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下。
大雍帝看著被自己兒子抱在懷裡的那個姑娘,心下不免有些狐疑,隻是離的較遠,他看不清那姑娘的長相。
於是他將月影叫了過來,指了指江歲寧問:“這姑娘是誰?”
月影回道:“她是蘇家大小姐,蘇雲蘿。”
大雍帝對蘇雲蘿這個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盯著城樓上的兩個人,有些納悶的問道:“莫非辭兒對這蘇家大小姐是認真的,不是故意針對蘇相?”
之前他就聽聞自己的兒子曾當眾折辱蘇家大小姐,想要娶人家做妾,他還以為是蘇懷遠做了什麼事,得罪了他兒子呢。
如今看來,怕不是辭兒當真喜歡上這蘇家大小姐了?
隻是這蘇雲蘿身為相府千金,卻又被國公府認為義女。
今日在大理寺就連顧言今都站出來為她作證,還有沈淮序也對她刮目相看。
可見這姑娘並不簡單啊。
喜歡上這麼一個姑娘,他兒子怕是要吃苦頭的。
大雍帝歎息一聲,見兒子扶著江歲寧下了城牆,他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他收回視線,對著蘇盛道:“走吧。”
月影恭恭敬敬的送走了陛下,然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他站在城樓下,看著夜君辭牽著江歲寧的手走了下來。
見他們兩人和好如初,月影心中隱隱有種自豪,看來他猜的沒有錯,王爺的心結是江歲寧。
也隻有江歲寧才能撫平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隻希望他們兩人恩恩愛愛,可千萬不要再出什麼事了。
“王爺。”
月影一時得意忘形,唇角的笑容沒能收住。
夜君辭幽幽的眼神掃了過來,一副你最好有要事說的樣子!
月影嚇得一個哆嗦,他忙正了正神色抱拳行了一禮道:“齊王被陛下貶去皇陵給齊王妃守陵去了,三年不得回京。”
夜君辭並不意外,這也算是他咎由自取,為了隱瞞齊王妃自殺一事,竟還想嫁禍給他。
簡直不自量力。
江歲寧聽到齊王被貶,心中並不覺得痛快,因為他們全都是害死姚靜宜的凶手。
陛下是,齊王是,姚家人是,她也是!
“你怎麼了?”
夜君辭握著她的手,看著她沉下來的臉色。
江歲寧道:“就是覺得姚靜宜好可憐,死了都要天天看著這個虛情假意的男人。
你知道姚靜宜為什麼會選擇自殺嗎?因為她說,自戕的皇室中人是要被玉牒除名的。
生前她沒有勇氣逃離這個牢籠,所以她用自己的死來換取自由,結果還是要被葬入皇陵,冠上齊王妃的名號。”
夜君辭想到了自己的母後。
他的母後也算是自戕,這對於皇室來說是恥辱,雖然父皇沒有追究,但母後的名字成了宮中的禁忌
母後當年從城樓上跳下來的時候,她在想什麼呢?她是不是也後悔嫁入皇家,做了這個皇後?
夜君辭眸光一凜,他拉著江歲寧的手道:“你跟我來。”
他帶著江歲寧來到了禦書房門外,對著她道:“你在這兒等我一會,我很快回來。”
江歲寧有些詫異的看著夜君辭推門進了禦書房,不多時就聽裡麵傳來大雍帝的一聲斥責:“胡鬨。”
她想近前去聽聽他們父子都說了什麼,隻是門前有侍衛和太監守著,她隻能心急的在原地等著。
不多時,夜君辭從禦書房出來,他手裡多了一件披風,上麵繡著張揚的飛龍。
夜君辭走過去,將手中的披風披在了江歲寧的身上,然後幫她係好。
江歲寧瞪大眼睛,不用想也知道這披風是陛下的,夜君辭就這麼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壓低了聲音道:“你來見陛下就為了借一件披風?”
夜君辭握著她冰涼的小手道:“借披風隻是順便,你不是想讓姚靜宜得到自由嗎?
我已經請求父皇,讓姚靜宜同齊王和離,她的棺槨也不必葬入皇陵。
隻是事關皇家的臉麵,這件事隻有齊王和姚家知道,不會對外宣布。”
江歲寧愣了下,所以他跑來求見陛下就是因為她的一句話?
她眼眶一熱,伸手抱住夜君辭道:“謝謝你。”
相信姚靜宜在天有靈,一定會很高興的。
因為她終於得到了自由,不再是將她困住的齊王妃,而隻是她自己。
夜君辭輕輕拍了拍江歲寧的背道:“你雖然不說我也知道,你心中肯定很自責,你覺得姚靜宜的死和你也有關係對不對?”
江歲寧吸了吸鼻子道:“如果我沒有告訴她,她被人下了避子藥,也許她就不會死了。”
夜君辭歎息一聲。
他就知道歲歲會這麼想。
因為自己據實而說的一句話,她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姚靜宜,為此愧疚自責不已。
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人她都如此,更何況是朝夕相伴三年的三郎呢?
然而他竟然愚蠢的相信,是歲歲想要殺了他!
夜君辭將人抱緊,溫聲安慰著她:“不是你的錯,沒有人希望自己一輩子活在虛假的謊言當中。
姚靜宜不會怪你的,她是懷著感激之心給你寫下的那封信,因為於她而言你是唯一一個給了她善念,讓她清醒之人。”
江歲寧在看到姚靜宜的那封遺書之後,便一直活在良心的譴責當中,她覺得姚靜宜的死她也有份。
但此時此刻,她終於釋懷了。
就算她沒有揭穿真相,活在謊言和算計中的姚靜宜也會在鬱鬱寡歡之中丟了性命。
可能直到死,她都不知道枕邊人的真麵目。
她深吸了一口氣,抬頭去看夜君辭道:“我明白了,我不會再胡思亂想。”
夜君辭揉了揉她的頭道:“走吧,回家。”
聽到回家兩個字,江歲寧心頭一動,像是有了一種歸屬感,她微微一笑和夜君辭手牽著手離開了皇宮。
……
鐘粹宮。
茶盞摔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就聽女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他不是要尋死嗎,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服侍在旁的嬤嬤,壓低了聲音道:“娘娘息怒,當心隔牆有耳。”
坐在貴妃榻上的女人麵目有些猙獰,她道:“我的兒子都要被貶去守皇陵了,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她握雙手,眼底透著濃烈的殺氣,就聽殿外傳來女子的笑聲:“姐姐,怎麼發這麼大的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