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眾人的七嘴八舌,宋開元隻是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儘在掌握之中。他緩緩地站起身,負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語氣淡然地說道:“諸位,你們不必多言,我明白你們的意思。”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我呢,在你們文物圈子,確實沒有實際職位,這事也的確不是我能夠決定的。我也隻是說出我的意見而已。”
你宋老說的話,那能叫意見嗎?那簡直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沒錯,你是不在文物圈擔任什麼具體的職位,可你在其他圈子裡的政治地位,誰敢不放在眼裡?誰又敢不聽?
更重要的是,你還精通古玩鑒定,眼光毒辣,經你口說出來的話,那跟聖旨還有什麼區彆?你既然都已經開口了,那這事基本上就沒有什麼懸念了!
“各位,時代不同了,咱們國家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樣子了!”宋開元把雙手撐在桌麵上,身子微微前傾,目光炯炯地掃視著在座的眾人,仿佛要將自己的觀點刻進他們的腦海裡,“想當年,我們從老百姓手裡收東西,給個幾塊、十幾塊,頂破天了也就幾百塊,那會兒老百姓就樂得跟什麼似的,恨不得把家底都掏給我們!”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環視四周,觀察著眾人的反應,見大家都在認真聽著,便接著說道,“為啥?因為那時候咱們國家窮啊!老百姓手裡沒幾個閒錢,這幾塊、幾十塊對他們來說可不少了,一家子吃頓肉,改善改善生活,那都是實打實的好處!”
宋開元說到這裡,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可現在呢?五塊十塊?人家理都不理你!那些大老板,手裡拿著大哥大,開著小汽車,出門在外都是住星級酒店,誰還在乎你那點錢?”
“人家看到好的東西,出手就是成百上千,甚至過萬!”說道這裡,宋青雲用力拍了拍桌麵,提醒著大家,“老百姓沒變,他們就是單純的想把日子過好點,人家放著成百上千不賣,憑啥五塊十塊給咱們呀?老百姓沒錯呀,誰不想日子過好點!”
說道這裡,所有人都沉默了,宋開元說的確實是現在這種現象,而且這種現象他們在座的每個人心裡都清楚。他們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憶起,曾經那些拿著寶貝換取幾塊錢、幾十塊錢的樸實百姓,他們臉上洋溢著的,是滿足和喜悅。
但現在,時代變了,人們的觀念也變了,即便這樣,文局、博物館門口,依舊有很多人每天來送物件,可就算有好的物件,人家一聽價格,也不準備留下了。
“你們自己看看國外!”宋開元說到激動處,一揮手指向牆壁上掛著的一幅世界地圖,“看看那些發達國家,他們是怎麼對待我們文物的?倫敦佳士得拍賣行!那可是世界頂級的拍賣行,你知道他們拍賣什麼嗎?”
宋開元沒有等眾人回答,自顧自地接著說道:“他們拍賣的,是我們華夏的元青花!是明青花!是唐三彩!是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寶貝!”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痛心和憤懣,臉上一副陰沉,兩眼冒著精光,“那些洋鬼子,他們懂什麼叫青花瓷麼?懂什麼叫溫潤如玉嗎?他們懂什麼叫唐三彩麼?懂什麼叫蛤蜊光麼?他們不懂!他們隻知道,我們華夏的東西值錢!”
說到這裡,宋開元一副痛心疾首地拍著桌子,“還有那個td什麼蘇比!也是世界聞名的拍賣行!你知道他們在乾什麼嗎?他們在拍賣我們中國的名人字畫!王羲之的書法,張大千的山水,齊白石的花鳥,都被他們拿去拍賣!一件件天價成交,一件件流落海外!”
“最氣人的是,他們把這些人的字畫價格故意炒高,目的就是讓我們買不起,讓我們更多的國寶流到他們國家!”
宋開元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自己激動的情緒,“還有那些小鬼子!彆以為他們戰敗了就老實了!他們也學著開拍賣行,也學著拍賣我們的文物!他們甚至比那些洋鬼子更可惡!他們知道哪些文物最珍貴,他們拍賣的,都是戰爭年代,從我們華夏搶奪過去的物件!”
他猛地一拍桌子,發出一聲巨響,在座的所有人都被他的氣勢震懾住了,房間裡一片寂靜,隻有宋開元的聲音在回蕩,“而我們呢?我們怎麼辦?我們眼睜睜地看著老祖宗留下來的寶貝被外國人搶走,卻無能為力!我們去要,人家給嗎?人家理都不搭理你!”
宋開元無力地垂下雙手,語氣中充滿了悲涼,“更可氣的是什麼?是就算我們想花錢買回來,人家也不賣!他們知道我們現在經濟實力不如他們,故意抬高價格,就是想讓我們知難而退。”
“各位,我們自己國家的東西,現在拿錢買,td他們都不賣,不賣,td!”說到這裡,宋青雲抬起大手,砰砰砰砸著桌麵,這次不光他們麵前的茶杯跳動起來了,附近幾人桌子上麵的茶杯,也跳動著,幾人急忙用手去扶茶杯。
這可是紅木桌麵,居然讓宋青雲三下拍的震了起來,可想而知,這幾下要是拍到人身上什麼樣?宋開元還是那個宋開元!
“怎麼辦?各位!你們倒是說說,我們該怎麼辦?!”宋開元看了一眼耿昌幫自己扶好的茶杯,語氣緩和了一下。
宋開元的話語擲地有聲,如同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千層漣漪。屋內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落針可聞,每個人的呼吸聲都仿佛被無限放大。在座的各位都低垂著頭,目光遊移不定,他們不敢直視宋開元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們心知肚明,宋開元句句屬實,他們都曾在文物追討的過程中碰過壁,那些屈辱和無奈,如同夢魘般揮之不去。可是,麵對現實的困境,他們卻束手無策,隻能將滿腹的苦澀和憤懣,默默地咽回肚子裡。
“所以,我個人覺得應該提倡拍賣行,讓留存在民間的這些古董,在我們自己國家先轉起來。”宋開元說著,揮舞的雙手仿佛在描繪一幅宏偉的藍圖,“想象一下,那些散落在民間角落的珍寶,一件件重現光輝,彙聚到我們自己的拍賣場上,那將是怎樣的盛況!”
他頓了頓,目光炯炯地掃過眾人,“也隻有我們自己的拍賣行起來了,我們才有底氣,才有資本跟那些外國佬掰手腕!讓他們眼巴巴地看著,咱們自己把寶貝留住!”他握緊拳頭,語氣堅定有力。
宋開元喝了口水,繼續說道:“可咱們的拍賣行現在才剛剛起步,像個剛學步的孩子,步履蹣跚。要想讓它快速發展起來,光靠我們在座的各位,拍賣行怎麼才能快速發展起來,你們是專家,是學者,是要做研究的,是要保護文物的。”
他環視四周,目光堅定,“要我說,得靠那些民營企業家,那些做生意、乾企業的老板,他們手裡有資金,有資源,更有開拓進取的精神!”
“古董這東西,說白了,日後必然是這些成功人士的精神享受、身份象征!”宋開元耐心地跟在座的解釋著,“你們想想,一位功成名就的企業家,家裡客廳掛著一幅唐伯虎的真跡,書房擺著一套乾隆禦用的茶具,那得多氣派,多有麵子!”
他笑著眨眨眼,“隻要他們進了古董市場,那就是用錢買麵子麼?你們不要總想著,這玩意流落民間了,你們,以為那些老板能有錢呀?他們遇到瓶頸的時候,那物件不就又回到市場上了麼?”
“到時候彆人又出錢買回去了,這樣古董市場才能真正活躍起來,才能跟拍賣行形成良性循環,我們才能越來越好,不但能讓好玩意留在我們國家,還能從那些洋鬼子手裡收回更多的國寶!”
聽宋開元說完,不少人微微點點頭,宋開元這說法,聽起來倒是很可行的樣子,但想要落實到實際,不知道有多大困難,又不知道要發展多長時間呢!
“我個人認為,像秦公說的這位小夥子,叫秦……”宋開元說到這裡,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努力回想剛才秦公提到的名字,可惜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叫秦德柱!”秦公在旁邊及時提醒道。
“對,這位秦德柱小夥子就不錯麼!”宋開元說到秦德柱三個字的時候,還特意加重了語氣,心裡還想著,這名字叫的還真奇怪。
“人家知道這有可能是國寶,就花了三百萬買回來,”宋開元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才繼續說道,“當然啊,他說八百萬,我個人覺得不太可能,八百萬買這麼一件東西,除非是……”宋開元故意拉長了聲音,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掃視了一下在座的各位,仿佛在暗示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三百萬倒是有可能,”宋開元沒有接著剛才的話說,隻是把茶杯輕輕地放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將眾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他的身上,“三百萬買一件有可能的國寶,這說明什麼?說明人家小夥子有眼光,有魄力,更有……”
宋開元說到這裡,再次停頓了一下,環視了一圈眾人,提高了音量,“更有愛國之心啊!”
宋開元的話音剛落,會議室裡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大家都被宋開元這番慷慨激昂的講話給震懾住了。
“可你們呢?”宋開元突然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你們就想著讓人家無償捐出來,想著各種辦法,想要壓價格,這不是開玩笑麼?”
宋開元冷笑了一下,眼神裡充滿了不屑和鄙夷,“人家小夥子也是辛辛苦苦,乾了這麼多年,手裡有點錢,碰到一件疑似國寶的物件,人家買回來了,這是人家一份心意,我們不能辜負了人家這份心意。”
“如果這次,我們拿不出一個準確的說法,或者就低價將這十詠圖留下了,你們想想,人家下次還會送到秦公的拍賣行麼?”宋開元提醒著眾人說道,“人家要是賣給彆人,之後彆人在拿到佳士得、蘇比,我們的國寶不又多流失一件麼?”
宋開元說到這裡,情緒逐漸激動起來,他猛地站起身來,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炯炯地盯著在座的每一個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知不知道,一件國寶流落在外,對於我們國家來說,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我們民族文化的損失,意味著我們曆史的斷層,更意味著我們……”
宋開元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耿昌知道宋開元又上頭,於是在旁邊輕輕拍拍宋開元的手臂,“老宋,大家也是不想讓國寶流失,也是儘力在挽救國寶,這不是”說到這裡耿昌看看眾人,隨後臉上浮現一絲苦笑,“這不是眼力不濟麼!”
宋開元聽完耿昌說的,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才緩緩地說道:“所以……”
他大手往桌麵上一拍,“鑒於這十詠圖的特殊性,既然我們不能確定是否是真跡,那我就請徐老、啟功、劉安,他們出麵,如果他們也說存疑,到時候再說!”
聽到宋開元邀請徐老等人出麵,下麵這些專家學者們臉色頓時變得精彩紛呈。有人眉頭緊鎖,仿佛遇到了什麼棘手難題;有人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欲言又止;還有人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閃爍不定,像是在心裡盤算著什麼。
這幾位可是出了名的字畫鑒定專家,如果他們出麵,那豈不是……
“宋老,”王翔乾笑了兩聲,搓了搓手,試圖緩和一下氣氛,“咱們這不是還沒最終定論嘛,現在就驚動這幾位老前輩,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合適啊?顯得我們好像有點兒太張揚了,您說是吧?”
宋開元斜睨了王翔一眼,濃密的眉毛一挑,嘴角撇出一絲冷笑:“我倒是想低調處理,可你們這一個個遮遮掩掩、閃爍其詞的樣子,讓我怎麼低調?啊?怎麼低調?”
宋開元伸手一指那幅靜靜躺在桌上的十詠圖,“我老宋不搞一言堂,是非常公平公正的。我和耿老、秦公,我們仨認為這幅十詠圖偏真,而你們呢,認為存疑!這意見不就不統一了麼?”說著,宋開元挺了挺胸脯,加重了語氣,目光掃過在座各位,“秉著公平、公正、公開,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我就隻能請這幾位出山了!”
宋開元的話音剛落,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王翔等人,眼神中充滿了質疑和不滿:這就是你們說的少數服從多數?少數服從多數,不是應該你們這些持懷疑態度的人認可我和耿老的判斷嗎?現在倒打一耙,反咬一口,還有沒有點兒學術道德了?
許利民和閆鳳芝麵麵相覷,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他們偷瞄了一眼臉色鐵青的王翔,半天擠出一句話來。許利民張了張嘴,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還是在王翔的暗示下,硬著頭皮說道:“宋老,您看……現在就驚動這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輩,是不是顯得我們有點兒……無能啊?”
“你以為你自己很有能力呢?”宋開元說到特意加重語氣,斜眼睨著許利民,仿佛在看一個不自量力的跳梁小醜,“你要是真有能耐,就給我一眼看出這幅十詠圖的真假!還用得著在這兒跟我打馬虎眼,說些什麼‘存疑’、‘不確定’的?”
宋開元把存疑和不確定幾個字說得陰陽怪氣,仿佛是在嘲諷許利民等眾人的無能、見不得人的小心機。
“十詠圖,那是什麼概念,在座的各位,誰心裡沒點數?”宋開元環顧四周,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仿佛在質問他們的良知,“還需要我老宋,一個糟老頭子,來給你們科普嗎?”他頓了頓,伸出右手食指,在紅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噠、噠的聲響,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都敲擊在眾人的心坎上,“我還告訴你們,這幅十詠圖,它很有可能,不是可能,是非常有可能,就是一件流失在外的國寶!”
“在國寶麵前,你們還在乎什麼麵子不麵子,丟人不丟人,無能不無能的?”宋開元猛地站起身,雙手撐著桌麵,身體微微前傾,眼神淩厲地掃視著在座的每一個人,“我告訴你們,在國寶麵前,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是責任!是我們每一位在座文物工作者,義不容辭的責任!”
“挽!救!國!寶!頭等大事,沒得商量!”說完,宋開元大手一揮,“散會,等下午徐老他們到了,我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