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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陽的話音剛落,高唯中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被那件黃地青花一束蓮瓷盤吸引,心中泛起一陣難以名狀的不安。這件瓷盤上的蓮花紋樣在燈光下微微晃動,讓他想起了年少時聽過的那些關於古董邪氣的傳聞。
高唯中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不禁回想起陳陽方才的異常舉動,這個年輕人之前分明一直駐足在瓷盤前,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可現在卻刻意與之保持距離,甚至連看都不願多看一眼。作為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狐狸,高唯中深諳這個年代的特殊之處,但凡當官的,誰不在枕邊放本《黃曆》,誰不在辦公室悄悄供個香爐?
年輕時的一些詭異經曆讓他對這類事特彆敏感,此時看著陳陽刻意回避的樣子,他心裡那根敏感的神經被狠狠地撥動了,結合陳陽躲閃的態度和欲言又止的表情,高唯中內心那個不願承認的猜測愈發清晰起來。古董界流傳的那些邪門故事一股腦兒湧上心頭,讓他背後直冒冷汗。
而陳陽的反常表現無疑印證了他的直覺。看著那件看似普通的瓷盤,高唯中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幾乎可以確定這件古董絕非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那些年當官時積累的經驗告訴他,這種預感往往都不會出錯,陳陽的反應更是坐實了他的猜測。
“陳老板,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這瓷盤還有什麼說法不成?”高唯中皺著眉頭,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安,向陳陽問道。房間裡的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起來,連窗外透進來的陽光都似乎變得暗淡了幾分。
陳陽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唇,目光在房間四周掃視了一圈,這才伸手示意高唯中過來說話。高唯中見狀,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像是擔心驚擾到什麼似的,緩緩向陳陽走去。待高唯中走到自己近前,陳陽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仿佛要說出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
“高廳,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說,”陳陽壓低聲音,眼神中帶著幾分凝重,“但看在您這麼信任我的份上,我不能不提醒您。這物件啊,不單單是件贗品,而且還是民國時候的贗品。這年代的仿品,做工雖然粗糙,但往往都暗藏玄機。這瓷盤看似普通,可裡麵卻大有講究。”
高唯中的臉色越發難看,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哦?為什麼?”他一臉懵懂地向陳陽問道,聲音都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陳陽看著明顯已經慌了神的高唯中,猶豫了一下,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根煙,想要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
可高唯中卻連連擺手,快步走到身後的架子前,從抽屜裡取出一條名貴的煙,“陳老板,抽這個。”他的聲音依然有些發顫,但還是強作鎮定,親手給陳陽拆開包裝,打開一盒遞給陳陽。
兩人點燃香煙之後,陳陽將煙氣緩緩吐出,凝視著眼前的黃地青花瓷盤,眼神似乎多了一份沉重。
陳陽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一道煙霧,眼神中閃過一絲專業人士才有的睿智光芒。他轉向高唯中,神情無比鄭重,仿佛即將揭示一個重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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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廳長,您可知道,明宣德時期的黃地青花瓷,是用鐵黃釉燒製的。這可不是一般的工藝,那時候的工匠們可是費儘心思才摸索出來的。”
他用手指輕輕敲了敲煙灰,繼續解釋道:“當時的工匠們以鐵為著色劑,在低溫氧化氣氛中精心燒製。這種工藝其實在明洪武朝就開始嘗試了,後來經過無數次改良,一直延續到明清兩代,成為了黃釉瓷器中的主流品種。我曾經在故宮博物院見過真品,那種釉色,就像是凝固的蜂蜜一樣溫潤。”
陳陽說到這裡,一邊抽著煙,一邊伸手一指黃地青花瓷盤,“許之衡的《飲流齋說瓷》裡對這些黃釉的特點有很詳細的記載。”
“宣德時期的黃釉,色澤濃鬱深沉,猶如密蠟一般,這才是真正的'宣黃'。到了嘉靖年間,工匠們開始在黃釉中加入青花,使得釉色呈現出細膩的魚子般的質感。而那些釉色特彆深沉的,古人還特意給它起了個'雞油黃'的名字。”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有意思的是,到了康熙年間,審美發生了變化,宮廷裡開始推崇更加清淡的黃釉。這些後來都統稱為'蛋黃',就跟雞蛋黃似的。古人還很有意思,把顏色深一點的叫'熟蛋黃',淺一點的叫'生蛋黃',這些名字起得都很生動形象。”
陳陽舉起第二根手指,話鋒一轉:“還有一種更特彆的,叫做銻黃釉。這可是康熙年間從西方引進的新技術,同樣需要在低溫氧化氣氛中燒製。”
“這種釉料在康熙的琺琅彩瓷器上用得特彆多,甚至成了主打的底色。等到了雍正年間,景德鎮禦窯廠的工匠們可算是琢磨透了,創造出了一種全新的黃釉品種。這種釉色特彆溫和清雅,帶著一種粉質感,人們叫它'淡黃釉',因為顏色像檸檬,又叫'檸檬黃釉'。”
“唐英在《陶成紀事碑記》裡提到的西洋黃色器皿,說的就是這種釉。它的特點是釉層呈乳濁狀,透明度不高,跟鐵黃釉完全是兩種風格。但是......”
陳陽狠狠抽了一口煙,神色變得嚴肅,“無論是鐵黃釉還是銻黃釉,都不可能呈現出您這件瓷器上這種刺眼的黃色。真正的古代黃釉青花瓷,釉色應該是鮮嫩溫潤的,絕不會是這種生硬豔俗的黃色。”
高唯中聽得入神,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但隨即,他又想到了什麼,急切地問道:“那陳老板,您剛才說這是件壓運的物件,這又是為什麼呢?”
陳陽苦笑了一下,隨後輕輕搖搖頭,眼神中流露出幾分無奈,“高廳,您知道嗎?青花董釉這個品種在古董界可是出了名的珍貴,每一件傳世品都堪稱國寶。它不僅僅是一件瓷器,更是一段曆史的見證。”
說著,陳陽吐出一口煙圈,繼續說道:“這種瓷器傳世品雖然有,但數量極其稀少,據我所知可能不超過二十件。每一件都美得讓人驚歎,就像天上的明月一樣純淨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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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陽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正是因為黃地青花瓷器的身價遠超普通青花瓷器,在民國時期就引來了不少覬覦的目光。那時候,大批外國收藏家和商人湧入華夏,他們對這種瓷器簡直到了癡迷的地步。不管是明朝宣德年間的,還是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的黃地青花,在他們眼裡都是無價之寶。”
“就這樣,一些彆有用心的人看準了這個商機。”陳陽搖頭歎息,“他們開始大量仿製這些珍品,而且手法相當高明。您知道他們是怎麼做的嗎?”
看到高唯中投來詢問的目光,陳陽繼續解釋道:“這些民國時期的工匠,首先會物色一件品相上乘的白釉青花瓷,最好是明代的老物件。為什麼要選明代的呢?因為年代越久遠,胎質越有年份感,做成贗品後更容易以假亂真。”
“比如說,”陳陽用手指了指那件瓷盤,“如果他們僥幸得到一件宣德年間的青花官窯,就會在瓷器表麵未繪青花的空白處,精心澆上一層黃釉。這樣經過二次燒製,就能打造出一件'宣德黃釉青花器'。”
“如果是清代雍正時期的民間青花瓷,他們也會用同樣的手法,在上麵覆蓋黃釉,然後在底部刻上'大清雍正年製'的款識,把它偽裝成一件珍貴的雍正黃地青花器。”
陳陽將手中的香煙在煙灰缸裡輕輕彈了彈,目光深邃,“不過這些工匠在仿製過程中也遇到了一個大難題,那就是黃釉的調配。真品上的黃釉配方早已失傳,他們絞儘腦汁也難以調配出一模一樣的黃釉來。”
他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這些贗品雖然做工精良,但在釉色上總是差那麼一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