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這樣說定了,晚上九點在你家集合!”
賀西洲笑眯眯地看著麵前的幾個男女,應了聲好,然後推門離開。門在身後關上的刹那,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嘴角沉下來,神情染上陰沉。
同時手機收到一條信息,拿出來一看是母親發來的,賀西洲不太想看,但是麵部自動解鎖,信息跳出來:【晚上回家一趟,有事跟你說。】
有事有事,還能是什麼事?不就是忙著給他介紹對象。
賀西洲現在煩得想殺人。
傻逼學長非要以省錢為由在他家開聚會,說一二十個人去消費要花很多錢,在家裡的話每個人買一些零食帶過去就能玩得很開心。正趕上他們畢業季,學生會的成員平時不見得感情多深,現在倒是開始不舍分彆了,一個月在他家辦了四次聚會,要不是學生會長還有點用,他連這些人的信息都不想回,會選擇直接拉黑。
父母那邊也應付得已經疲倦,又不知道聽哪個腦殘親戚編排,認為他二十多歲了還沒談對象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性向有問題,非要給他介紹女朋友。
到底知不知道談戀愛有多麻煩,學校裡的事都已經忙得腳不沾地了,哪還有時間去哄女生?
賀西洲一邊給母親回電話,一邊想,要不乾脆跟家裡人說他心理有問題,是無性戀者算了……
還有一件事,讓賀西洲最近覺得很心煩,那就是他被跟蹤上了。
一開始發現不對勁的時候,是家裡的貓總是衝著窗子外麵叫。
賀西洲養貓不是因為喜歡,純粹是這隻貓被丟在了他家,幸好他有良好的善待生命的品質,把小貓養了下來。儘管它總是用各種東西磨爪子,還把他從外國運回來的沙發抓花,賀西洲也沒有將它扔掉,而是養在了房間裡,定時定點給它喂食。
差不多是一個月前,他去給小貓喂食的時候,發現小貓趴在窗邊,怎麼喊都不過來,就算把它拎到食盆前,它也隻是聞聞貓糧,轉身走了,並不吃。這樣的情況持續幾天,賀西洲就覺得有問題了,但是窗外又什麼人都沒有。
隨後他發現,他的車旁邊總是停著一輛拴了紅繩的共享單車。共享單車的停放區域跟小區停車區重疊,所以本小區的人不會把單車騎進來,以免停在彆人的車位上發生不必要的衝突。賀西洲並不常開車,一開始並沒計較這輛單車,隻以為是誰家有客人所以臨時停放,但是沒想到接連好幾天都看見這輛單車。
當然,這些不足以表明他被跟蹤,直到他在外吃飯,出飯館的時候看見這輛拴紅繩的單車,才徹底起了疑心。有了懷疑後,其他蹤跡也跟著明顯起來,比如出門前擺得端正,回去後卻稍微變歪的門毯,總是時不時出現在他視野中的紅繩共享單車,還有貓房窗戶下麵墊在一起的石頭以及留在窗子上的幾個手指印。
賀西洲站在窗後的時候陷入思考,認為跟蹤他的應該是個很矮的人,甚至可以想象出這個人踩著石頭用手抓著鐵窗欄伸著猥瑣的脖子去偷看的景象。
這麼矮的人,扛得住他一拳嗎?怎麼敢來跟蹤他的?
賀西洲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跟蹤他,特地買了很貴的攝像頭,讓人安裝在家門口,卻沒想到一連好幾天都沒能抓到那個人的身影,顯然那個跟蹤狂的警惕性極高。平時走在外麵他回頭,大街上一堆騎單車的人,視線搜尋半天也沒看見哪個掛了紅繩,那跟蹤狂滑得像泥鰍一樣。
就這樣被斷斷續續纏了一個月,賀西洲在這樣平平無奇卻又非常煩躁的一天耐心告罄,決定主動出手,把跟蹤狂釣出來好好教訓一頓。
不過心裡不痛快的他先給了跟蹤狂一個小教訓,放學後他騎著電瓶車滿大街轉悠,不快不慢的速度,讓跟蹤狂騎著小單車在後麵追。夜晚同校的學生來他家玩,他站在門口接人,果然看見自己車邊上停著共享單車,不由笑了一下。
一開始是沒抱希望第一次就抓到的,因為這個跟蹤狂給賀西洲留下了一種非常狡猾,機敏且很隱蔽的印象,想著或許需要多釣幾次才能上當。卻沒想到在他提著空行李箱剛出門十幾分鐘,手機就傳來門口監控的通知。
好吧,賀西洲心想,是他高看了這跟蹤狂一眼。
在小區門口繞了一圈的賀西洲又開車回去,胖保安笑著給他打招呼,“帥哥,這麼快下班啊。”
真是蠢貨,在這上崗兩個月,還搞不清楚他是學生,每次回來就知道抱著餅乾麵包啃,連個騎共享單車的跟蹤狂都攔不住,建議月底彆給他發工資,隻發小熊餅乾。賀西洲落下半邊車窗,對保安笑了笑,隨口客套兩句,繼而進了小區。
拎著空行李箱下車時,賀西洲在思考怎麼教訓這個跟蹤狂。
私了就是讓他打一頓,公了的話就去派出所,反正要讓這個人吃夠教訓,以後彆亂跟蹤人。
門打開,智能管家把燈亮起的瞬間,賀西洲看見自己家的客廳裡跪坐著一個人。第一眼看去是個女生,有一頭很長很濃密的黑發,像綢緞一樣披在彎著的脊背上。上身是灰色的短袖,黑色的闊腿褲,細嫩的腳腕從寬大的褲管延伸出來,居然脫了鞋,腳上是一雙卡其色的小熊襪子。
她聽到門開的瞬間,驚惶失措地回頭,讓賀西洲看見了她的正臉。
她的臉很小,有一種常年不見太陽或者是營養不良的蒼白,但是眼睛很大,烏黑明亮,嘴唇是沒有塗色的粉紅,是一張不管在什麼環境裡都完全稱得上漂亮的臉蛋。尤其她受到驚嚇時瞪大的眼眸,使得整張臉一下子變得豔麗。
驚慌的神色總會給人的臉增添許多色彩,從而輕易調動彆人的情緒。
真新鮮,賀西洲在心裡笑了一下,這麼漂亮的女生居然是跟蹤狂。
一瞬間,他推翻了所有先前思考好的解決辦法,將手裡的行李箱往前一推,走進了玄關,反手關上了門。
沈星微看見了那個被輕輕一推就在地麵滑起來的行李箱時,還沒有察覺到不對勁,她隻是被突然出現的賀西洲嚇壞了。原本以為他搬著行李箱出遠門,沈星微就可以放心地來喂貓,畢竟根據她這一個月的觀察,隻要賀西洲不在家,就不會有任何人來他的屋子。
原本喂了小貓之後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但是沈星微對自己太寬容了,她批準自己可以多留一會兒陪伴小貓,卻沒想到因此出了大事。
沈星微在瞬間嚇到心臟狂飆,明亮的燈光讓她無處隱藏,看見賀西洲關上門的時候更是理智崩裂,飛快地從地上爬起來像被嚇壞的動物,本能地尋找地方躲避,跑向離她最近的走道。走道的儘頭隻有一間房,她猛地撲上去擰把手,絕望地發現門被上了鎖。
再轉頭就晚了,賀西洲已經在走道的另一邊。他身量很高,超過一米九,平時又有一些打拳和健身的愛好,所以身上各處都有稍微分明的肌肉肌理。這麼高的人就算瘦,也會顯得體積很大,往走道一站,幾乎將出路全部堵死。
沈星微的脊背緊貼著牆,緊張的眼睛死死盯著賀西洲,手裡還攥著忘記丟掉的逗貓棒,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非常害怕但是很戒備的狀態。賀西洲看得分明,這種狀態的人一般分兩種情況,一種是突然撲上來不知死活地跟人撕扯,一種是徹底蹲下去雙手抱頭,完全投降。
賀西洲玩心大起,往前走了一步試探。
沈星微果然應激,顫抖著開口,帶著害怕的哭腔,“你不要過來!”
賀西洲輕嗤一聲,“怎麼入室盜竊的罪犯反倒表現得像被害人,我才是這個屋子的主人吧?”
“我沒有盜竊!我沒有偷你的東西,”沈星微慌張地為自己辯解,仿佛為了增加自己的氣勢,還把聲音提高,“是你自己貼在門口的紙條上寫拜托彆人幫你喂貓,我才進來的!”
賀西洲揚手,指尖夾著一張紙,晃了兩下給她瞧。沈星微想說就是這張紙,接著卻看見他拿出打火機,直接將紙點燃,火焰燎燒得很快,幾秒鐘就蔓延了大半。賀西洲將紙隨意地丟在地上,很短的時間整張紙就燒成了灰燼,根本來不及阻止。
賀西洲輕揚眉尾,“你說什麼紙,我怎麼不知道?不會是你自己瞎編的吧?”
沈星微終於察覺了端倪,怔怔地看著地上散落的灰燼,生鏽的腦子哢哢轉動,企圖找到一些她不是入室盜竊的證據,“是你自己把鑰匙放在墊子下麵,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怎麼知道?”
“你當然知道,因為你跟蹤了我一個月啊。”賀西洲朝她走近,腳步很輕,極其像慢慢接近獵物的貓科野獸,不知不覺地逼近無害的食草動物,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又輕聲說:“你就是個心理變態的跟蹤狂。”
沈星微心臟驟停!
他居然知道?!她還以為自己跟得很隱蔽,明明一次都沒跟賀西洲對上視線,一次也沒出現在他麵前過,結果卻是一早就發現了!
沈星微的心中湧起強烈的恐懼,同時又被傷害了自尊心,仿佛她最不堪的一麵被大喇喇地翻了出來,晾在這明亮的燈光下。她嚇紅了眼眶,看著賀西洲這張惹人討厭的俊臉,眼中流露出憤怒的情緒為自己造勢,但是由於眼睛實在生得好看,那些憤怒也變成了小貓撓爪的可愛,不足為懼。
要不還是跑吧。沈星微想,賀西洲都能燒毀證據,那是不是隻要她跑了,讓他找不到,那不就行了?
她打量著賀西洲邊上空出來的地方,認為自己的身體可以從那個縫隙裡鑽出去,於是突然行動,主打一個讓人措手不及。沈星微成功從賀西洲的身邊鑽出來,飛快地往外跑,連自己丟在地上的包都不敢去拿,由於地麵太光滑,小熊襪子差點讓她摔一跤。
可就在手剛碰到門把手的時候,賀西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在門口裝了監控。”
沈星微一下子頓住所有動作。
賀西洲慢悠悠走出來,好整以暇道:“你走了,我就拿著監控視頻去報案,說我家裡少了幾十斤的黃金。”
沈星微轉頭,看見賀西洲正晃著自己的手機,手機上正顯示著家門口的畫麵。此刻她終於意識到這是一場被設計好的騙局,她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掉進了賀西洲這個惡人精心準備的陷阱裡。
她如墜深淵,哇的一聲哭出來,“血口噴人,我沒有偷你的黃金!”
並不是對賀西洲的恐嚇妥協,而是對國家的警力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