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夏大概是府裡的一等丫頭,行事說話都在洛雪之上,微笑著彎下腰,謝過南玫玫和我,便邀請我們一同去見少爺,說少爺就在不遠處歇腳,那兒紮了一頂帳篷。
“彆!”洛雪說道,深深地朝南玫玫鞠了一躬,又在我麵前深施一禮,“小女子承蒙兩位姑娘拔刀相助,心中感激不儘,就此彆過。”
“就此彆過。”南玫玫伸手抱拳,做了一個回禮。
“就此彆過?跟我們一起去那邊吧,得好好款待下兩位姑娘呢——”
錦夏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洛雪拉扯著走了。
南玫玫看著她倆的背影,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
“怎麼,到手的銀子又飛啦?”
“看錦夏這丫頭的打扮,想那少爺應該是很闊綽的,說實話這是有點可惜,但我傷心的不是這個,是因為那個洛雪啊,她自始至終沒有相信過咱們。”
“誰叫你一上來就亮明自己妖的身份,是個人都會害怕好吧。”
“唉,美女妖且閒,采桑岐路間,妖,曾經是多麼美好的詞啊,硬生生被糟蹋成這樣。”
“被糟蹋的詞又不隻這一個,你傷心什麼,這難道不是妖自己糟蹋的嗎?”
“當然不是,誰會糟蹋自己。”
“你又不是妖王,你根本不能代表妖族說話。”
“是啊,我不是妖王,我沒有胡說八道的權利,我是一隻小小的貓妖,我代表的隻能是我自己,也許你說得對,我們妖,正在自己糟蹋自己,就像我的姐姐那樣,為了一個臭男人,放棄了當初的夢想。”
“你們的夢想是什麼?”
“吃喝玩樂。”
“哈哈,竟有人拿這個當夢想。”
“你不知道,我們很小的時候,那時候還隻是一隻貓,根本找不到吃的,所以,吃飽就是我們最初的夢想。”
“大街上那麼多的灰鼠,還不夠填你們肚子的?”
“不是所有的貓都願意吃灰鼠,像我,就不想吃。”
“為什麼!”
“因為它們太臟了,長年住在陰溝溝裡,在垃圾堆裡翻找東西吃,它們吃了這些東西長大,身體裡住著各種寄生蟲,味道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
“你可以將它們洗洗再吃。”
“那多麻煩啊,再說了,灰鼠很狡猾的,跑得比那兔子還要快。”
“所以,你是因為抓不到它們而說它們不好吃的,吃不到的葡萄都是酸的——”
“你們,還沒打算離開這裡?”黑暗中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是烏次爾。
“南玫玫,彆再說你消失一個月也沒有人找,這不就找過來了嘛,才幾個時辰呢。”
“這不很明顯是來找你的嗎?”南玫玫道,“我可沒這麼大麵子。”
“說什麼呢,誰把你從那些山賊手裡救回來的啊。”
“好啦,我知道啦,是你,是你們,小女子感恩戴德,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來世一定結草銜環,報答諸位的恩情。”
“瞧你那德性,”我轉過頭和烏次爾說話,“你們怎麼找到這兒的。”
“又是火光,又是喊山,這麼大動靜,誰還不知道呢,我們在那丫頭來之前就已經到了這裡,隻不過看你們在處理事情,不方便現身。陳莫說了,必要的時候再出手,想看看你們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萬一哪天我們走散了,你們還有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你們是想以此來提升我們的修為嗎?”南玫玫道,“看到了吧,你們不來,我們完全可以搞定一切歪門邪道。”
“可彆吹了,你自己就是最正宗的歪門邪道。”
“你們倆彆互相傷害了,聽說了你們的英勇事跡,那巫婆下山之後,到處說這山裡有妖怪,英姿颯爽,睫毛彎彎,那臉盤子像是天上的明月,我就猜到是你們了。”
“這老巫婆這是誇我們呢,”南玫玫道,“我知道自己的美貌。”
“抓不住重點啦,重點是這山裡有妖怪,妖怪!這事都怪你,生怕彆人不知道自己是貓妖,到處跟人說自己是妖。”
“我可沒跟那老巫婆說啊,隻和洛雪那丫頭提過,我害怕她賴著我們嘛,再增加一個姑娘,這隊伍啊肉眼可見的擴大了,到時行動會更加的不方便。本來我就是一個累贅了,要是加上洛雪,那她就是累贅當中的累贅。”
“沒人說你是累贅,”陳莫說道,“天亮之前我們要越過這座山,趕緊走吧。”
“為什麼要走夜路啊,”南玫玫又嚷嚷起來,“不過跟我挺配的,我們貓妖也是晚上才開始活動。”
“你能不能低調點啊,南玫玫,你再這樣,我們就要把你從這個隊伍裡剔除出去。”我橫了南玫玫一眼,再次提出了警告。
“為什麼!還有沒有天理!說剔除就剔除,能不講點誠信,咱們可是有言在先。”
“因為你暴露了你的身份,出賣了你的同伴!”烏次爾說道,“這理由夠充分的吧。”
“好好,我再也不敢了!”南玫玫緊走幾步,跟上了我們的步伐。
四人晝伏夜出,走走停停,一路十分疲累。沿途經過一處集市的時候,看著快要天亮了,就找了一家客棧歇息。
我和南玫玫閒不住,便想著去外麵逛一逛。和烏次爾商量了一下,去當了夜明珠,又置辦了一匹快馬。南玫玫高興得手舞足蹈,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打量著我:“一匹馬說買說買,薇兒,你太有錢了,我要跟著你。”
“千萬彆這樣,道不同不相為謀,到了長安,趕緊分道揚鑣吧。”
“真是過河拆橋。”
我自然明白南玫玫指的什麼,雖然我給了她一顆夜明珠作為報酬,但是她因此差點被山賊擄了去,心中不覺燃起幾分歉意,又一次叮囑南玫玫道:“你那顆珠子,要用黑色的紗布包裹好,千萬不可以在晚上拿出來,記住了沒,這是個很嚴重的事情。”
“知道啦,財不外露嘛,”南玫玫道,“等我找到姐姐,我們就尋一處安靜的宅子,繼續完成我們的夢想。”
“你是指吃喝玩樂?”
“當然,不然還有什麼彆的夢想嗎?”
“可以有的,比如找一個如意郎君,共渡此生,然後生許許多多的小貓。”
“我倒是想啊,可是妾有情郎無意啊,強求不得。”
“聽你這意思,你這是有了心上人了?”
“算是有吧,隱隱約約,似有還無。”
“南玫玫,你這是情竇初開嗎,你在鳴人坊的那些日子算是白混了。”
“那不一樣,那時候根本不懂,隻圖吃喝玩樂,哪有心思鑽研心上人,我覺得心上人是可遇不可求的,突然之間,雙眼對視的一瞬間,心跳會加快,那就是你的心上人了。”
“一見鐘情?你都不好好了解一下人家的嗎?”
“大可不必,男人嘛,了解太多反而是個錯誤,不如就遂了自己的心。我相信,我的心會給我正確的指引。”
“南玫玫,彆整天情啊愛啊的,你有沒有發現有雙眼睛一直在盯著我們?跟了好幾條街呢。”
南玫玫環顧了一下四周,頓時警覺起來,悄聲說道:“不止一個,我覺得至少兩個方向有人盯著我們。”
“那怎麼辦?”
“趕緊跑啊,這大街上人多嘴雜,盯住我們的一定知道我們的底細,到時喊一聲妖怪來了,咱們百口莫辯。”
“不會吧,是不是盯上我們的錢袋子了。”
我們翻身上馬,躲過了盯梢,繞了好幾條巷子總算返回了客棧。兩人簡單吃過東西,便和衣而睡。
入夜時分,我便張羅著準備啟程。隻有一匹馬,我們商量好,我和南玫玫交替著騎,烏次爾和陳莫負責牽馬。
我去後院牽了馬,一行人剛踏出客棧的青石門檻,迎麵便跑過來一隊人馬,前排的差哥舉著火把,中間那排的差哥舉著長刀,最後麵一排的拿著弓箭,裡三層外三層將客棧團團圍住。
“官府辦案,無關人等速速離開!”一帶頭大哥亮出手中的腰牌,眾人紛紛讓出一條路。
“這是出了什麼案子嗎?”我側過身子,回過頭問烏次爾。
烏次爾搖了搖頭,表示並不知情。
“快走吧,”南玫玫道,“看這陣勢,怕是重案要案——”
一張大網從天而降,精準地罩住了正在說話的南玫玫。
南玫玫發出一聲尖叫,束手就擒。眾目睽睽之下,她總不好變成一隻狸花貓從網洞裡鑽出去,而且我看她那修為,折騰來折騰去根本損耗不起。
“帶走!”那帶頭大哥一聲令下,就有兩個粗獷的漢子過來收網。那網口的繩子一拉緊,南玫玫頓時像隻菜市口拎回來的母雞一樣蜷縮在網中。
“慢著!”我上前一步,擋在南玫玫跟前。
“哪裡來的刁民,敢阻擋官府辦案。”
“這位大哥,你那牌子,我還沒看清楚呢,不會是唬弄我們的吧,我再看看。”我央求著,戰戰兢兢地又往前挪了一小步。
“找死!敢質疑我們的身份,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拖走!”
“我就想問問,這位姑娘犯了什麼事?總得說出個大概的名目來吧,咱都是小老百姓,可不能讓我們這麼稀裡糊塗的過日子,要死也得死個明白哩。”
“上頭密令,你並不需要知道,”那人冷冷地說道,“再無理取鬨,連你一起帶走!”
“不!這位姑娘是我的好姐妹,我們一向遵紀守法,自問並未做出任何出格之事,您是不是抓錯人了?您能不能再仔細看看?”
“好姐妹?”那差哥嘴角浮起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又一張大網從天而降,精準地朝我襲來。隻見那網口一緊,我差點就斷了氣。
“啊——”我發出一聲火浣鼠的尖叫,“還有沒有天理啊,能不能給個說法!”
“這位姑娘,不好意思了,這是上頭的密令,到了那兒,大人自會給你一個說法的。”
“那兒是哪兒?”
那差哥甩給我一個冷漠的眼神,轉過身去張羅著撤退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