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穀才七天,我就被識破了身份,接下去該怎麼辦呢。
我感覺自己好失敗,心情跟著沮喪起來。人族對妖族充滿了敵意,為此,還誕生了一些特彆的門派,裡麵是清一色的道士,聽說裡麵的道士合作又分工,有的種田,有的煉丹,有的則一生以捉妖為己任。
捉妖的最是可恨,長久以來,已經發展出了一支龐大的隊伍,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捉妖師,據說挺風光的,業務做到了王府,甚至皇宮。那麼現在眼前這位,就是風光的捉妖師修純陽了。一般來說,捉妖師在整個弟子裡麵是資質最好的,但是,眼前的修純陽明顯有些愚鈍,他還沒來得及見到妖物的樣子,就丟了他的法器。
“大膽……妖孽……還我的鏡子……”修純陽說話斷斷續續,我感覺他支撐不了多久。
陳莫輕輕一撂,修純陽就匍匐在地上不能動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這半吊子水平還想捉住我裝進他的鎖妖囊,真是不自量力。
“這鏡子看上去還挺精致的,你看,這背麵還有花紋呢,這好像我們那兒的野薔薇,這質地也不錯,摸上去細膩圓滑,不如送給我了吧,捉妖師修純陽。”
我究竟在得瑟什麼呢,狐假虎威而已,這完全是陳莫的功勞。
“彆得意,你們要是殺了我,我師傅知道了,會將你們一個一個地投進煉丹爐的。”
“哈哈,這個我真不怕,”我忍著痛朝他走了過去,朝烏次爾喊道,“來,搭把手,把他扔出去。”
“乾什麼?”烏次爾說道。
“我們得在這兒過夜,留他在多不自在。”
“我們可沒打算在這兒過夜,相反,我們是打算起程,”陳莫說道,“不過,也不急在這一時,他把你的腳傷成這樣,你不給他點厲害瞧瞧?那薇兒,你打他,使勁兒打,直到他下次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煩。”
這陳莫我算是看明白了,煽風點火,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算了吧,我不想第一次出門就與人結下梁子,都盧依說了,出門在外,與人為善,可保平安。”
“照你這意思,我倒是成了惡人了,這臭道士是沒有惹我,不然有他好看。我如果替你強出頭,倒顯得我跟你有什麼關係似的。”
“你們就是一夥的,狼狽為奸的家夥……”
“閉嘴!”陳莫拿起刀晃了一下,雪白的光照著修純陽的臉。他臉色蒼白,整個人耷拉在地上。
“呸!下次見麵,我一樣捉了你,你想清楚,”修純陽看向我,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我還有命活著,我定要滅了所有的妖!這是我……一生的夙願。”
修純陽說得如此堅定,讓我差點懷疑自己犯下了殺人放火刨人祖墳的重罪。
而且,這就是個笑話,這妖也是有生命力的好吧,此妖滅,彼妖生,如此生生不息,源遠流長。人族開始出現的時候,我們的先祖已經遍布世間的各個角落了呢。
“羅浮山道士,修純陽,你怕是認錯人了吧,咱這兒沒有妖。”我將鏡子握在手裡,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已成了我的戰利品。
這惹得修純陽更加惱火,這是他吃飯的家夥,沒有這個照妖鏡,他多半從此接不了捉妖的活,就算是滾回他的老巢,也沒法向師傅交待。
“妖孽!我跟蹤你三天了,看你進了這個破廟,想著今晚正是動手的好時機,想不到你在這兒埋伏了幫手,妖就是妖,我沒什麼好說的,落到你們手上,算我倒黴!”
“哎哎,這位兄台,”陳莫說道,“我可沒想把你怎麼樣,我從不殺人,你彆自尋死路,然後栽贓於我,壞了我的清譽。”
“有本事你解了我的禁錮啊……你這道貌岸然的家夥,你剛才下手的時候,可一點也沒有好生之德。”
“這就受不了啦,現在不行,你得答應了我一件事,從此不再傷害眼前這位姑娘。”
“休想,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定不會饒了這妖孽。”
“是個犟種,”陳莫起身,“咱們走吧,少跟他廢話!”
烏次爾依言,和陳莫一前一後踏出了破廟。
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喊叫:“還我鏡子——”
我問烏次爾:“要不要還給他,畢竟這是他的東西。”
“你想要嗎?想要就收著吧,說不定有些用處。”
“不好吧,這是彆人的東西。”
“哈哈哈哈——”陳莫笑了起來,“兩隻妖怪,在這討論強搶彆人的東西不好,真是少見。”
“你是好人,你怎麼不放了他呀,”我瞪了一眼陳莫,“你看他那半死不活的樣子,會不會出人命啊。”
“不會,三個時辰之後,會自動解封的。”陳莫說道。
“三個時辰?聽說這一帶有野狼出沒哩。”
“烏次爾不是生了一堆火嗎?野狼怕火,不會靠近的。我說你們妖怪,心地都這麼善良的嗎?那個道士,我看他想將你打回原形,而且你拿了他的鏡子,這是他的寶貝,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陳莫兄,關於妖這件事,我倒是不介意,但是,那薇兒很介意的,她一直把自己當人看的。”
“為什麼?”
“因為我們一直都很崇拜人族,這天地間的繁華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沒有人族,這天地間該有多荒涼。”
“好吧,就知道你護著她,我注意著點,”陳莫說道,“今晚的月亮真圓啊,很快又是七月半了。”
月圓之夜?我忽然想起都盧依交待給我的事。她說,每逢月圓之夜,要塗抹一遍沙棠醉,我竟然將這事給忘了。
“我想歇會。”我朝著烏次爾喊道。
“哦,對,你腿受傷了,來,我背你吧。”烏次爾說完彎下了身子,就等著我爬到他的背上。
陳莫又吃吃地笑了起來,一聽就不懷好意。
“不!我就想找個山洞歇息會。”我嚴辭拒絕。
“那好吧,陳莫,你幫著留意一下,看哪兒有合適的可以棲身的地方,薇兒,咱邊走邊看。”
功夫不負有心人,大概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真的找到了一處山洞,裡麵還有一個破舊的床塌,應該是進山的獵人留下的。
夜已深,烏次爾和衣而睡。陳莫則睡意全無,躺了一會又起來撥弄他手中的長刀。
真是個活祖宗,趕緊睡啊,本姑娘還有要事要辦。
好不容易挨到四更天,陳莫總算是歪歪扭扭地睡了過去。
我趕緊往洞穴裡麵走去,得抓緊時間,天馬上就要亮了,再耽擱一天的功夫,更容易暴露身份。那個臭道士大概隻是聞出了我身上的味道,應該還不知道我具體是個什麼東西,因為我看到他的照妖鏡還沒有照到我的身上。
我沒有點火,他們正在熟睡,我害怕驚動了他們。我從包袱裡摸出沙棠醉,在黑暗中迅速褪去了全身的衣衫。都盧依說,要全身塗抹,任何一處地方也不能放過。
忽然,漆黑的洞穴裡有了微弱的光,慢慢地,這光竟然漸漸亮了起來。我低下頭,看見了自己發光的手臂,特彆是胸口那團火焰,正發出耀眼的紅色光芒。
我想起那夥山賊關於圍獵的事情,嚇得趕緊捂住了胸口。
事不宜遲,我將沙棠醉均勻地往身上塗抹著。沙棠醉拂過我身體每一寸肌膚的時候,我感覺像是沐浴在赤焰中一樣舒服。
耀眼的光芒漸漸褪去,雖然胸前的火焰還泛著微光,但已經無礙了,穿上衣裳就能完全掩藏。昏暗中,我摸索著衣裳,忽然,看到一雙眼睛在不遠處盯著我。
我差點叫出聲來。
當我意識到應該捂住胸口的時候,已經遲了。
是陳莫。他以閃電的速度靠近我身邊,將我嘴捂上。
“你——”我努力地掰扯著他的手。可陳莫擁有天生神力,我哪裡是他的對手。
“彆叫,烏次爾醒過來的話,尷尬的就是我們三個了。”
我點了點頭,陳莫的手漸漸鬆開。
我掙脫開陳莫的環抱,慌亂地將衣服套在了身上。
“陳莫,我之前隻知道你傲慢,沒想到你竟然是個下流胚子。”
“對不起,那薇兒,我不是故意的,我白天睡得太香了,所以晚上根本睡不著,你知道的,我一直是黑白顛倒的。”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看見我進了裡間這個洞穴?”
“知道,但是那個時候我並沒有跟來,但是後來我發現裡麵有火光,而且越來越大,我怕你在裡麵遇到了危險,所以才跟進來的……”
“那你看到什麼了?”
“我什麼都看到了,”陳莫改口說道,“哦,不,我什麼也沒看到。”
“你——”我差點要吐出血來,“你到底看到還是沒有看到。”
“薇兒姑娘,我不會說給烏次爾聽的,我就當這事沒有發生過。”
“可是我不能當這事兒沒發生過啊,”我有些氣急敗壞,“你還知道我是個姑娘,那你還在這裡看這麼久,你發現不是起火了,你不會趕緊回去嗎?”
“我也想啊,可是我怕挪動腳步驚嚇到你了嘛,我想等光亮完全消失的時候再出去,真的。”
“你就是個壞人,壞到透頂的那種。烏次爾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可是他從來都不會偷看我換衣服。”
“你彆生氣,都是誤會,我可以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真的,我們誇父族有這個能力,可以選擇性地忘記一些事情。隻是我很好奇,你身上怎麼會發光的?那麼亮的光芒,我感覺到起火了,我才衝進來的……”
這麼好奇,那不得刻進腦子裡,怎麼可能會選擇忘記。
“你快點走,你給我出去,我沒法見人了……”
我“嗚嗚”地哭了起來。但是我沒有眼淚,裝腔作勢罷了。陳莫的話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我希望他聽到我的哭聲可以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