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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德身旁的蔣老見狀,不由挺直了腰杆,扶著桌邊略向前探身,他的語氣雖顯克製,卻掩不住幾分不滿,“孫館長,古董鑒定一向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非絕對定論的事。”
“再者,既然請杜老來鑒定這物件,他的觀點自然需要被尊重。這件瓷器圍繞胎骨、釉色等諸方麵確實存有多種疑點,我認為杜老板存疑,是有必要的。”
蔣老話音未落,杜明德微微地點頭,從容不迫地向後靠了一下,沉著地接過話題,“孫館長,既然這件瓷器遞於我手,自是期望我秉持客觀,而非人雲亦雲。”
“專家固然見多識廣,但我國古董曆經千年流轉,代代皆有仿製之巧,單憑外觀判斷,不作深入探查,難免存有誤差。”
“我經營古董多年,我隻講實事求是。您若持異議,自當無可厚非,但今日既來,容我發言,難道我非得認可不可。”
話至此,暫不言休,徐景天斜斜倚在椅背上,他一手捏著辦公水杯,緩緩轉動,另一手閒閒地撫過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冷嘲似的笑意,顯然並不打算就此沉靜。
他話語帶著刻意的輕蔑,帶一絲戲謔的尖銳音調,直截了當地懟了過去:“杜老板,我勸你看清楚了形勢。”
“今天孫館長親自請您來,無非是信任您的眼力,期望您聯手幫忙,多促成有益成果。可如今聽您這語氣,卻好似來找麻煩而非助力。難道是覺得滬上博物館這般權威象征,不比您的眼力強麼?”
徐景天於言辭間步步緊逼,旁人已漸覺氣氛愈發劍拔弩張,就連空氣似都凝滯刹那。
而坐在杜明德身旁的楊博文卻倏然發聲,語氣淡然而鋒銳,清晰異常,“徐老板,有些話本不該由我來說,但今日的狀況,也不容我避讓。”
“您既是商圈中人,何以偏置身此處?這本非您所涉獵之領域,權作一旁旁觀者也罷,卻在此多生枝節,未免顯失禮數。況且這裡規矩並非您說了算,能有此一席,可已是無甚之麵可賞,何須再咄咄逼人?”
徐景天張了張嘴,剛要反駁什麼,卻見孫副館長斜著眼睛朝他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那眼神裡帶著警告,也帶著胸有成竹的篤定,徐景天雖然心頭火起,但畢竟久在商場,懂得進退之道,隻好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端起茶杯掩飾自己的不甘。
孫副館長見徐景天識趣地閉了嘴,心中暗自得意。他整了整西裝領帶,臉上重新掛起那副職業性的官方笑容,像是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緩緩掃視了一圈在座的眾人,目光在杜明德身上稍作停留,然後語調溫和地開口道:“各位,可能還不太清楚今天這個局麵的來龍去脈。”
他停頓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實際上是在享受這種掌控全局的感覺。
“實不相瞞,這件南宋官窯膽瓶,正是我們徐景天徐老板花了大價錢,準備從收購回來的珍貴文物。”說到這裡,孫副館長特意朝徐景天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徐老板可是我們滬上有名的收藏家,這些年為了讓流失在外的文物回歸,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和金錢。”
聽到孫副館長這番話,在座的幾人神色各異。有人點頭稱讚,有人麵露疑色,杜明德則是麵無表情地端著茶杯。
“更難能可貴的是,”孫副館長繼續說道,聲音裡透著一種掩飾不住的驕傲,“徐老板並不是要將這件珍品據為己有。他跟我們博物館商量好了,一旦這件膽瓶被確認為南宋官窯真品,他就會無償捐贈給我們滬上博物館,讓更多的市民能夠欣賞到這件國寶級的文物。”
說完這番話,孫副館長故意環視了一周,眼神中帶著一種挑釁的意味。他知道,這樣一說,就等於將道德製高點牢牢抓在了手裡。誰要是再質疑這件膽瓶的真偽,就等於是在質疑徐景天的愛國情懷,質疑博物館的專業水準。
“徐老板的這份心意,實在是令人敬佩啊。”孫副館長繼續說道,語氣裡滿含著讚美,“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還有人願意為了文物保護事業無私奉獻,這種精神實在是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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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天聽到這番話,臉上終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輕咳了一聲,裝出一副謙虛的樣子:“孫館長過獎了,我隻是做了一個華夏人應該做的事情而已。文物是我們民族的瑰寶,理應回到祖國的懷抱。”
孫副館長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將目光重新聚焦到桌上的膽瓶上。他伸出手,輕撫著瓶身,像是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
“各位請看,”孫副館長的聲音變得更加專業和權威,“這釉色是多麼的溫潤如玉,青中帶灰,正是南宋官窯的典型特征。”
他將膽瓶拿起來,對著燈光仔細觀察:“再看這開片,自然天成,縱橫交錯,沒有任何人工做舊的痕跡。這種開片是經過了近千年歲月沉澱才能形成的,現代仿品根本無法達到這種自然的效果。”
說著,他將膽瓶翻過來,指著底部說道:“最關鍵的是這裡,大家看,底部這個'官'字款,筆法遒勁,深淺適中。”
“這種款識的寫法,完全符合南宋時期官窯瓷器的特點。而且胎質細膩堅硬,叩之聲音清脆悠長,這些都是南宋官窯的標誌性特征。”
孫副館長放下膽瓶,雙手背在身後,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可以負責任地說,這件胎瓶不僅與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南宋官窯作品如出一轍,在某些細節上甚至更勝一籌。”
“這樣的精品,如果不是真正的南宋官窯,那世界上就沒有真正的南宋官窯了。”
說完這番話,孫副館長目光灼灼地看向杜明德,語氣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杜老板,您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是不是應該收回剛才那些不負責任的猜測?”
會議室裡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杜明德身上。杜明德感受到了這種壓力,但他的表情依然平靜,隻是輕抿了一口已經涼透的茶水。
就在這時,杜明德剛要開口為自己辯解,身旁的楊博文老先生卻伸出手來,輕輕按住了他的手腕。
這個動作雖然輕微,但力道卻很堅定,帶著一種長者的威嚴和智慧。
“老杜,彆急。”楊博文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個緊張的氛圍中卻顯得格外清晰。
楊老年近七十有餘,滿頭銀發梳得一絲不苟,雖然年事已高,但眼神依然銳利如鷹,精神矍鑠。他在滬上古董界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見過的奇珍異寶數不勝數,經曆的風風雨雨更是常人難以想象。在這個圈子裡,他的話就是權威,他的眼光就是標準。無論是收藏家還是博物館的專家,提到楊博文,都得給幾分薄麵。
果然,楊博文一開口,整個會議室立刻安靜下來,連剛才還在竊竊私語的人也停止了交談。
“徐老板,孫副館長,”楊老慢條斯理地說,聲音如陳年老酒般醇厚深沉,“這件瓷器確實做得不錯,工藝精湛,色澤也頗為悅目。”
隨後,他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遺憾,“但老朽看底足處理還是不到代啊。”
楊老伸出顫巍巍的手指,在空中比劃著,“宋代官窯底足修坯工藝獨特,那是千年傳承下來的絕技。真正的宋官窯,底足必須經過三道工序:先是粗修,再是細磨,最後還要用特製的竹刀輕刮出細膩的紋理。”
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仿佛透過時光看到了千年前的窯火,“而這件瓷器的底足,雖然形似,但那種天然的歲月痕跡卻模仿不來。”
“真正的宋代底足,會有一種特殊的'火氣',那是無數次窯火淬煉留下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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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楊老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我個人也覺得不到代。”
徐景天聽完後,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拳緊握,指關節發出輕微的哢嚓聲:“楊老,您這是雞蛋裡挑骨頭吧?”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您老人家德高望重,但也不能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差異就全盤否定啊!”
“古代燒窯,彆說幾窯了,哪怕就是一窯燒製出來的物件,也不可能一模一樣吧?”徐景天越說越激動,臉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顫抖,“每一件都有自己的特色,這恰恰證明了它的真實性!”
說著,徐景天猛地站起身來,雙手用力一攤,手掌攤得很開,仿佛要抓住什麼無形的東西,“你們不能總拿自己看過的那幾件做對比標準,沒見過的就一概認定是贗品吧?”
“這世界上的宋代官窯難道就隻有故宮那幾件?”
他的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光,聲音也提高了八度,“如果按照你們這種邏輯,那全世界除了博物館裡的那幾件,其他的宋代官窯豈不是都要被打成假貨?這不是太荒謬了嗎?”
“徐老板,”杜明德緩緩站起身來,聲音雖然不大卻字字清晰,如同鋼釘敲擊在鐵板上,“古董鑒定講究的就是細節,絲毫馬虎不得。”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直視著徐景天,“古人給皇家燒製瓷器,那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更要注意每一個細節。稍有差池,不僅是工匠要掉腦袋,連督造官員都要連坐。”
杜明德走到瓷器旁邊,用手輕輕指著瓶身,“這件所謂的官窯,胎質密度不夠,釉色雖然鮮豔但缺乏宋代那種內斂的韻味,與真正的官窯有明顯的偏差。”
他的聲音越來越堅定,“放到古代,這樣的瓷器送到皇宮,確實是要砍頭的大罪,這怎麼可能是我們偏激呢!我們隻是在堅持真理,維護古董鑒定的嚴謹性!”
杜明德話音剛剛落下,孫副館長立刻發出一聲嗤鼻的冷笑,那笑聲中充滿了不屑和諷刺:“杜老板,您說的還是不全麵啊。”
他悠然地靠在椅背上,一臉得意的表情,“我們誰親眼看過皇帝砍工匠的腦袋?誰又真正見過宋代的督造現場?這些所謂的嚴苛標準,說到底也都是你們民間古董商們的推測和想象罷了。”
孫副館長伸手將膽瓶拿在了手裡,用手輕撫著瓶身,“現代科學技術可比你們的眼學準確多了。”
“這件南宋官窯膽瓶,我們滬上博物館已經做過了最先進的碳十四檢測,結果顯示年代完全吻合宋代!”
他轉過身來,臉上洋溢著勝利者的笑容,“科學數據麵前,什麼眼學經驗都要靠邊站。”
“杜老板,這次您是真的打眼了!技術麵前,經驗主義終究還是要敗北的!”
說著,孫副館長哈哈大笑起來,“時代在進步,鑒定方法也要與時俱進。你們這些老古董商,是時候接受現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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