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日子進入二月下旬，三月已然在望，下雪的時間越來越少，以往街上和屋頂厚厚的積雪也開始消融。雖然不再大雪紛飛，但天氣總是陰雨綿綿，偶爾會夾著些雪花，沒有美感可言，有的隻是影響人的心情。比如今晚便是如此，雨夾雪從傍晚開始下，一直沒停，街上行人都撐著傘，沒帶傘的狼狽的用公文包頂在頭上遮擋匆匆向電車或出租車跑去。煙雨朦朧中，汽車紅色的尾燈格外刺眼，黑色的奔馳披雨戴風碾過寬闊的馬路濺起一串水花，最終在家遠離鬨市，幽靜的高檔料理店前停下。車剛停穩，門口站著的服務人員便立刻撐著傘，彎著腰上前開門，一手遮住門框，一手把傘伸了出去，任由自己的身體在雨中被淋成落湯雞。因為怕積水弄臟客人的鞋襪，另一名沒打傘服務人員專門根據車輛停放的位置，彎著腰冒雨在後排車門前擺放好一塊又一塊用來踮腳的台階。青山秀信已經習慣了日本人一絲不苟的服務態度，下班後專門回家換了一身西服才來赴約的他，心安理得的踩在鋪好的台階上，神色坦然自若的任由其撐著傘護送自己步入餐廳。來到門口，一名容貌精致，穿著和服的女服務員已經跪在那裡，先俯身鞠躬，隨後為青山秀信脫鞋，並分彆將兩隻木屐穿在了他尊貴的腳上。並有人用托盤給他遞上熱毛巾。青山秀信任由跪在地上的服務員為自己整理褲腿，麵色平靜的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和臉，又隨手丟回托盤。舉托盤的人鞠躬後倒退著離去。餐廳裡空無一人，顯然今晚被宮下直右包場了，換好鞋後，一名服務員彎著腰伸出手小步走在前麵引路。從下車到現在，就已經有五名不同的服務員為他提供了不同的服務。來到一個包間前，服務員轉身對他鞠了一躬，隨後彎著腰推開了門。青山秀信進去後她又把門關上。包間很大，環境雅致，典型的日式風格裝修，一身藍色和服的宮下廣克正神色平靜坐在榻榻米上專心致誌的煮茶，似乎沒發現剛剛進來的他。草，裝逼犯，裝你媽呢。青山秀信心裡吐槽一句，但在態度上卻不敢怠慢，畢恭畢敬的彎腰鞠了一躬，“市長大人，讓您久等了。”“約的是八點，是我早到了。”宮下廣克頭也不抬的說道：“請入座。”“嗨！”青山秀信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麵色嚴肅。宮下廣克將一杯泡好的茶推到他麵前，“我自己帶來的茶葉，嘗嘗看怎麼樣，許久都沒動手煮過茶了。”“在下倍感榮幸！”青山秀信彎腰說了一句，然後端起茶杯淺嘗一口後裝模作樣的抿了抿嘴唇稱讚道：“卻是好茶，入口回甘，唇齒留香，茶葉質量好，市長的手藝更好，否則換一個人煮，恐怕隻是浪費了這茶葉。”茶葉的好壞是能分出來的，可究竟有多好他分不清，無腦誇就完了。“看來我這手藝還沒有生。”宮下廣克哈哈一笑，隨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收斂笑容，雙手持杯鄭重其事的說道：“我那不成器的逆子給青山君添麻煩了，醫生讓我戒酒，為了能苟延殘喘多為國家做幾年事，我今天就隻能以茶代酒敬青山君這一杯。”“市長大人太客氣了，我與直右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彼此以兄弟相稱，互相幫襯本就是應該的，又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青山秀信搖了搖頭，表情真摯，語氣動人的說道。宮下廣克談道：“我這個兒子活了二十年沒乾過什麼對的事，和青山君交朋友，算頭一件，他有福分。”青山秀信對這話表示認同，宮下直右的確有福分，沒福分的話能投胎成宮下廣克的兒子？能有個市長爹？沒福分的人是那些早八牛馬。“也是我有福分，能和直右桑成為朋友。”青山秀信謙遜的笑了笑。“青山君不必如此，他什麼德性我了解。”宮下廣克搖了搖頭，毫不掩飾的表示自己對這個兒子的廢物程度了如指掌，接著說道：“你們的交情是你們的事，我這個當父親的也總得有所表示，聽直右說，青山君對北海道的剛立項的基建項目感興趣？”“嗨！得益於乾爺爺提點，秀信知道接下來內閣要推行鄉村經濟振興計劃，將在全國各地大興基建，所以也想為國家分擔些責任，更希望能在民生方麵造福一下國民，因此就搞了個建設公司來圓夢。”青山秀信冠冕堂皇，語速放得很慢，很有說服力。聽著這屁話宮下廣克覺得青山秀信未來大有可為，光憑這厚顏無恥的虛偽嘴臉，不混官場都是浪費天賦。他點了點頭感慨道：“青山君真是很有社會責任感啊，拳拳報國之心我能體會到，也很動容，更願意給你這樣有覺悟的年輕人一個機會，不過我還聽直右說你想包圓劄幌境內的所有項目？對此我想聽聽你的說法。”他想再確定下青山秀信的胃口。“承擔責任，造福國民這種事不分大小，不能因為有的項目小沒什麼利益可圖，我就不去做了，畢竟我的初心就不是為錢。”青山秀信一本正經的說道，事關陸衛利益，再小的肉他都不會放過，能多掙一點是一點。宮下廣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話也越來越直接，“市政廳這邊我敢批，但青山君確定你那邊沒問題？”“請您放心，絕不會讓一些俗事對您造成煩擾。”青山秀信保證道。宮下廣克點了點頭，“好，那我信你，就代表劄幌市百萬市民將關乎他們的民生工程交到你手上，青山君可萬萬不能讓這麼多國民失望啊。”“絕對不會。”青山秀信斬釘截鐵的承諾，又意味深長的說道：“更不會讓市政廳失望，不會讓您失望。”市政廳的官員都得投喂飽才行。上上下下都打點好，哪些刁民和奸商敢鬨事，他就直接能重拳出擊。“行，我對此很期待。”宮下廣克點點頭，隨後話鋒一轉，“不過最近正值多事之秋，市政廳這邊騰不出精力推進這件事，還得再等等才行。”調查組還在呢，他們就搞這種把國家工程私相授受的行為，不太好。“自然，正好我這邊也需要做些前期準備。”青山秀信點點頭說道。宮下廣克衝外麵喊道：“上菜。”“嗨！”正事談完，就該填飽肚子了。………………………………另一邊，同樣是一家料理店，同樣今天晚上也被包了下來，不過環境稍差了些，其中一個大包間裡，西裝革履的宮內次郎和織田武相視而坐。“不得不說織田部長比我想象中更具威嚴。”宮內次郎笑著誇獎道。織田武哈哈一笑，“宮內君也比我想象中更年輕，看著你們這些青年俊傑層出不窮，讓我一方麵為國家感到欣喜，另一方麵又壓力很大啊。”“不知道織田部長邀我前來究竟所為何事？”宮內次郎沒去動桌子上的酒，說完不等其回答就自以為幽默的開個玩笑，“總不會是收買我，我隻是調查組裡的一個小角色而已。”“為什麼不能呢？”織田武笑著反問了一句，又說道：“宮內君現在是個小角色，但未來可不是，我買的不是你現在，而是你的未來，請彆先急著拒絕，總得先看看我出的價格。”話音落下，他拍了拍手，“來。”隨後樟子門被緩緩推開，三個身材高挑，膚白貌美，穿著性感的美女就各提著一個小號的箱子走了進來。三人齊齊鞠躬之後站成一排。“都打開吧。”織田武說道。三人同時端起手裡的皮箱麵向宮內次郎，隨著啪的一聲，蓋子齊齊往上彈開露出裡麵裝著的東西，兩箱滿滿登登的美鈔，和一件嶄新的警服。“這裡有三百萬美金，以及一件掛著警視銜的警服，隻要宮內君你點個頭，就都是你的，哦對了，我說的這個“都”，還包括了這三位美女。”織田武笑吟吟的看著宮內次郎。宮內次郎在來之前其實就已經做好了麵對誘惑的準備，但此刻他還是難免呼吸急促，臉色極速變得漲紅。他想過自己有可能會麵對誘惑。但沒人告訴他是那麼大的誘惑！除了那種有純粹理想和政治追求的人，大部分普通男人槍林彈雨，拚死拚活圖個啥？不就是財、色、權？而現在這三樣同時擺在他麵前。觸手可得，輕而易舉。在被抽調進調查組前，他隻是京都府警察本部刑事部的警部，一個小小的係長，雖然也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撈錢，但資產絕對沒有三百萬美金。平常身邊女人也不少，但像這樣的極品，偶爾付出高額的代價才能品嘗一下，可現在一次性給了他三個。最重要的權！他能被選進調查組說明在京都府警察本部裡是有點人脈或者人緣的，但想升警視，可以預見至少在五年內遙遙無期，而現在隻要他點點頭，馬上就能獲得這個警銜。這一切就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宮內君，你進調查組又是為了什麼？”織田武將他的麵色變化儘收眼底，對拿下他勝卷在握，起身走到宮內次郎身後，摟住他的肩膀宛如惡魔低語，“是正義嗎？我猜不是，那無非就是為了立功，而立功無非就是為了升職，而升職無非就是為了獲得更多權利、金錢、性資源，現在我們都給你！通通給你！還猶豫什麼？”針對官僚搞腐蝕這套。北海道當地的官僚都是專業的。調查組的六名核心成員青山秀信沒信心收買得動，也不敢收買，怕對方會將計就計，但是像宮內次郎這樣的基層人員有幾個抵得住這種攻勢？宮內次郎深吸一口氣，急促喘息了幾下，然後抓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儘，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起身抬手敬禮，“宮內願為織田部長效死！”他加入調查組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這些東西？現在也算是得願以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織田武大笑起來，笑得很誇張，摟住他的脖子，“我知道，我就知道，你們我們都一樣，還等什麼，都是你的。”“嗨！多謝織田部長！”宮內次郎立刻紅著眼向那三個女人撲了過去。一是氣氛到了，的確情難自禁。二是他很清楚，自己要留下點東西證明自己真的成功被對方收買了。至於會不會很丟臉？不好意思？都當叛徒了，還要什麼尊嚴啊！“啊！輕點，不要急嘛，啊！”“嘻嘻解不開吧，我自己來哦。”伴隨著女人的嬉笑聲和欲拒還迎的尖叫聲，裝鈔票的箱子被打翻，大量的美金宛如雪花散落一地，混亂中那嶄新的警服在地上被踩了好幾腳。而織田武就站在旁邊，一隻手端著酒杯，而另一隻手從公文包裡掏出了相機，直接光明正大的拍攝起來。“宮內君，看鏡頭，笑一個。”哢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