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圍攏過來,葉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碗是陳陽送的,美其名曰賀禮,可在他眼裡,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青灰色的瓷碗泛著粗糙的光澤,與藏寶閣琳琅滿目的古玩珍寶格格不入,更像是街邊小販隨意兜售的廉價貨。
葉輝心中冷笑,彆人送來的古董字畫,雖然不能說是價值連城,但最起碼完好無損,你陳陽倒好,送一隻破碗,這不是存心給自己難堪嗎?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非要讓陳陽下不來台!
既然你陳陽想著惡心我,那我今天自己就把這隻破碗給砸了,也就是當著這麼多人,把你陳陽的麵子砸了,而且還得有人說,這是你陳陽自找的,看你到時候有什麼辦法!
葉輝冷笑一聲,眼神掃過人群,最後落在了陳陽的身上,陳陽笑嗬嗬的看著葉輝,也不說話,看著有人圍過來了,陳陽還笑著跟他們打招呼。
“諸位,”葉輝突然笑著提高了音量,將手中的瓷碗舉了起來,店門口的人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好奇的看著葉輝。
“想必大家都知道,今天是葉某人藏寶閣開業大吉的大好日子。”葉輝笑嗬嗬,手裡舉著手中的瓷碗,向眾人說道,“我呢,也是初到江城,想著怕照顧不周,得罪了行內的前輩,所以給所有在江城的同行,都下了帖子。”
“江城各位同仁也是非常給葉某人麵子,不少同行都過來捧場,這讓葉某人添了幾分光彩,但是,他”
說到這裡,葉輝故意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將手指向陳陽,“我們圈內知名的陳陽陳老板,他給我送了一件什麼禮品?”
葉輝說著,將手中的碗高高舉起,向眾人展示著。
“哎呦,這是一隻什麼碗?”人群中有人小聲說道。
“這碗都殘了,咱們自己家吃飯,飯碗有豁口了都不用,這不是罵葉輝是要飯的麼?”
“陳老板有些摳門了吧,這碗看起來挺一般的,而且還殘了,嘖嘖!”
葉輝眼角掃了一眼陳陽,手裡舉著碗向眾人展示了一圈,“他陳陽給我葉某人送來一隻破碗!”
“這分明就是在告訴葉某人,我就是在江城地界上要飯的!”說著話,葉輝看了陳陽一眼,隨後表情一變,“諸位,按照規矩,人家送的禮品是不能摔的。”
“但陳老板仗著自己是本地人,如此看不起葉某人,這就怨不得葉某人了。”
“今天他陳老板不給我葉某人麵子,那我葉某人也就不給陳老板留麵子了!”說完話,葉輝將手中的瓷碗舉了起來,作勢就要往地下摔。
陳陽就站在旁邊看著,宋青雲想要上前攔住葉輝,被陳陽攔住了。他自己心裡也明白,隻要這碗摔到地上,自己的麵子也就被他給摔了。既然你葉輝想這麼玩,那我就陪你玩玩吧!
想到這裡,陳陽大喝一聲,“葉輝,你給我住手!”
陳陽瞪著眼珠子,幾步跑到了葉輝身邊,伸手就抓住了葉輝的手臂,咬牙切齒地說道:“葉輝,你講不講道理?你古董店開業,我好心好意給你送的禮品,你居然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給我摔嘍,那我陳陽的麵子往哪裡放?”
葉輝看到陳陽衝上來了,手臂任由陳陽抓著,嘴角輕蔑的翹了一下,冷冷地看著陳陽,一字一句地說道,“陳老板,您也知道我今天開業呀?看看你送的是什麼東西!”
“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送的這隻碗,不僅破,而且還缺了一個口子。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麼?隻有要飯的才用破碗呢!
“你這是誠心誠意來給我道賀麼?你這是在惡心我!”
葉輝冷笑一聲,繼續說道,“陳陽,我告訴你,今天這事,你不給我一個交代,咱們沒完!”
葉輝這番話,說得義正言辭,仿佛他才是受害者一般。周圍看熱鬨的人,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陳老板確實跟葉少不對付,但在人家開業的時候,你送這麼一隻破碗,太不像話了!”
“陳老板也算江城的名人了,這時候送這麼一隻破碗,哪怕它就是成化年間的,也不吉利呀,這就是咒人家葉少,生意慘淡,是臭要飯的麼!”
“陳老板現在在古董圈裡,也算一號人物,這事乾的不漂亮!”
聽到周圍的議論聲,陳陽冷冷的看著葉輝,從褲兜裡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支叼在嘴裡,點燃之後,看著葉輝平靜的說道,“葉大少,我送你這碗,是好意,是祝福!”
“您要是看不懂,看不明白,您給我放下!這碗我拿回去,之後我給你隨兩百塊錢!”
“好意?祝福?”葉輝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陳陽,你當我葉輝是三歲小孩嗎?”
“來,你自己問問今天在場的人,問問他們怎麼理解?你問問他們,信不信!”
說著話,葉輝又要舉起碗,準備摔了。陳陽拉著葉輝的胳膊,嘴裡叼著香煙,衝葉輝喊著,“葉輝,你彆欺人太甚,今天是你開業的好日子,我不想讓你難看。”
“我再說一遍,我送你這碗,是好意!你要是理解不了,還給我,我還不送你了呢?”
“好意?”葉輝冷笑一聲,“好,好,好!”
“陳老板,既然你說是好意,那你倒是說說,這碗,有什麼寓意?”
陳陽用鄙視的眼光看了一眼葉輝,指著那隻破碗,一字一句地說道:“葉少,今天在場的,大部分都是古董行的行家吧?”
“這隻碗是什麼年代的,不用我多說吧!”
“當然,”葉輝將碗放在一邊的桌麵上,“這物件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清嘉慶年的官窯。”
“陳老板,你這兩年可算古董行裡的一枝獨秀,即便是嘉慶官窯,已經殘成這個樣子,你也應該知道它不值錢了。而且,彆說是嘉慶年的官窯,就算是明嘉靖年的官窯,這個當頭,你送我一隻破碗,也不合適吧?”
陳陽聽葉輝說完,微微點點頭,表示葉輝說的沒錯,但是他忘記了一件事情。清嘉慶時期瓷器燒造多承襲前朝,少有創新之作,然獨有一類取江南景致為題材的粉彩器,氣息婉約清新。
耿老在《明清瓷器鑒定》曾做過專門寫過清嘉慶年間的官窯,胎體輕薄,繪工細膩,紋飾以山川名勝天然景致為主。如西湖十景、長江十景、廬山十景、洞庭十景等等,都是嘉慶年間難得的官窯。
在場的大部分都是古董商,聽陳陽說完,不由紛紛點點頭,人家陳老板說的沒錯,像這種以山水為主題的,確實是嘉慶年官窯一大特征。
“葉少,我們再來說說這碗的寓意。”陳陽笑著看看葉輝,之後走到桌前將碗拿在手中,“瓷碗以山水為主題,繪製了廬山瀑布的景色,色彩鮮豔,頗具藝術價值。細節處也裝飾有粉彩紋樣,使瓷器更加華麗精美。”
清嘉慶粉彩,有江西十景碗一套,分彆為潯陽九派、藤閣高風、徐亭煙柳、百花春曉、上清幐境、麻姑仙墰、廬山瀑布、西山疊翠、庚嶺積雪、南浦飛雲,這一套嘉慶十景瓷碗,繪著名江西十景,以精奇布置、華彩麗色,細致描畫景德鎮一帶的巍峨秀朗。
“而我送給葉少的這隻碗,正是其中的廬山瀑布!”陳陽將碗重新放回到桌麵上,“李白有詩讚曰,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長川,飛流直下三千丈,疑是銀河落九天。”
陳陽抱著肩膀看看葉輝,“葉少,您想想看,廬山瀑布是何等的壯觀景象,我們華夏人講究,水代表財,有什麼水能比這飛流直下三千尺更壯觀,這不就寓意著財源滾滾麼?”
“這寓意難道不好麼?”
葉輝抬頭看看陳陽,這家夥的嘴真是太能說了,把沒的說成有的,把孬的說成好的,他現在這麼一說完,猛的一聽好像還挺有道理的樣子,那可不行,今天自己必須讓他這麵子摔在地上。
“陳老板,你這嘴真是能把死的說成活的,”葉輝冷笑了幾聲,“不過,就算你在能說,這隻碗殘了,也是事實!”
“按照陳老板的話說,水代表財,同樣,我們華夏自古,隻有要飯的才用破碗,這點你總不能不承認吧?”
“哈哈!”陳陽聽葉輝說完,大聲笑了起來,“葉少呀,你是真一點都不懂呀!”
從風水角度上來講,水作為財富的象征,其流動性與財富的流通性緊密相關。在古代,人們就已經意識到財貨流通性的重要性,並用水的流動來比喻這種流通性。水的流動性被視為財富增值的關鍵,隻有當財富流動起來,才能發揮其最大的價值,實現增值。
“這就是為什麼,現在有些公司開業,一定要弄什麼風水輪流轉、還有那種水風車,意思就是要讓水動起來,財源滾滾的意思。”說著話,陳陽將碗的缺口轉向了自己,“就像葉少說的,如果這隻碗上,畫的是福祿壽喜、又或者是其他圖案,這碗口破損了,是非常不好的象征,是咒人要飯。”
“但偏偏這隻碗上,畫的是廬山瀑布,”陳陽用手敲擊了幾下瓷碗,“如果沒有這個口子,這瀑布就是死水一灘,恰巧因為有了這個口子,才讓這水動了起來。”
“葉少您是開門做買賣的,碗口就好似一張大口,所有的財進來,就困到了碗裡。可現在碗口開了口子,就可以和廬山瀑布融為一體,也就達到了財運滾滾的效果,形成了天然的風水局,難道這寓意不好麼?”
我艸!葉輝聽完都懵了,還能t這麼解釋?
“再有,”陳陽笑嗬嗬看向葉輝,“我們是做古董生意的,平日裡盤子、瓶子等其他物件,你能因為有崩、有衝、有慘就不收了?”說著話,陳陽直接將碗拿回來了,伸手遞給勞衫,“這樣一隻,寓意又好,又稀缺的物件,既然您葉少看不上,那我還不送了呢!”
“勞經理,帶回去擺在我們鋪子裡,讓我們鋪子聚聚財!”
“好嘞,陳老板!”勞衫走過來,就準備將碗收回去。
“等會!”葉輝伸手攔住了勞衫,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和你們陳老板說話,有你的事麼,滾回去!”
說完之後,葉輝看著陳陽笑了笑,艸!彆管他陳陽把這隻破碗說的怎麼好,現在要是讓他拿回去了,那自己臉上就無光了,哪怕事後自己摔了,也不能讓他在眾目睽睽下拿回去!
“陳老板,送出去的東西還往回收,您也是要臉的人物,這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