來了,一時半會兒也趕不跑,早知道放學再問他了,總不至於跟她回家。
薑佩佩對於他們之間自然的對話感到不可思議,戳了戳好友手臂,低聲問,“夏夏,他是誰呀?”
“你不認識?”
“蠻眼熟的。”
“……路繁星。”
盛夏裡說出他的名字,下一刻,薑佩佩恍然大悟中夾雜著震驚,“他也來聽教育心理學?!”
沒控製好音量,被另一邊的男人聽到了,露齒笑,“不是哦,我是來找夏夏聊天的。”
“咳,還挺帥。”薑佩佩用咳嗽掩飾誇讚,她三觀還是在線的,不會因美色而誤事。
盛夏裡:“你自己不上課,彆來騷擾我。”
這門課很無聊,她也時常開小差,為了拒絕路繁星,隻能擺出認真聽課的樣子。
老師在前麵播放t,講到教育孩子成長的要點,路繁星比她還認真,還時不時配合點頭。
盛夏裡想到之前他說過“我們的女兒”這種話,再結合老師越來越多次投來的目光,不由汗流浹背,生怕點名到路繁星,扯出一些驚世駭俗的發言,牽連到她身上。
“你老偷看我乾嘛?”為了讓投影儀更清楚,教室裡的燈都關了,路繁星趴在桌上,眸中凝聚著一成不變的戲謔,“我比課件精彩。”
“少臭美。”盛夏裡咕噥一聲,不再分出心思留他身上。
“哎。”他趴在桌上,朝著盛夏裡靠近了些,聲音同時壓低,“裴熾快回來了。”
她神情一滯,隨著眨眼瞬間恢複平常,“哦。”
“之前那件事其實掀不起波瀾,隻是這段時間得低調點,他哥怕他繼續惹事生非,就給裴熾禁足,關到現在,快關不住了。”
盛夏裡美好的心情不想被裴熾影響,“我不關心他的事。”
“真是不識好人心,我特意來提醒你的。等他來了,你不是又有的煩了麼。”
“那我真是謝謝你,你一個小跟班,操心的事未免太多。”
路繁星的笑容有些僵硬,收斂起來,“其實吧,我不是他跟班。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這麼以為。”
家裡都是一個軍隊的,隻是裴熾備受寵愛,可能還有點間歇性燥鬱症,父母讓他多關照點。
他對裴熾沒什麼兄弟情,也不屑於玩霸淩。不阻止不動手,他更像個與世無爭的旁觀者,站在後麵,看大魔王指揮宋序動手。
之前傳開的植物人事件確有其事,那家夥從女廁所偷偷出來,被曠課的裴熾逮個正著,看他賊眉鼠眼的心裡不舒坦,直接就拖到男廁所揍了一頓。
男同學以為裴熾突然大發善心替天行道,哭著認錯說不該在女廁所裝攝像頭。
本來沒人知道這事的,說了後,他被揍得更慘了。
後來,那小子要逃跑,腳底下一滑,後腦勺磕到洗漱台,從此以後就在醫院裡一睡不起。
當時路繁星跟宋序也在場,他仍舊抱著手臂靠在一旁觀看,幾乎都是宋序動的手,沒輕沒重的,連臉上也沒放過。
他心裡在想,有朝一日,這雙拳頭對準了裴熾,場麵一定會很精彩。
之後,他們三就被打包送來了這。
雙一流大學,說塞就塞。有的時候,他也覺得手上有權勢就是可以無法無天,這是來自上位者的感歎,毫無憐憫之意。
盛夏裡被迫聽了一耳朵,“所以那個人不是被打成植物人,而是因為他自己撞到頭?”
“嗯哼。”
“……你該不會是在幫裴熾洗白吧。”
“我,我洗白他?”路繁星十分吃驚,不似作偽,假意嘔了一下,“黑得不能再黑了,洗他乾嘛。”
“那你就是在為自己洗白。”
路繁星頭一次被噎住,“……”
盛夏裡難得跟路繁星鬥嘴成功,獲得短暫勝利,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