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貓著腰,躲過了巡查,又轉過了幾個亭台樓閣,見裡麵燈火通明,南玫玫便想上去看個究竟。
“趕緊走啊,彆橫生枝節。”
“不行,我要去拿回那顆夜明珠,”南玫玫道,“那是我的,不能白給他們,憑什麼據為己有,他們這樣與強盜有何區彆。”
“你當初不是說沒打算要了,聽起來很慷慨的樣子,再說了,咱們這是逃跑,抓到了要被押回刑房的,到時候又得丟了半條命。”
“所以得偷嘛,悄悄地,等他們睡下了,再動手。”
“彆吧,這夜明珠你不合適帶在身上,你看你好幾次因為這顆夜明珠遭了難,搞不好性命難保。”
“我不信邪,我沒有夜明珠的時候,那修純陽不也一直纏著我不放嗎?要不,你再給我一顆,你是不是有很多?”南玫玫說著將手攤開了伸到我麵前。
“我沒有了,沒有多少了,留下一顆我自己要花,我們還要去長安,幾個人的吃穿用度全指望著夜明珠換錢,你彆打夜明珠的主意了。”
“我不是又救了你一次嘛,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你還說,我是為你出頭才被帶到這裡來的好嗎,要不是看你一個人被擄走,我才不會傻乎乎地送人頭呢。”
“哎,這些恩恩怨怨的已經牽扯不清了,本來指望你的血能讓銀花鏡失靈,可沒想到根本沒用啊。”
“是有用的吧,那修純陽擦乾淨了所以才會那樣,不過我感覺好生奇怪啊,他把鏡子擦乾淨之後,也沒有照出我的原形。”
“所以,你的原形是什麼?我很想知道哦,”南玫玫眨巴著眼睛,“要是我有一雙洞察妖孽的眼睛就好了,就像重睛鳥那樣,可以辨彆世間一切奸邪。”
“你醒醒,那是神鳥,你是妖精,根本不是一回事。”
“就不允許我做做夢啊,是啊,妖其實也怪可憐的,所有的本事都是靠修煉得來的,不像神族,天生神力,與生俱來,如果要與神族賽跑,我們早就輸在了起跑線上。”
“你為什麼要與神族賽跑,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不要想著據為己有啦。”
“可是,我連自己的東西都守不住,快看,那裡的燈熄滅了,估計是準備就寢了。你在這裡等我,我過去看看。”南玫玫話音剛落,就一溜煙跑了過去,藏身在一個花壇下麵。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我看到南玫玫縱身一躍,飛身上了屋頂,然後俯下了身子。
她大概是在上房揭瓦,準備從房頂上進入到房間裡,然後將夜明珠拿回來。
我在黑暗中替她捏了一把汗。
忽然,火光四起,忽聽得有人大聲嚷嚷:“公子,那貓妖和她的同伴逃走了!”
“隨她們去吧,反正不是我們要找的鼠妖。”是嚴牧歌的聲音,聲音有點懶洋洋的,估計已進入了夢鄉。
難不成他想放過我們?這嚴牧歌也是良心發現了。
但是,他要找一隻會發光的鼠妖乾什麼呢?難道傳言中的“黃金五百兩尋一火浣鼠皮”竟然是真的?連官府都在這麼大張旗鼓地尋找,看來事情已經鬨得人儘皆知了。
如果我暴露了該怎麼辦?趕緊逃離這裡才是上策。
我期待著南玫玫能放棄這個計劃,那麼大一顆夜明珠,嚴公子一定放在不易找到的地方。
夜已深,天上一輪皎皎明月,從烏雲中緩緩地探出了頭。
“今晚的月亮好圓啊。”我對著月亮看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上麵已泛起了淡淡的紅色,還好月色籠罩,替我遮掩了許多光芒。我摸了摸包袱裡的小瓶子,顧不上等南玫玫回來,一個鷂子翻身,躍上了牆頭,飛也似的往外奔去。
我要趕緊找到一處隱秘的角落,將沙棠醉塗遍我的全身,這些日子以來,身上的紅光已經不按規矩出現了,隻是每次會先從手指尖開始,慢慢地蔓延至全身。沙棠醉已漸漸見底,我該怎麼辦呢,這樣下去根本撐不到明年夏至。
嚴牧歌正在全力搜捕會發光的鼠妖,要是我暴露了,那將是萬劫不複。
顧不得那麼多了,我瞄準了一處就近的旅館,飛也似地上了樓。小二追過來問:“姑娘,姑娘,要住店嗎?”
“當然,要一間房。”不等小二給我分配房間,我便自顧自地隨手推開了房間的門。
小二過來給我點燈,我又吩咐他說再拿一些油燈過來,放在門口就行。
等到一切處理妥當,我總算是籲了一口氣。現在該怎麼辦呢?回嚴公子那裡接應南玫玫嗎?可是我感覺自己隻會拖她的後腿。回之前的客棧找烏次爾嗎?他們不見得還在原地等著我。
正思忖間,小二過來送茶水,便跟他打聽了一下烏次爾的蹤跡。
“小二,有沒有見到過兩個男人,大概這麼高,這麼胖,白天住店,晚上出門,還牽著一匹黑馬……”
“你說那兩個怪人啊,剛走,白天還住在這裡呢。”
“啊,那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這個小的不知。”
我心裡湧起一陣失望,我們這是失之交臂了。我們約好了一起去長安,可是現在卻走散了,南玫玫還在那裡孤軍奮戰,烏次爾和陳莫應該是在尋找我們的下落。那他們會不會去驛館打聽我們的消息呢。
我決定返回去碰碰運氣,如果碰不到烏次爾,那也可以給南玫玫一個交待,雖然她屢次嫌棄我拖她的後腿,但是不打招呼就離她而去總有些愧疚。
再次回到驛館的時候,迎麵碰上了南玫玫。
“得手啦?”我問。
“沒有,那嚴牧歌將夜明珠帶在身上,根本沒機會近前。”
“要不,算了吧,咱們走。”
“走哪裡去?”
“離開這兒啊,這裡危險得很。”
“嚴公子都說不抓貓妖了,你不是也聽見了嘛,他說隨我們去,他要抓的是鼠妖,一隻會閃閃發光的鼠妖呢。你說,真的會有這樣的妖嗎?我見過鼠妖,但是沒有見過會發光的鼠妖。”
“我也沒見過,走吧走吧。”我拉扯著南玫玫,恨不得立馬擁有瞬移之術,遠離嚴牧歌的勢力範圍。
可是,離開了這個嚴牧歌,還會有其他的捕殺者啊,如果四眼他們說的是真的,朝廷已經明目張膽地發出了懸賞通告,那麼我們隻會越來越危險。
我們還要去長安嗎?那裡是風口浪尖,是權力的中心,也是一切貪婪和欲望的集結點。
我隻想儘快找到烏次爾,跟他好好商量一下這個令人焦頭爛額的事情。我們不要做無謂的犧牲,雖然尋找格木是我此行的任務,可是並沒有任何確切的消息表明格木就在長安。
“薇兒——”黑暗中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喚。
是烏次爾。他蜷縮在一棵大樹上,往宅子那邊吹了三聲口哨,便跳下了樹。
南玫玫道:“你那兄弟呢?”
“你說陳莫啊,他劫獄去了,我給了他報了信,不知道有沒有聽到。”
“劫獄?這種事情你們也乾得出來。”南玫玫話音剛落,迅即往刑房那邊竄了過去。
“她怎麼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身輕如燕呢。”
“她法力恢複了,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能叫她的名字,不然她會法力儘失。”
“有這種事?我不是一直這樣叫你的嗎,你沒什麼異樣啊,你本來就比較弱好吧,不是因為施了咒術。”
“可能同族之間不會有這種問題吧,誰會給自己的同類施咒術呢,南玫玫是貓妖,與我們不一樣。”
烏次爾搖搖頭,表示不太相信。
我大概跟烏次爾說了一遍修純陽的原話,並叮囑他說:“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總之,不要直呼其名就行了,記住啦?”
“很明顯修純陽在離間你們的關係,你用腳趾頭想想,他想讓南玫玫恨你,好各個擊破,至於喚人真名的咒術,這個我聽說過,道士捉妖的時候經常會使用的,但還得配合專用的符咒才能發揮作用。”
“可是,我停止喊她的名字之後,她真的恢複了法力呢,她可以讓自己的身子變小,很輕鬆就能從繩子裡鑽出來。”
“她會縮骨術?這不奇怪,貓的骨骼與一般人不同。”
“有何不同?”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可以將自己的骨頭變形。”
正說話間,南玫玫和陳莫一前一後地來到了跟前,四人會心一笑,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回到客棧之後,趁南玫玫熟睡的間隙,我迫不及待地去隔壁找烏次爾。
我向烏次爾說了嚴牧歌的動向,並憂心忡忡地說道:“嚴牧歌說是奉刺史大人的密令,而刺史大人是奉上頭的密令,捉住了直接押解回京。烏次爾,長安我們是不能去了。”
烏次爾不說話,他沒料到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所以他們抓住南玫玫,是把她當成了火浣鼠?”
“是的,是那個四眼提供的線索,說南玫玫身子會發光,然後又和修純陽勾結起來,用銀花鏡讓她顯出原形,說起來南玫玫是個冤大頭。”
“那南玫玫知道你的身份了嗎?”烏次爾緊張地說道,“不能告訴她,一定要記得掩藏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