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開元熱情地招呼陳陽和秦浩峰落座,“來來來,都彆客氣,就當在自己家一樣。”
三人圍坐在擺滿珍饈佳肴的桌子旁,酒過三巡,氣氛也逐漸熱絡起來。宋開元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最後停留在秦浩峰身上,帶著長輩特有的慈祥問道:“小子,我聽陳陽老是叫你糖豆,你這大名叫什麼?”
秦浩峰受寵若驚,連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恭敬地回答道:“師爺,我叫秦浩峰,和陽哥是從小玩到大的,‘糖豆’是小時候的外號,叫著叫著就習慣了,嘿嘿。”
“秦浩峰”宋開元低聲重複了一遍,腦海中思緒翻湧,
他不動聲色地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狀似無意地問道:“對了,我記得當年去你們那裡,你們好像小哥仨,另一個叫啥?”
“叫柱子!”陳陽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們三個都是電子局供銷處的家屬子弟,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後來下崗了,我就帶著他們一起做起了古董生意。”
“柱子?這名字聽著就壯實!”宋開元撫掌笑道,“想必是個身強體壯的小夥子吧?”
“可不是嘛,” 秦浩峰也在一旁笑著附和道,“柱子那力氣,跟頭牛似的,他爹自己都說,家裡等於養了頭牲口,我們幾個小時候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哈哈,有意思,”宋開元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那柱子他大名叫什麼?”
秦浩峰的心臟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他下意識地想要阻止陳陽,但已經來不及了,陳陽已經脫口而出:“他叫趙德住!”
“趙德住”宋開元喃喃自語,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秦浩峰、趙德住、江城、十詠圖、陳陽他的腦海中仿佛有一道閃電劃過,所有線索在這一刻串聯起來,一個大膽的猜測呼之欲出。
“好名字,真是個好名字啊!”宋開元忍不住讚歎道,“趙德住,罩得住,寓意好啊!”
秦浩峰的心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他緊張地低下頭,拚命地扒拉著碗裡的飯菜,試圖掩飾自己的慌亂,而陳陽卻被宋開元突如其來的誇讚弄得一頭霧水,“師爺,這名字很普通啊,怎麼就成了好名字了?”
“不,不,”宋開元擺擺手,意味深長地說道,“秦浩峰、趙德住、陳陽、秦德住、十詠圖”他一邊說著,一邊笑眯眯地望著兩人,“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想告訴我啊?”
聽到宋開元這麼說,陳陽都愣住了,這宋開元怎麼聯想的?說到柱子的大名,他就聯想到十詠圖了?他可不知道,秦浩峰用了秦德住的名字,趙德住的名字一出來,宋開元這老狐狸心裡自然就想明白了。
“師爺”陳陽臉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目光在宋開元臉上來回梭巡,仿佛要從那熟悉的溝壑中找到答案,“您老……您老這是在說什麼啊?怎麼……怎麼又突然提起十詠圖了?這……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啊?”
宋開元聞言,緩緩地放下手中的筷子,那雙深邃的眼睛裡卻透出一絲狡黠的光芒。他抱起肩膀,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並沒有理會陳陽的疑問,而是將目光轉向了秦浩峰,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仿佛要將他看穿。
“我說你們兩個臭小子, 這事情都已經是明擺著了,還用得著我老頭子挑明了說嗎?”
他頓了頓,將今天開會研究十詠圖的事情娓娓道來, “在江城,除了你陳陽有這種一眼看出十詠圖的眼力,那就是青雲了。青雲我問過了,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說到這裡, 宋開元刻意停頓了一下,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 “可是你們彆忘了, 當初拿著十詠圖送去漢海拍賣的那個人, 可是實打實地登記了姓名, 叫秦德住! 現在你們還有什麼話想說? 趕緊給我老老實實地交代清楚!”
陳陽聽到秦德住三個字,心裡咯噔一下, 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秦浩峰。 隻見秦浩峰低著頭, 手中的筷子在空蕩蕩的碗裡漫無目的地撥弄著, 碗裡的飯菜早已一掃而空, 這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簡直不要太明顯了!
“你小子”陳陽無奈地歎了口氣, 伸出胳膊肘輕輕地撞了一下秦浩峰,“秦德住,你咋想的這名字?你咋不叫逮得著呢!”
“這不是逮著了麼?”秦浩峰抬起頭, 可憐巴巴地看了看陳陽, 又看了看宋開元,解釋道,“我當時尋思著, 不能用我自己的名字, 因為我的名字太容易被人查出來了, 所以就想著隨便編個假名字。 誰知道當時一著急, 就順口把我的姓和柱子的名給拚一起了……”
“我”陳陽無奈地歎了口氣, 轉頭看向宋開元,“師爺,你真是隻老狐狸, 薑還是老的辣,我們自以為藏得很好了, 結果還是被您老給發現了”
“哈哈哈!”宋開元聽完非但沒有生氣, 反而仰頭大笑起來, “好,好,好,我就說這物件在江城,怎麼能跑出你和青雲的眼睛,好呀,好呀,快跟我說說!”
“其實”陳陽看了看宋開元, 知道現在已經瞞不住了, 隻好硬著頭皮說道,“其實我是在京城撿漏到的!”
陳陽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將自己在京城撿漏到十詠圖的經曆娓娓道來。他詳細描述了如何發現那幅破舊的畫卷,如何憑借敏銳的觀察力和豐富的經驗,一步步揭開畫卷的秘密,最終確定這就是失傳已久的《十詠圖》。
接著,他又講述了自己是如何通過仔細研究畫作的筆法、印章以及紙張,最終確認這幅畫作確實是真跡。最後,陳陽說出了自己沒有告訴宋開元的原因,他擔心一旦消息泄露,會給宋開元帶來許多麻煩,甚至會讓宋開元陷入兩難的境地。
“師爺,我這也是為了您好,您想想,這幅畫牽扯到的人太多了,而是這事告訴了您,對您隻有壞處,沒有好處。”陳陽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陳陽的語氣真誠而坦率,宋開元聽完後,沉默了片刻,端起酒杯,跟陳陽碰了一下,又跟秦浩峰碰了一下,隨後喝了一大口,狠狠品了一下酒,“你小子,考慮的沒有問題!”說著,宋開元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將今天鑒定十詠圖的經過跟兩人說了一番。
說道最後,宋開元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我、老耿、徐老、啟老、劉老這幾個人,那是去鑒定十詠圖的,他們哼!”
“還沒鑒定出來是不是真跡呢,各自都打起了小算盤,所以,陳陽你說的對呀,這十詠圖要是讓他們知道跟你有關係,”宋開元苦笑著搖搖頭,“我也隻能讓你交出去!”
對於這一點,陳陽早就知道了,畢竟上一世的時候,聽彆人說起過這幅十詠圖的歸屬問題。當時為了鑒定真偽,諸多專家都聚集在一處,鑒定倒不算難事,畢竟有徐老、啟老這樣的人物坐鎮,可對於這十詠圖最終花落誰家,各方勢力可是費儘了心思。據說,光是研究討論就持續了整整一周,期間各個單位、機構,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那最後呢,師爺,能上拍麼?”秦浩峰在旁邊緊張的問道。
宋開元笑著看看兩人,表示上拍賣已經定下來了,現在就是各個單位在申請,由自己挑頭去跟上麵說撥款。聽到這裡,秦浩峰心裡一喜,這麼說這事成了。
幾人正說著,小孫從外麵走進了餐廳,俯身在宋開元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宋開元聽完點點頭,“魏院來了,你讓他直接過來吧,問問他吃沒吃呢,沒吃加雙筷子。”
小孫出去之後,不大一會就帶進一名中年人,中年人拿著公文包急匆匆走進來,見到宋開元跟兩名年輕人在喝酒,不由微微一愣,隨後急忙笑著打招呼,“宋老,我不知道您在會客,來的唐突了。”
“小魏呀,你不必客氣,”宋開元招手魏院過來坐,之後一指陳陽和秦浩峰,“沒彆人,這是我徒孫陳陽;陳陽這是故宮博物館魏院長。”
聽到這個名字,陳陽急忙起身打招呼,魏院聽完宋開元介紹,也微微一愣,隨後起身跟陳陽打招呼,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陳陽陳老板,居然這麼年輕。
“陳老板,我是代理、暫時代理院長的工作而已,”魏院謙虛的說道,“陳老板,您的大名,在我們故宮博物館,聽的可是耳朵都生尖子了,今天有幸見麵,我的福分。”
“魏院長客氣了,”陳陽握著魏院長的笑著說道,“反倒是故宮博物館,那可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
見到兩人客氣了,宋開元擺擺手,示意兩人彆瞎客氣了,趕緊坐下,邊吃邊聊。魏院坐下之後,隻是簡單陪著宋開元喝了兩杯,沒怎麼動筷子。兩人聊來聊去,最後宋開元笑著向他問道,“小魏,你是衝著十詠圖來的吧?”
魏院微微愣了一下,看看陳陽和秦浩峰,宋開元擺擺手,表示不礙事,他們都是自己人,再說都已經知道了。魏院這才點點頭,“宋老,白天的事我都聽說了,這個王翔,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就不應該讓他去!”
宋開元則是冷冷笑了一下,“你也彆這麼說,他也算是為你們博物館儘心儘力了,就是這力沒用對地方。”
“是,是,我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魏院點點頭,看著宋開元說道,“宋老,這忙您得幫我呀,十詠圖,那不是彆的物件,您得幫我把它留在故宮呀!”
宋開元則擺擺手,這事現在可不是自己能定的了,各個單位都盯上了。現在幾乎可以決定將十詠圖上拍了,想把它留在故宮,就得看到時候你們在拍賣會上如何用力了。
“宋老,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魏院看看宋開元,“您老提攜我一下,您說我們預備多少錢合適?”
“我說?”宋開元聽完笑了,“我說預備一個億,上麵到時候得給你批呀!你們不還得掂量上麵能給你們批多少麼?”
“宋老,您”魏院聽完微微苦笑了一下,“這不是開玩笑麼,誰能批給我們呀?”
宋開元笑著搖搖頭,“那我就不管了,反正啟老今天在會上是說了,十詠圖有市無價,三百萬、五百萬是它;一千萬、兩千萬也是它,到時候就看你們跟上麵怎麼說了。”
聽到這裡,陳陽在旁邊放下了筷子,笑著看看魏院,“魏院,我倒是有個辦法,能讓這十詠圖回到你們故宮手裡,可願一聽?”
魏院聽到陳陽這麼說,臉上一喜,“陳老板,說來聽聽。”
陳陽伸出兩根手指,“魏院長,你們僅需要準備兩千萬,之後再去北影找幾個學表演的學生,讓他們進入拍賣會;當價格喊到1800萬左右,你就讓他站出來喊。”
“讓十詠圖回家吧!”
“十詠圖離開故宮太久了,它想回家了!”
“讓走失的孩子,回到母親的懷抱!”
說道這裡,陳陽微微一笑,“這樣,我保證你,十詠圖會回到故宮博物館!”
“啥?”幾人聽完都愣住了,這這也能行?
但魏院看著陳陽一臉自信的表情,不由皺著眉頭想了片刻,“陳老板,這這能行麼?人家其他單位,要是執意加價呢?”
陳陽笑著搖搖頭,表示不會的。陳陽心裡清楚,這正是上一世十詠圖拍賣現場的情景,自己聽杜明德說起過,當時十詠圖喊道1800萬的時候,有不少人站起來喊著,讓十詠圖回家,隨著喊的人越來越多,叫價的人越來越少,最終十詠圖以1850萬的價格成交,加上傭金,故宮博物館一共用了1950萬,將十詠圖帶回了故宮。
“放心,魏院長不會的!”陳陽笑嗬嗬說道,“共情!是我們華夏人的傳統,你隻需要將十詠圖打造成一位走失的孩子,現在正摸著家門一步步往回走,華夏人就會共情,就算有不要臉的單位想要加價,在輿論聲中,為了保證自己的名譽,也不會加價了。”
魏院聽完微微點點頭,這辦法聽起來確實有些不太靠譜,但你仔細想想,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可行性的。
“那為什麼不便宜的時候喊呢?”魏院有些不明白,轉頭向陳陽問道。
廢話,便宜的時候你喊出來了,老子掙誰的錢去!
陳陽抬頭看了一眼魏院,“價格太低,體現不出你們故宮博物館接它回家的決心,也體現不出十詠圖的價值,1800萬,沒超過兩千萬,無論對於你們故宮博物館來說,還是對於大眾來說,價格適中。”
“價格越貴,才能體現你們故宮的決心,讓其他競爭者放棄!”
魏院聽完眯著眼睛,摸著下巴琢磨了起來,陳老板說的確實有些道理,如果沒有其他辦法的時候,倒是可以試試。魏院又坐了一會,從宋開元口中又得知了一些其他單位的消息之後,起身就離開了。
晚飯後,陳陽坐在院子裡跟宋開元聊了一會天,最後陳陽拿起永樂翠青釉罐子,衝著宋開元微微一笑,“師爺,那我就幫你保管嘍!”
“拿走,拿走,以後這種東西,不用拿來給我看!”宋開元看著陳陽一臉賤兮兮的樣子,不耐煩的擺擺手。
“師爺,您之前可是說”陳陽不好意思撓撓頭,“好馬配好鞍麼,它得配紫檀盒子麼,紫檀盒子呢?”
聽陳陽這麼問自己,宋開元直接從躺椅上坐起來了,瞪大了眼睛看著陳陽,“怎麼著小子?合著物件沒落我手裡,我還得搭你個紫檀盒子,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