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打開這疊厚厚的千字文,入手微沉,給人一種厚重感。他將千字文大致看了一遍,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這套千字文紙本,縱四十多厘米,橫二十厘米,每行十字,每頁四行,共計二十五頁。封麵並無花樣,僅有楷書「千字文」三字,筆鋒雖然淩厲,但還是缺乏了一股霸氣。
落款一頁,則是另一番風格,飄逸灑脫,又有郭沫若題首一頁,其上文字如行雲流水,可見其書法功底之深厚。陳陽粗略一算,連同封麵、落款和題首,這套千字文共計二十八頁。
紙張已經泛黃,讓人感覺有些歲月的痕跡,但摸起來卻依然柔軟細膩,其上暗花團龍紋若隱若現,彰顯著皇家氣派,看起來很像宮廷專供的珍品。陳陽湊近細嗅,一絲絲輕微的香味,鑽入鼻孔,當然這不是香氣的香,而是燒的那種香。
陳陽隻看了開頭一段之後,眼神直接跳過了中間,看向篇尾,款識:崇寧甲申歲 宣和殿書 賜童貫鈐 印:趙、趙氏,而且居然還有郭沫的藏印,除此之外,還有故宮博物館院字畫鑒定大師,素有徐半尺徐達的藏印,最後就是乾隆爺的八征耄念之寶、京八古希藏印。
陳陽看到這裡,臉上不由微微笑了一下,直接將千字文推給了言處,“言處,這副字您可以轉手給喜歡的朋友。”
言處看看陳陽推向自己的千字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閃過一絲茫然。他並沒有急於詢問,而是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陳老板,這可是宋徽宗的真跡,您可要看仔細了呀!”
高梅在旁邊看了看言處,隨後桌下用腿輕輕碰了一下陳陽,向陳陽使了一個眼色,隨後臉上浮現一絲微笑,“言處,您彆急忙,陳老板一定幫你仔細看看,是吧,陳老板?”
聽高梅說完之後,陳陽隻是淡淡笑了一下,隨後微微搖搖頭,“不對就是不對,看的時間再長,也不可能是對的。”
言處抬頭看看陳陽自信的樣子,不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倒不是對陳陽不滿意,而是如果這幅畫字是贗品,那當時自己可是虧大了,要是連那個人都敢騙自己,那自己可就要
“陳老板,那您跟我說說,這幅字到底假在哪裡?”言處雙手放在桌麵上,一臉嚴肅的看著陳陽問道。
“言處,我跟你說,這幅字啊,可不僅僅一處不妥。”陳陽眯起眼睛,手指在千字文上輕輕敲擊,語氣中帶著一絲神秘,“咱們先不談這字本身,就說這最後的藏印吧,這裡頭至少有三個疑點,個個都能推翻這幅字的真實性!”
“第一個就是郭沫的藏印,”他頓了一下,故意賣了個關子,看到言處果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這才接著說道:“第一個疑點,就是這個郭沫的藏印,如果這副字要是郭老收藏過,我個人覺得不會在您手裡。”
言處一聽,來了興趣,問道:“哦?這是什麼意思?不說說名家都更喜歡收藏,字畫上一旦有他們的藏印,更值錢麼?”
“這倒是真的,但前提條件是,得是真的!”陳陽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接著說道:“這郭老啊,在近代史上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文學家、曆史學家,樣樣都沾點邊兒,尤其是在甲骨文方麵的研究,那可是相當了得,說是近代第一人也不為過。但是吧,這人吧,就是有一點不好,那就是……”
“這人的品行,實在是不敢恭維,很多人都說他缺乏氣節,見風使舵,為了個人利益,可以隨意改變立場,在各大勢力之間遊走,誰得勢就依附誰,誰失勢就拋棄誰,簡直就是個牆頭草,風往哪邊吹,他就往哪邊倒!”
他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說起了關於這位郭老的故事。汪蔣對立那會兒來說吧,一開始汪精衛的聲勢比較大,占據了民心,這姓郭的你呢,就寫文章拚命地罵蔣介石,以此來討好汪精衛。後來,汪蔣兩人握手言和,郭沫若一下子沒了退路,隻能灰溜溜地跑到小鬼子那裡躲了十年。
等他回來之後,你猜怎麼著?他又開始寫文章吹捧蔣光頭,希望蔣光頭能既往不咎,還表示要誓效忠誠。結果呢,光頭校長一失勢,他立馬就調轉槍頭,投入了新的陣營。後麵的事情,大家應該也知道了。
陳陽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第二件讓我瞧不上他的事,就是他對待朋友的態度,簡直可以用‘賣友求榮’來形容。而他出賣的那個人,可不是什麼無名之輩,正是大名鼎鼎的魯樹人先生!”
當初,郭邀請魯先生一起批判舊社會,魯先生也認可他的才華,同意了合作。可是,你猜怎麼著?郭轉頭就在自己主辦的另外兩本刊物上發表文章,對魯先生進行猛烈的抨擊,那言辭之刻薄惡毒,簡直就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刺向魯先生。
“這件事對魯迅先生的傷害很大,但他從來不輕易評價郭沫若,隻是說他是‘才子流氓’。因為他覺得,哪怕是多評價他一句,都會拉低自己的身份。建國後,魯先生的聲望越來越高,這家夥反過來又開始到處宣揚自己和魯先生是莫逆之交,細數兩人之間深厚的情誼,真是厚顏無恥!”
“哇!”高梅在旁邊認真聽著,“這還真是把不忠不義,體現的淋漓儘致呀!”
“這些,其實我還可以勉強理解,但第三件讓我看不上的他的事,你知道是什麼嗎?就是那樁轟動一時的定陵考古!”陳陽說著,眼睛裡似乎燃起了一團火,聲音也變得低沉了許多,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情緒?
言處雖然知道一些關於郭的傳聞,但對於定陵考古的往事了解不多,此刻聽到陳陽提起,頓時來了興趣,追問道:“這事我還真聽彆人說過,但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我是一點都不知道。”
陳陽重重歎了一口氣,見言處也來了興趣,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當時的新中國百廢待興,哪有那麼多經費和精力去搞考古啊!更彆提什麼先進的探測設備了,咱們國家那時候,在這方麵幾乎就是一片空白!”
“當時國內的很多專家學者,聽到郭要打開明皇陵,早就預料到貿然開掘皇陵會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所以都持反對意見。但是,當時的考古工作者的身份,怎麼跟他姓郭的比,就這樣,他一意孤行,決定打開皇陵。”
陳陽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眼睛一直看向窗外,如果那次不打開定陵,相信現在一定還有很多珍貴的文獻資料。
言處果然聽得更加專注,見到陳陽呆滯了,不由忍不住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 陳陽苦笑一聲,“後來他就力排眾議,不顧一切地開始了的發掘工作。聽說他們最初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定陵,而是明成祖朱棣的長陵!”
“長陵?” 言處驚呼一聲,“他們打開的不是定陵麼”
“這是一開始定下的目標!” 陳陽歎了口氣,“這位姓郭的不知從哪裡聽來的傳聞,說長陵裡藏有完整的《永樂大典》原本。他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心裡想著,那可是中華文化瑰寶啊,如果真能找到,那該是多大的貢獻啊!”
說到這裡,陳陽的語氣中充滿了諷刺,“結果呢?他們一群人興師動眾,浩浩蕩蕩地跑到長陵,挖了大半年,愣是連入口都沒找到!最後還是誤打誤撞,才發現了定陵的入口。你說諷刺不諷刺?”
“這……”言處聽得目瞪口呆,他完全無法想象,這樣草率的考古行動,居然比自己坐在辦公室裡辦的荒唐事還草率。
最讓人痛心的是,由於當時缺乏經驗,他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陳陽一邊說一邊痛心疾首地拍了一下大腿,“他們居然直接用手去拿那些剛出土的文物!”
那些精美的壁畫,因為溫濕度驟變,顏色迅速褪去,變得模糊不清;其次,大量的絲綢、字畫,因為接觸到氧氣,迅速氧化、腐爛,變成了一堆粉末;最可惜的是,定陵裡還出土了大量的珍貴文獻,比如萬曆皇帝的起居注,還有很多皇家秘史,結果因為保存不當,很多都損壞了。
“這這是太可惜了,”高梅在旁邊都噘起了嘴,“要是現在在去拿出來,多好呀!”
“接著,就是他最不要臉的事了!”陳陽一邊嘴角輕輕翹了一下,“定陵失敗之後,他居然還有臉向國家申請,要繼續挖掘長陵,他說我們有了定陵的經驗,長陵一定萬無一失!”
“我的天哪,我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好意思說出這種話的!他把對曆史的破壞,當成了一種經驗,當成了一種榮耀,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無知啊!”
陳陽越說越氣,忍不住一巴掌重重拍在桌麵上,古樸的紅木桌麵發出一聲悶響。
“真是不知道誰給他的膽子,好好寫詩不好麼,非得要跨界!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就敢在考古界指手畫腳!”說完,陳陽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自己激動的心情,“幸好當時周及時叫停了他的荒唐行為,要不然……”
陳陽沒有再說下去,但語氣中卻透著一股後怕,仿佛已經預見了長陵被毀的慘狀。他沉默片刻,伸手指了指那枚鮮紅的印章,語氣篤定地說道:“言處,像他這樣的人,如果真讓他得了宋徽宗的真跡,怕是早就據為己有了,怎麼可能還會傳到你手裡!”
說完之後,陳陽將目光轉向另一枚印章,語氣變得平靜而鄭重:“接下來,我們說說這枚徐老的藏印!這枚印章背後的故事,可比那位郭先生精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