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板日理萬機,今日登門想必是為了那羽絨服而來。這一次你打算采購多少件?”
陳長帆直接開門見山道。
“陳莊主真是爽快人,講話也這般爽快。”金秋月略微沉吟,直接伸出兩根青蔥般的手指道:“至少200件。”
“200件?”陳長帆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對方能再要100件便已經夠多的了,可誰知道這一次居然直接就訂貨兩百件。
畢竟這冬天可是就快過去了,若是手裡這些羽絨服賣不出去,便隻能等來年冬天。
這樣一來,就等於是把貨壓在手裡一年,對於商人來說,最怕的就是資金收攏不回來。
畢竟隻有將資金流動起來,才能從中進行獲利。
見陳長帆不說話,金秋月還以為是對方在擔心原料和產能問題,遂繼續說道:“原料方麵我可以供應,這一次的工期,我最多可以給到15天,畢竟我把貨運到永州也是需要時間的。”
既然對方已經知道自己是把貨賣到永州,金秋月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有原料供應,工期也比上次長,陳長帆估算了一下,感覺壓力並不算大。
可他總覺得對方如此積極主動,似乎事情並不會這般簡單。
“這次對於羽絨服的款式,有新的要求?”
他試探著問道。
“陳莊主是聰明人,一句話便點到了關鍵之處,”金秋月喝了口茶水,“不錯,這一次對於羽絨服的款式,確實有一些新要求。”
金秋水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的需求,陳長帆微微蹙眉。
這次的羽絨服要求可以從頭到腳覆蓋全身,除了外部防風之外,內部還需透氣,羽絨服的厚度也要再厚一些。
這是什麼奇葩要求,你的客戶難道是要去北極露營嗎?
乾脆我給你做一個羽絨睡袋好了。
“從頭到腳覆蓋起來?你說的怕不是厚被子吧?”
聽見陳長帆這話,金秋月也意識到自己描述不準確,遂又糾正了一下。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儘量把頭腳也保暖一些,客戶還是要穿著羽絨服走路的。”
陳長帆心底升起一抹怪異的感覺,他總覺得這事有些蹊蹺。
他目光閃了閃,並未說話,而是舉起桌案上的茶杯,慢慢啜著。
“陳莊主,這新款式……製作難度大嗎?”
金秋月忍不住打破沉默,因為在她看來,這羽絨服改款雖然麻煩了一些,可理論上應該不難,而且她給的價格,對方沒有理由拒絕。
可下一刻,陳長帆嘴裡吐出的回複,卻是讓他有些錯愕。
“大!”陳長帆放下茶杯,“金老板若依舊閃爍其詞,我隻怕這製作出來的羽絨服,你不好脫手啊。”
言外之意,就是他想知道客戶穿這款羽絨服是要做什麼,如果不能真正了解客戶的需求,那隻怕做出來的產品難以滿足要求。
可金秋月似乎有些避諱提及客戶的信息,猶豫了一會才道出一點消息。
“客戶祖上有祭神的傳統,隻是這祭神儀式,需得下水進行,水下祭祀完畢後,還得前往宗祠進行跪禮。今年這天氣格外的冷,若是上來之後,沒有羽絨服這樣的衣物禦寒,隻怕客戶全族都要被凍出毛病來。”
這是什麼奇葩的祭祖儀式啊?
陳長帆忍不住在心裡吐槽,卻忽的想起一種可能。
他強忍著直接詢問的衝動,而是換了一種極其委婉的說法旁敲側擊。
“要求這麼多,隻怕工期會很長,你最晚什麼時候拿貨,水路上的時間可否再壓縮一些?”
金秋月哪知道他這話的深層含義,隻是一心想著解決當下問題,遂答道:“最晚不能出正月,水路即便再快,至少也要多半日。”
不能出正月,那也就是說,那祭祖最晚是二月份。
可二月份能有什麼日子口是適合祭祖的呢?
陳長帆瞳孔微微一震,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二月初二。
就他所知,二月二一般以祭神居多,似乎並未聽說有什麼家族會選擇在二月二這天祭祖。
除非這家族的先祖,便是神仙。
祭拜神仙,又要下水……
會不會是龍神?
二月二,祭龍神。
這似乎是目前最為可能的一種猜想了。
不過猜想歸猜想,陳長帆斷不會繼續刨根問底,今日問出這許多,便已經是他好奇心過剩的冒險之舉了。
兩人又繼續商討了一下關於羽絨服的諸多細節,陳長帆這才遣人將金秋月送走。
坐在馬車上,金秋月這才漸漸回過神來。
方才自己的腦子就跟生鏽了一般,運轉得十分遲緩,怕不是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話。
可是他仔細回憶,卻有些記不清二人都說了些什麼,這使得她有些不安。
那位主骨的信息,可是不能輕易透露,不然的話,這一單買賣非但做不成了,就是她自身也會受到不小的牽連。
她揉了揉眉心,又仔細回憶了一遍,直到她確認自己的話裡沒有明確紕漏後,這才稍稍安心。
“那陳長帆怕是有些邪門在身上的,以後與其打交道,還是要多幾分小心。”
她平日裡與人交鋒,向來是以機敏著稱,今日居然被那小子牽著鼻子走,實在是詭異了些。
好在最後達成了交易,這一筆買賣基本穩了。
……
送客之後,陳長帆又坐在太師椅上上思忖片刻,覺得自己似乎又觸及到了某種隱秘。
方才談話間,他悄然動用了少許的蠱惑之心,使得那金秋月的防備之心大幅下降,這才從其嘴裡套出一些信息。
他其實想了解更多,可怕控製不好力度,雖然想要控製對方心智不難,可事後定會被對方察覺,他並不想因此暴露自身能力。
他已經暗暗打定主意,等交貨那天,他也要隨船去永州看看,說不定能有些意外發現。
不過在此之前,他需要將眼下這些事情安頓好了。
值得欣慰的是,那火掌門都是軟蛋,自己從始至終都表現得極其強勢,似乎也讓對方有些看不清深淺,從而有些投鼠忌器。
今日將那人打得頭破血流趕走,想必可以讓那火掌門安分幾日了。
人性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有的人就跟狗一樣,你越是怕他,他越是要衝你叫喚。
你越是凶,他反而會畏懼,甚至還會搖一搖尾巴。
“把杜七娘喚來。”
隨著在郡城裡有了自己的坊市,而這街區裡還有很大一部分空地,沈萬五都幫著陳長帆做了同意規劃,將前麵的坊市與後麵的空間隔開,一部分用作倉庫,一部分留給工坊。
由於建設需要,最先從小風莊搬來的是鐵匠鋪和木匠鋪,織坊也在緊鑼密鼓地籌備當中,所以杜七娘此時也是在這邊忙活著。
“大人,現在有多半的織機已經從小風莊搬來了這邊,今日我會給女工們召開動員大會,讓她們都收收心準備開工。待匠人們將織機組裝調試完畢,明日便可正式開工了。”
杜七娘依舊是熟悉的卷王人設,“動員大會”這個詞陳長帆隻是無意中提過一句,沒想到她就直接活學活用了。
而且據說她還自發改進了倒班製度和工時製度,簡單來說就是進一步刺激工人們上工做活。
當然,按照陳長帆定下的準則,必須得是“多勞多得”才行,萬萬不能出現“活兒越來越多了,錢反而越來越少”的亂象。
“大人喚我過來,可是有了新的訂單?”
杜七娘有些期待地看向陳長帆,那摩拳擦掌的模樣,就差現場表演蒼蠅搓手了。
“自然是有的,”陳長帆伸出兩根手指,臉色平靜道,“單子不大,也就這個數。”
杜七娘眨巴了下眼睛,“兩萬兩?”
陳長帆鼻孔出氣,“那隻是零頭。”
這一批羽絨服要訂購200件,由於改款和工期緊張,一件羽絨服的價格被抬到了1100兩,而且部分原料是金老板負責。
這談判獲利,裡麵自然也有一些蠱惑之心的功勞,當然,金秋月急於求成,也是占了一定的原因。
兩萬還隻是零頭?
杜七娘雙眼頓時放光。
尤其是當陳長帆直接道出22萬兩這個數字之後,她更是激動得樂出聲來。
她不怕訂單太多忙不過來,就怕沒有訂單丟掉這份好差事啊。
“敢問大人,工期多長,可還是上次的羽絨服?”
杜七娘能想到的,也就隻有那羽絨服可以達到這樣大的數額了。
雖然心情激動,可還是要問清楚細節,萬一不能如期交貨,可丟的可是大人的臉。
“工期比上次長一些,大概有十五天左右,”剛聽到這句話的杜七娘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見自家大人說了句,“隻是這款式有改動,而且改動還不小。”
陳長帆將這一次的款式需求向杜七娘轉述了一遍,後者當即就找來紙筆,繪製了一張設計圖出來。
陳長帆拿起來一看,不禁暗暗點頭。
這杜七娘隻是聽了一遍需求,就能當場畫出樣式圖來,想必連開片、縫製等工藝的調整也已經在腦海裡有了大致雛形。
不得不說,在天賦麵前,努力真的不值一提。
他也是裁縫技藝圓滿的掛比,可自問卻是無法直接當場就繪製出切實可行的樣式圖。
還好有這杜七娘的天賦在,他在這方麵可以省去許多心力。
“大人,咱們現有的織機都是水力的,現在搬到這郡城裡來,隻怕隻能改為人力或者蓄力,隻是這樣的話,織機的效率將大大降低。”
杜七娘提醒得很及時,陳長帆也考慮過此事,隻不過被那火掌門的事耽擱了,現在他也正要說此事。
將胡瓦匠、唐紹喚來,陳長帆率先發問,“先前教授給你們的機械原理,你們掌握得怎樣了?”
一上來就是考校,胡瓦匠也是忍不住臉色有些發苦。
東家之前給他們傳授了許多新奇又精妙的知識,東家好像稱之為……科學?
對!就是科學,這科學可神奇了,用科學可以造硫酸、二鍋頭,還可以搭熔爐,造織機。
而這些方麵的成效,東家說隻是科學的一小部分應用,更神奇的還在後頭呢。
胡瓦匠打心眼裡想要看看,這科學還能有何用武之地,可他手裡事情太多,根本沒空研究科學,而且他年歲也大了,許多東西根本就記不住。
相較於胡瓦匠的申請忐忑,反倒是一旁的唐紹有些信心滿滿。
他本就聰慧,學起來本就快,再加上對這方麵興趣很濃,所以並不覺得吃力,反而經常會覺得吃不飽。
“看來你小子信心滿滿啊?那我先問問你,”陳長帆看向唐紹。
“已知一組齒輪,其傳動比為三比一,主動輪齒數21,從動輪傳動比是多少?”
“設計一套滑輪組,給你三套滑輪,如何設計既省力又不改變力的方向?”
“假設有一個持續不斷地推力,采用怎樣的設計,可以使其代替水車。”
陳長帆一連串問了三個問題,胡瓦匠隻答出來一道,唐紹輕鬆答出兩道,卻在第三道題上卡了殼。
“東家,這持續不斷的推力,可是水力?”唐紹顯然有些難以理解題意。
“忘了給你們科普一個概念了,蒸汽動力。”
“啥是蒸汽動力?”
陳長帆命人取了小泥爐,點上無煙炭,將一壺水蹲在爐上。
不一會,壺水燒開,陳長帆卻並不理會,反而讓眾人盯著壺蓋看。
“東家,這壺蓋有啥可看的?”
吧嗒吧嗒!
隨著水蒸氣的持續積聚,壺蓋竟來回晃動起來,熾熱的蒸汽不斷從縫隙中冒出。
“這便是蒸汽動力。”
陳長帆話音落下,唐紹已經陷入沉思,他拿起紙筆,不斷地寫寫畫畫,寫廢了數張白紙,眉頭也沒鬆開。
“解不開,我……我解不開。”唐紹放下筆,神色有些懊喪。
陳長帆本來也沒指望著唐紹能直接設計出蒸汽機來,他隻是想看看對方是否真的有一定工業知識基礎,隻要方向是對的,自己再給出指正,說不定真的能手搓出一台蒸汽機來。
“把圖紙拿來給我看看。”
唐紹有些不安地將圖紙遞出,陳長帆拿起來一看,眉頭微微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