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家懂,那就沒有辦法了,陳陽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好在陳陽在古董方麵基本功紮實,分彆從用筆、畫風、細節和作畫布局方麵,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聽完陳陽說的,宋嵐抱著肩膀笑了,甚至臉上帶著一絲絲鄙視。陳陽說的這些,乍一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宋嵐知道,這些都是古董商經常弄假成真、弄真為假的囫圇話。
宋嵐從小就看父親宋開元教宋青雲古董方麵的知識,陳陽說的這些,蒙外行人還可以,騙自己恐怕還不夠!
“我倒是不敢苟同陳老板的看法,”宋嵐仰頭看著畫卷說道,“要不,陳老板聽聽我的看法。”
“洗耳恭聽!”
宋嵐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說到錢維城,就不得不提一個人,那就是乾隆。乾隆一生酷愛詩詞歌賦和書畫,同時乾隆閱覽書畫的時候,還有一個最大的癖好,那就是蓋印章。”
“乾隆一生曾經花費大量的精力收集奇珍異寶,其中有不少寶貝讓他製作成了印章,根據史料記載,乾隆有1000多枚印章,常用的就有500多方,可以說是個不折不扣的印章狂魔。”
陳陽聽宋嵐這麼說完,不由想笑。印章狂魔,這稱號倒是對得起乾隆爺,宋嵐說的沒錯,乾隆印章確實非常多,多到乾隆晚年的時候,自己都不蓋,都是讓太監代蓋。
“乾隆有一個毛病,每逢他看上的畫必蓋印章,證明是乾隆鑒賞過,是件寶貝,甚至有的畫三題、十題或者二十題。據說乾隆瘋狂的時候,但凡畫上隻要有空的地方,都會蓋上一個印章。”
“故而,乾隆的印章給人的感覺就是亂而雜,但很少有人知道,這些印章可不是亂蓋的,都是有順序,有說法的。”
說到這裡,宋嵐指向畫的印章處,繼續說道,“錢維城是乾隆最欣賞的禦畫大師,所以他的畫上一定有乾隆的印章。”
“我們來看,這幅畫上右邊是一枚橢圓形的“乾隆禦覽之寶”的印章,左邊是一方圓形大印“乾隆鑒賞”,這兩個印章一定是搭配在一起使用,而且右高左低,寓意是我乾隆看過了,這是個寶貝!”
乾隆鑒賞印,和乾隆禦攬之寶印一起使用
聽宋嵐這麼說完,陳陽狠狠咽了一下口水,這娘們說的都對,看來她沒說謊,她家一定有行內的高人。
就像她說的,這印章叫入眼印,一般都蓋在畫的最上方,意思就是入了乾隆的眼。
雖然說乾隆鑒賞過的畫,印章加上題詞看起來非常亂,但是每一方印章都不是亂蓋的,都是有說法的。即便乾隆到了晚年,由太監幫自己蓋章,太監也都是拿尺子丈量好距離,絕對不會錯的。
“接下來這個位置兩方印章,“三希堂精鑒璽”和“宜子孫”。這兩方印和連體嬰一樣,基本同時出現,而且他們上下間距還是有講究的,一定是“宜子孫”高度的一半,要不多一點點。”
“三希堂是乾隆的書房,這個兩個印出現,代表的就是,這幅字畫必須是乾隆非常喜歡的,精品中的精品。”
宜子孫代表乾隆希望後代子孫將這幅畫保留下去。這兩枚印章是一定在一起的,如果隻有一枚,畫的真假
說到這裡,宋嵐笑著看向陳陽問道,“陳老板,我沒說錯吧。”
陳陽機械的點點頭,一點都不錯,說的全對。宋嵐轉身指向畫最後一方乾隆的印章,“乾隆禦覽之寶下麵是禦書房鑒藏寶,這是殿座印,就是指存放的地方。隻是可惜,這上麵少了一枚“石渠寶笈”的章,《石渠寶笈》是清代收藏作品的名冊,如果要是有這枚章的話,就代表這幅畫被收錄進了《石渠寶笈》。”
“嘉慶禦覽之寶和宣統鑒賞則是後代子孫對此字畫擁有權的展示,俗稱子孫印。
這兩枚印對比明顯位置的“乾隆禦覽之寶”是一個階梯關係,兒子不能超過老爸,肯定是一個個比一個低的位置。這個是規矩,輩分不能亂,不然就是大逆不道。”
陳陽舔舔嘴唇,眼神看向了宋嵐,這女人背景不簡單呀,家裡人絕不是普通的古董愛好者,而是那種非常精通古董的人。
她說的沒有錯,能把這些印章的寓意和用處都說出來的人,就算在後世,也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乾隆印章的作用和古畫上印章的規矩,這也是為什麼好多作假畫的人,印章蓋亂七八糟。
宋嵐說完這些,回頭看向陳陽,“錢維城的畫風我倒不是很了解,單憑這副畫上的印章,這幅畫就是錢維城的真跡,陳老板認為對麼?”
雖然她都說對了,但陳陽說這幅畫是假的,不能就這麼輕易認輸呀!她以為她這些東西都知道,自己就蒙不了她了?簡直是異想天開,今天就告訴告訴你什麼是古董行的老油條!
想到這裡陳陽笑了,向宋嵐豎起大拇指,“佩服,佩服!”
陳陽回頭看向方大海,“大舅哥,你沒事學學,看看你領導這水平,要不說人家是領導,你是跑腿的呢!”
“人總是要學習的!”
要不是宋嵐在這,方大海都想揍陳陽一頓了,沒事把話題轉移到我這裡乾啥,自己是聽明白了,但落實到畫上,方大海還是看不明白。
“領導你說的這些我承認都對,可是你落了一處最關鍵的地方。”陳陽笑著看向宋嵐。
“我落了什麼?”宋嵐皺起眉頭問道。
陳陽伸手指向畫卷,“領導,您這知識是都沒錯,但您忘記了一個常識。您看這畫最上麵,是不是明顯短了一截?”
宋嵐抬頭看向古畫,陳陽說的自己剛才就已經注意到了。這種上百年的古畫能保存下來,一定是後人重新裝裱了,有的時候處於某種特殊原因,比如損害、蟲咬等原因,裝裱的時候就會進行修複,嚴重的部分會被裁下去。
當然能裁下去的一般都是空白處,比如畫的最上方或者四邊,這都是常見的裝裱手法而已。
“這能說明什麼?”宋嵐有些不明白看向陳陽,“這不是古畫重新裝裱時候常用的手法麼?”
陳陽嘿嘿一笑,點點頭表示宋嵐說的沒錯,“可是您想過沒有,為什麼裝裱時候要裁去一截?隻能說明那裡破損比較嚴重,又是空白的地方,裁掉不影響畫的整體。”
“咱們試想一下,如果最上麵的部分,因為破損嚴重被裁掉了,那就說明這幅畫整體應該破損嚴重。”
說道這裡,陳陽指向整幅畫卷,“但為什麼下麵沒有明顯的破損痕跡,隻有幾處簡單的修複?而且看這些修複的地方,也應該是揭裱時候不小心破損,才進行的修複。”
聽完陳陽問完,宋嵐一時間愣住了。這點自己倒是沒有注意過,不過宋嵐知道陳陽說的沒錯,重新裝裱古畫,需要先揭裱,在揭裱時候,因為師傅手法不同,當然會出現些許的破損,隻要進行修複並不影響畫的整體。
而像這種上麵整整被裁掉一大截,哪位揭裱師傅都不會犯這種錯誤,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因為破損嚴重,才被裁掉了。
“這……”宋嵐一時間回答不上來。
八征耄念之寶印
古稀天子印
八旬天恩印,
(以上幾枚印章,在文章中因為劇情不需要,所以未能提及。三枚印章均為乾隆晚年所用印章,這幾個印代表都是乾隆晚年再次欣賞心愛之作所印,相當於再強加於上的“到此一遊”紀念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