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耿老的目光緩緩掃過陳陽、宋青雲幾人,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忽然輕鬆地笑了起來:“不過啊,這裡倒有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他頓了頓,“幾年後我隨團訪問漂亮國參加國際學術會議的時候,和他們那邊的幾個專家私下聊天,無意中聽他們提到一個細節——”
“當時他們檢測那幅《東丹王還塞圖》的時候,使用了最新引進的'同步輻射 x 射線熒光光譜法'來檢測顏料成分。”耿老的語氣變得玩味起來,“他們當時還挺得意,說這是從歐洲某個頂級實驗室剛剛引進的最先進技術,檢測精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這種技術確實很先進,但是…”
耿老故意停頓下來,營造出一種懸念的氣氛。
“但是什麼?耿老您快說啊!”陳陽急切地向前傾身,眼中滿是求知的渴望。
“這種所謂最先進的技術,有一個他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致命缺陷——”耿老眼中忽然閃過一道精光,聲音變得嚴肅起來,“它隻能準確檢測出顏料中的元素組成和含量比例,但完全無法區分天然開采的古代礦物顏料和現代人工合成顏料在分子晶體結構上的細微差異!”
說著,耿老加重了語氣,“也就是說,如果有高手用現代化學技術,精確仿製出成分完全相同的古代顏料,甚至人為添加一些做舊處理,用他們那套引以為豪的檢測方法,是絕對檢測不出任何破綻的!”
宋青雲聽到這裡恍然大悟,激動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所以他們所謂的'世界頂尖科學證據'其實根本就不完整,存在巨大的技術盲區!那些洋鬼子還以為自己掌握了什麼了不起的技術呢!”
“沒錯!”耿老重重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可惜呀,當時我們對他們的檢測技術了解不夠深入,根本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技術局限性。”
“等我們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那幅畫已經被他們堂而皇之地收入館藏,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年了。”說到這裡,耿老的語氣又變得有些遺憾。
“那後來呢?”陳陽在旁邊追問道,神情專注,“我們就沒有再聯係過他們,把這個技術缺陷指出來麼?”
耿老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茶杯邊緣,眼底閃過一絲無奈,他緩緩搖了搖頭,將思緒從往事拉回現實。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類似的爭論如同泥牛入海,再無下文。直到一次國際古書畫修複會議上,耿老逮住了機會——他將幾年間搜集的資料與自己反複研究的成果整理成篇,取名《論科技檢測在書畫鑒定中的輔助性與局限性》。
文章投向了某匿名審稿的期刊,意料之中地,它很快被錄用,並在數月後登上封麵,引發軒然大波。
會場內外,線下交流頻繁穿梭,有人讚同他的觀點,認為科技檢測雖先進卻非萬能;也有人質疑,認為他是在否定現代科學的貢獻。
耿老的文章言辭犀利,雖未點名道姓,但字裡行間暗指弗利爾美術館與波士頓博物館過分倚重檢測數據,忽略傳統鑒定中至關重要的曆史傳承與藝術風格分析。他甚至細致對比了幾種主流無損檢測技術的利弊,指出同步輻射 x 射線熒光光譜法雖精確,卻存在致命漏洞——它隻能識彆元素種類,而無法甄彆天然礦物顏料與人工合成顏料的細微晶體差異。
就在學術界為此唇槍舌劍之際,遠在大洋彼岸的弗利爾美術館卻顯得異常平靜。他們非但沒有因這篇文章反思自己的鑒定流程,反而像是嗅到了來自華夏挑釁的氣息。
幾天後的新聞發布會上,《東丹王還塞圖》被展示在燈光下,那幅絹本設色畫被精心裝裱,下方金色的展簽上赫然寫著“南宋陳居中摹遼代耶律倍作品”。
美術館負責人麵對鏡頭侃侃而談,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傲慢:“這幅傑作經過最前沿的科學檢測與嚴謹學術論證,其年代與作者已毋庸置疑。”
煙蒂在灰缸裡迸出細碎的火星,耿老卻像沒事人似的撣了撣褲管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那張布滿溝壑的臉上看不出怒喜,唯有深陷的眼窩裡閃著幾分自嘲的光。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把胸中鬱結的悶氣連同煙霧一起呼了出來,聲音低沉得像從地底傳來:“我們儘力了。”
宋青雲一聽這話,眉頭頓時擰成了疙瘩,脖子不自覺地往前伸了伸,急得聲音都有些發顫:“就這麼算了?耿老,您這話說得輕巧,可這口氣,咱們咽的下嗎?!”
耿老聞言,眼皮抬都沒抬,隻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目光越過宋青雲、陳陽,他忽然咧開嘴,笑容裡帶著幾分自嘲,幾分無奈:“小宋啊,你當我想就這麼算了?當時那情況,咱們還能怎麼辦?學術圈子裡爭得麵紅耳赤,可到了最後,人家一句'尊重不同學術觀點'就把咱們打發了。”
宋青雲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耿老這才將目光重新轉回來,眼神裡多了幾分意味深長的笑意,他身子往後一靠,整個人陷進沙發裡,聲音也輕快了些:“當時是沒辦法,隻能那麼算了。”
他忽然抬起手,虛空點了點宋青雲,又指了指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陳陽,“可今天嘛……”
“今天怎麼了?”宋青雲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弄得一頭霧水。
陳陽原本還在消化耿老的話,此刻聽見他語氣裡藏著的笑意,腦子猛地一激靈,像是被電流擊中了一般。他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眼放光,聲音裡透著難以置信的興奮:“耿老,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妙啊!實在是妙啊!這簡直是釜底抽薪,四兩撥千斤!”
耿老依舊靠在沙發上,隻是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微微點了點頭。
陳陽激動得幾乎要拍案而起,繞著沙發來回踱步,雙手比劃著,語速極快:“他們不是說,弗利爾美術館收藏的《東丹王還塞圖》是南宋陳居中摹遼代耶律倍的作品嗎?”
他猛地停住腳步,目光灼灼地盯著耿老,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咱們就給他們來個——真跡!耶律倍的原作,《東丹王還塞圖》!”
“對呀!”宋青雲也是眼前一亮,頓時茅塞頓開,之前的鬱悶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揚眉吐氣的快感,“這 t 咱們倒省事了!”
“這簡直是瞌睡了送枕頭,想什麼來什麼!他們自己都已經蓋棺定論了,漂亮國不是已經幫我們認證過了麼,認證過耶律倍畫過《東丹王還塞圖》這件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