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5章 誦芬寫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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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陽突如其來的怒火讓秦浩峰愣住了,他捂著被打的肩膀,一臉無辜地看著陳陽,心想:我說錯什麼了?我隻是把我聽到的故事和我的理解說出來而已啊!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陳陽的怒火來自於哪裡,更沒有聯想到陳陽和宋敏之間的關係。

陳陽的突然爆發,讓屋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謝明軒縮了縮脖子,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生怕戰火燒到自己身上。宋敏則在一旁偷笑。

看到秦浩峰那副迷茫的樣子,陳陽就知道他根本沒理解自己的意思,頓時又好氣又好笑,沒好氣地問道:“你小子腦子裡整天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是讓你分析張先和這幅畫的關係,誰讓你研究什麼納妾長壽了?”

“啊?”秦浩峰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尷尬地撓了撓頭,解釋道:“哥,我說的不是你,我說的是張先啊!你彆激動啊!”

“你這個腦子哎呦我去!”陳陽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怎麼會帶秦浩峰來。早知道這樣,他還不如把柱子或者勞衫叫過來,最起碼他們兩個還能安靜地聽自己講解,而不是像秦浩峰這樣,時不時地蹦出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簡直是自討苦吃!

“史料上根本就沒有關於張先作畫的記載,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他根本就不擅長繪畫!”陳陽簡直要被秦浩峰氣笑了,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還t納妾長壽,你怎麼想的?腦子呢?被妾吃了?”

陳陽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說道:“首先,從現有的史料記載來看,沒有任何文獻提及張先會繪畫。所以,我們可以初步斷定,這幅畫並非張先親筆所作。”

“這幅畫,很有可能是當時的畫師根據張先的意圖創作的,甚至還有可能是多名畫師共同完成的。”

陳陽走到宋敏身邊,指著畫卷上的題跋,繼續跟幾人解釋著,根據記載,這幅畫在南宋的時候,被賈似道收藏,而後為周晉所得,並傳給了兒子周密,周密在《齊東野語》中詳細的記錄了十詠圖的詳細信息,後世人們知道這幅畫,也是通過《齊東野語》中的記載。之後大藏書家陳振孫在編著《吳興人物誌》時,在周家看到了這幅作品,他考證了六老會的來龍去脈,並在在畫尾做了題跋。

“這幅畫曾被明清兩朝內府收藏,辛亥革命之後,被溥儀帶出宮,一度不知所蹤。”說到這裡,陳陽故意停頓了一下,輕輕敲了敲桌麵,一字一頓地說道:“珍貴就珍貴在這裡,這是曆史上,一位一生都沒有留下畫作的人,唯一的一幅畫作!”

隨後,陳陽向大家招招手,示意他們看畫,這幅《十詠圖》,將十首原本毫不相乾的詩融入到一幅畫中,本來應該會給人一種拚湊之感。但是,由於畫師技藝嫻熟,在一定程度上,很好地保持了畫麵結構的流暢和布局的合理,畫中的建築、植物、人物、山水,不能說是協調一體,但也算是協調有序。而張維的詩,則用小楷散布在畫麵空白處,這些字跡很可能是張先親筆書寫的,所以也算得上是張先的墨寶了

宋敏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幅畫,她輕輕地咬著自己的下唇,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陳陽的話音剛落,宋敏便抬起頭,一雙清澈的眸子直視著陳陽,輕聲問道:“陳陽,我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

陳陽看著宋敏求知若渴的眼神,笑了笑,示意她說下去。宋敏稍微理了理思緒,接著說道:“你說這幅《十詠圖》是張先的真跡,可是據我所知,張先並沒有留下任何畫作,這幅畫又是他請畫師所作,你怎麼就能確定它的真實性呢?” 她頓了頓,眉頭皺得更緊了些,“而且,你怎麼就能肯定,這是北宋時期張先請人畫的,而不是後人得知這個故事之後,仿製的呢?”

“哈哈,這個問題問得好!” 陳陽爽朗地笑了笑,側過頭,目光落在宋敏身上,“鑒定一幅畫的真偽,需要從多個方麵入手,比如畫風、筆墨、紙張、裝裱等等,都需要仔細考量。”

“但無論從哪方麵入手,首先要弄清楚,這是哪個朝代的畫。每個朝代的繪畫風格和理論都是不同的,雖然南宋和北宋都屬於宋代,但兩者之間卻有著天壤之彆。”

陳陽說到興起,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謝明軒身上,帶著一絲考校的意味問道:“謝明軒,你是學院派出身,理論知識紮實,我考考你,北宋和南宋畫風有何不同?”

謝明軒聽師傅突然提問,先是一愣,隨即認真思考起來。他微微低頭,眉頭輕皺,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桌麵,似乎在腦海中搜索著相關的知識點。

片刻之後,他抬起頭,緩緩開口說道:“北宋在山水畫中主要是層巒疊障、布置茂密的以大觀小全景式。北宋時期山水畫取景側重於完整的把握對象,較為直接、坦白,更是在山,樹,屋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人。山石高大,行旅渺小,給人一種氣勢浩大山峰巍峨之感。”

而南宋則側重於頗為工致精細的有限場景中,抒情性非常濃,某特定的詩情畫意,南宋山水畫秀麗、小巧、優雅,去其繁章,展現的是以小顯大截取式,大體的意思就是,去其繁華、采騏大要,大景求全形象繁複;小景集中意象簡括。

第一幅,北宋範寬溪山行旅圖;第二幅,南宋李唐萬壑鬆風圖,簡單做個對比

謝明軒說完之後,然後帶著幾分忐忑不安地看向陳陽,問道:“師傅,我說的對嗎?”

陳陽笑著點點頭,對謝明軒的回答表示肯定:“嗯,不錯,學院派就是不一樣,理論知識就是紮實,比我這個江湖派強多了,要是換我說,可說不了這麼好。”

表揚完謝明軒之後,謝明軒咧嘴一笑,居然還挺了挺胸脯,自己從認識師傅以來,還是第一次被師傅誇獎呢!

陳陽轉頭看向宋敏,“給你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知道清明上河圖吧?”

宋敏點點頭,這自己能不知道麼?

“那你拿清明上河圖,對比我一下,我撿漏的那幅南宋李唐萬壑鬆風圖,有什麼感想?”陳陽笑著向宋敏問道。

宋敏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好像明白一點了,隻不過兩幅畫不是同一種風格而已,但還是微微點點頭,她懂陳陽說的意思了,就是給人感覺氣勢上不一樣。

“所以說,鑒定書畫,不能光聽賣家忽悠,也不能隻看局部,要先看整體。”陳陽頓了頓,指著這幅絹本山水畫,繼續說道,“就像這幅畫,咱們拿到手之後,不能急著去看細節,得先看它的整體畫風,看看是不是符合北宋時期的風格。”

看這幅畫的整體結構,江水作為一條分割線,從右上到左下,把畫麵一分為二,一麵是界畫,一麵是山水,界畫雖然居於一角,但規整嚴密、布局合理、內容豐富。

謝明軒和宋敏順著陳陽手指的方向仔細觀察,果然如他所說,界畫部分雖然麵積不大,卻繪製得非常精細,每一筆都透露出工匠的用心。

而大麵積的山水,從淺灘過渡為大山也算流暢自然,結尾的巨峰與開頭的樓閣兩相照應,實現了構圖的平衡,而中景這座小山峰則承擔了視覺中樞的作用,是山峰與樓閣中間的過渡,也是平灘到大山的過渡,整體畫風完全符合北宋時期的風格。

想要確認一幅古畫是不是真品,可不隻是看看畫麵怎麼樣,畫理對不對,畫風符合不符合,這些雖然主要,但很多字畫,在題跋上就已經幫我們做好了判斷。

陳陽放低了聲音,好像在講述一個秘密,“更關鍵的,是要看細節,尤其是題跋。”

他頓了頓,手指向畫作的引首處,“就比如這幅畫,你們看這四個字。這四個字是乾隆爺題寫的,誦芬寫妙!就是詩畫俱佳的意思,中間這枚印章是敬天勤民。”

敬天勤民

之後往後看,隔水上還有五枚印章,分彆是:天地為師、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寶、八徵耄念之寶、太上皇帝之寶、石渠寶笈,這些都是乾隆爺蓋在上麵的,這些可都是乾隆皇帝常用的印璽,每一枚都代表著他的身份和地位。

“這幾個印章是很容易分辨真偽的,”陳陽指著畫上的印章,向宋敏和秦浩峰、謝明軒解釋道,“唯獨引首上中間這枚敬天勤民,我們都知道乾隆爺喜歡在名作上蓋印,留下自己的墨寶,但敬天勤民的印章,卻不是經常能見到,那為什麼這幅畫能讓乾隆蓋上這枚印章呢?”

說完之後,陳陽伸手指向畫首空白處的一首詩,“我們就要來看這首詩,這首詩也是乾隆題寫的。”

東都才少一,西洛便虛三,橋梓高年並,丹青子舍參,故知成獨步,詎止助佳談,丁甲何煩守,六星瑞曜含。

乾隆題詩

宋敏低頭看向陳陽手指的地方,隨後嘴角微微一翹,“還真是,咱們這位乾隆爺,什麼時候都不忘記留點東西在古畫上。”

“那是,你以為章總是白叫的?”陳陽嬉皮笑臉的說道。

“張總?什麼張總?”宋敏狐疑的抬頭看向陳陽。

秦浩峰趴在桌麵上,笑著看向宋敏說道,“宋小姐,我哥給乾隆爺起的外號,章總,蓋章的章,總是到處亂蓋章,簡稱章總。”

“噗呲!”宋敏聽完捂嘴就笑了,回頭看看陳陽,“彆說,還挺形象,又符合他的身份。”

“那是!”陳陽笑著一撇嘴,“也不看看我是誰!”

“說畫!”宋敏看著一副臭不要臉的陳陽,示意他繼續說,彆臭嘚瑟。

陳陽指著上麵的詩句跟幾人簡單解釋了一下,前兩句很好理解,東都和西洛都是指洛陽,白居易在洛陽與當地賢能的老人聚會,留有香山九老和香山七老的記錄,這兩句是說,張維參加的六老會,比七老少一老,比九老少三老,“所以,乾隆根據這個,寫下了東都才少一,西洛便虛三。”

“乾隆爺從這幅畫中看到了地方治理之道,”陳陽指向詩句最後兩句,“丁甲何煩守,六星瑞曜含,最後這兩句是說,如果天下像六老這樣的有德之人,在多一些,能如此配合地方工作,就根本不需要兵丁做安防了。”

說著話,陳陽用手在詩句和敬天勤民印章中間畫了一下,“這就是為什麼乾隆爺蓋上了敬天勤民印章的原因。”

看到這裡,就等於乾隆爺告訴你,這幅畫就是六老會的內容了,既然畫的主題內容大家都知道了,畫的是南園六老會,那接下來就要看最關鍵的,關於六老聚會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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