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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雙麵人的真麵目(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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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冒聖的職務在緩慢卻平順地晉升著,他的薪金也在緩慢而平順地增長著。既然上了這條船,他當然就不可避免地隨波逐流,想把官兒當得大一點兒,薪金多一點兒。

瞿冒聖對譚美麗說:“等我升到了正營職,你就可以當隨軍家屬了,能安排一份工作呢。”

譚美麗說:“怪我沒用,這麼多年,到了現在,彆說給你生下個兒子了,連個丫頭片子也沒生下來。”

“也不能全怪你。”瞿冒聖說。

瞿冒聖的話不無道理,譚美麗儘心儘力了,但是很多事情就是神秘而奇怪,努力了並不一定得到相應的收獲。

譚美麗與她的名字並不相符,雖不醜陋,但與美麗實在相距甚遠。少女時的她,挺壯實的,不高不矮的身體圓滾滾的,如一個碌碡,那張臉如同滿月,隻不過,是黑裡透紅的滿月;她能吃又能乾,渾身散發著火一般的激情。

沒有人注意到譚美麗與瞿冒聖圓房過後是否出現端倪,連他們、連譚美麗的母親也就是瞿冒聖的姨也沒有留意,反正是,自從她正式嫁給瞿冒聖把自己的身體交給瞿冒聖之後,她的身體狀況在一絲絲、一絲絲地發生變化,這變化是那麼細微,那麼在日常裡不為人所察覺,那麼容易被人忽視,這就是日積月累的量變,長期的量變過後,終於累積成了質變,五年多後,街坊四鄰忽然意識到,瞿冒聖也忽然意識到,連她自己也忽然意識到了,她瘦了,膚色也從黑紅變成萎黃;與憂相伴的是喜訊到來,她的肚皮終於大了起來,所有的人皆以為,她是把營養給了肚腹裡的孩子。

她高興,瞿冒聖更高興,終於要把根兒傳下去了,終於可以告慰地下的四個老人了。卻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肚皮大起來後,卻沒有再大下去。

瞿冒聖懷著快樂的心情回到部隊,幾個月後,他回家陪譚美麗生產,然而讓他們大為驚異大為不解的是,那孩子早已胎死腹中,譚美麗產下的是一個死孩子。

接下來的十年裡,譚美麗又生下過三個孩子,每個孩子在與母體分離前,都給瞿冒聖和譚美麗帶去熱望,然而每一回的熱望最後都幻化成一團冰塊,與第一個孩子一樣,三個孩子都是死孩子。

瞿冒聖和譚美麗抱頭痛哭過,不明白為何命運之神如此殘酷地懲罰他們。瞿冒聖還帶譚美麗到部隊上的醫院檢查過,也帶譚美麗到稍大點的城市醫院檢查過,但結論是,譚美麗除了體內有幾處無關緊要的囊腫外,並無重疾,也沒有不適合懷孕妊娠的不利因素。這更讓他們大惑不解,同時也讓他們心不甘死,仍殘存最後的一點希望。

譚美麗更加地消瘦了,大有向骨瘦如柴的趨勢進展,細脖子青筋暴露,一雙眼睛眼球突出似乎時時處於驚恐之中;而瞿冒聖呢,卻越來越胖起來壯起來了,隻是胖壯得不成比例,似乎譚美麗的元氣全被瞿冒聖給吸走了。

瞿冒聖的身體,很變形地成熟起來,與此同時,仕途官場十五、六年,也讓他的頭腦很變形地成熟起來,他學會了勾心鬥角,也生出了想象力和創造力,在過去的平庸之惡上添加了屬於他自己的特點,並且還生出了官欲和權欲;除此之外,虛榮也在他的心裡茂盛地生長起來,雖然他在道德的重壓下沒有拋棄譚美麗,更沒有尋花問柳,但卻極少讓譚美麗跟隨他到部隊,哪怕他已升成正營職務,譚美麗也沒能成為隨軍家屬。

譚美麗可並不像某些矯情的小說或電影電視劇中的賢淑婦女那麼大度,她沒有主動地含淚勸說瞿冒聖再找一個女人,而是每當瞿冒聖回家時,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瞿冒聖,惟恐瞿冒聖把她丟下不管。

瞿冒聖安慰譚美麗,儘量裝出真誠的口氣,道:“你一百個放心,我一定不會丟下你不管,我不是那種大逆不道的人,我就是死,也會跟你死在一起的,我的身體裡流的是孔子孟子的血哩,我不能辱沒他們,也不能辱沒先人,還不能辱沒我爹娘你爹娘。”

譚美麗沒有隨軍,不幸中卻又有個萬幸,這萬幸發生在譚美麗符合隨軍條件之前,那時瞿冒聖還是正連職,當地政府要創“全國雙擁模範縣”,就在那一次擁軍優屬擁政愛民的“雙擁”活動中,有關部門給譚美麗安排了編製內工作,在縣城一所小學校當校工,做的是收發工作,理所當然地轉為城鎮戶口,還分了房,她和瞿冒聖在這座盛產煤的城市裡有了屬於他們的窩。

耳濡目染,天天生活在書香中,且天天聽著朗朗的讀書聲,譚美麗也沾上了書香之氣,加之時時可以看報紙看雜誌,她隻有小學水平的文化不僅複活而且持續長進,她也可以給瞿冒聖寫去信件了,一手鋼筆字還練得娟秀好看。

他們的生活,幾乎稱得上優渥了,正因為優渥,也便有了空虛,他們更需要有個孩子來填補這個空虛,特彆是譚美麗。

既然醫院檢查不出什麼疾患,譚美麗便求助於各種民間偏方,甚至還跑到寺廟裡的觀音菩薩塑像前虔誠地燒香磕頭,求觀音菩薩差送子娘娘給她送一個活孩子。對譚美麗的想法和做法,瞿冒聖並不反感,相反,很支持,還換穿便服陪譚美麗去麵見大師麵見女巫麵見神醫,去寺廟裡許願祈禱。為了得到孩子,他們真正是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譚美麗曾想過去福利院領養一個孩子,但瞿冒聖嫌福利院的孩子大了點兒,有的甚至能記事兒了,養了怕是白養;譚美麗還曾想過托人在外地買個孩子,瞿冒聖也作了否定,他說那相當於是販買嬰兒,他的官帽兒會落下來的,她的工作也會泡湯的。看來,萬事不求人,還得靠自己,於是乎,他們繼續努力,隻是不得不承認,他們越來越灰心,越來越厭倦了。

生活的優渥,並沒有滋養譚美麗,她一徑衰弱下去。瞿冒聖偶爾會想,譚美麗會不會死去呢?她若是死去,他就可以理所當然地續弦,不必背負任何道義的債務。可是譚美麗讓他很是失望,她沒有死去,堅忍不拔、一身陰鬱地活著,輕飄飄地走過去,又輕飄飄地走過來,如一個沒有肉身毫無寄托的幽靈。

雖然沒有子嗣,雖然查不出毛病的妻子譚美麗身體狀況堪憂,雖然不想望著能夠延續瞿家和譚家煙火,但是瞿冒聖卻從未想過轉業回到地方,他不僅適應而且喜歡夫妻兩地分居的生活,這樣的生活既讓他少了許多的煩憂,還讓他落了個好的政治名聲,說他愛崗敬業,說他舍小家為大家,等等。他越來越舍不得這個大家,在這個大家裡,他常常能夠一呼百應,這樣的感覺令他陶醉,雖然,他也有管他的上級,上級的上級還有上級。

改編,撤編,整合,分流……興許是命運使然,每一次的變化,瞿冒聖都像躲避那場真槍實彈的戰爭似地躲了過去,從這裡到那裡再到彆處,兜兜轉轉,他來到了這所軍事院校,做學員隊的行政管理工作,當過士官學員隊的隊長,後來又升成了準軍官學員隊的隊長。這麼多年來,他遠沒有平步青雲,更談不上飛黃騰達,卻也腳踏實地,緩慢地、一步一個台階地朝上爬著,終於爬到了學員十四隊隊長的位子上,膀子上扛著的是兩杠兩星的肩牌,在各種光照下反射出刺目的鋼針般的銀芒。

瞿冒聖很慶幸兜兜轉轉最後居然來到了這座院校繼續他的軍旅生涯,這座院校離他的家鄉很近,既可坐汽車也可乘火車,都要不了多少時間便可到達,方便他對譚美麗儘一些男人的本分。與他原來所呆過的部隊不同,軍校裡有寒暑假,周末呢,他則與教導員輪值輪休。一年裡算下來,休息的日子還真不老少。

但這些都在其次,他最喜歡的還是院校裡學員隊的那種氛圍,由於教導員的謙讓,那氛圍便可由他一手製造,他或坐或站在龐大的隊列前,發號施令,底下鴉雀無聲,學員們連呼吸都屏著呢,一雙雙眼睛仰慕地看向他,都渴望著在不久的將來成為與他一樣受人尊崇的人。為了最大限度發揮他的震懾力,他彆出心裁地在牆上掛上他的大幅照片,讓照片上的他與他一起時時監督著學員們的一舉一動。當然,他還是知道了,就在那麼多雙眼睛裡,也有著對他的不服甚至鄙薄,還有探究,夢獨,林峰等人的眼睛裡就含著此類成份,但他們“能奈我何”?再說了,包括夢獨和林峰在內的那些人並不傻,明白在這裡“我主沉浮”。

瞿冒聖發現,更深深體會到,雖然連隊與學員隊同為基層,但較之連隊,管理起學員隊真是容易多了,主要原因是學員們皆懷揣希望,更是把前途看得重如泰山,一旦被中途退學,看似回到原點,其實根本不是,而是前途儘毀,幾乎成了一生的汙點,難以洗刷。何況,學員們來自城鎮的隻占少數,大多數學員來自苦寒的農村,跟他瞿冒聖一樣。來自於農村但已經魚躍龍門上到彼岸的瞿冒聖當然不會忘記他的心路曆程,所以從骨子裡加倍看不起農村兵和農村學員們,他知道他們想些什麼,他知道他們想要什麼,管治起來,十個指頭便準確探到穴位,並且深入下去,招招直達痛點。

可是,即便如此,在他“執教”的幾年裡,總還是有農村學員出岔子,出的岔子很少是在遵章守紀方麵,而是思想道德方麵。這思想道德方麵的岔子,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大同小異。

瞿冒聖已經處理過六起這種岔子,都是出身苦寒農村的學員上了院校,卻變了心,追求榮華,要跟農村的未婚妻分道揚鑣,有的甚至已經腳踏兩隻船、三隻船,他認為這種行為,道德敗壞到極點。若出了這種岔子,隻要農村的未婚妻鬨到院校裡來,又剛好遇上了他瞿冒聖,他就會為遠道而來的農村姑娘作主,要麼對學員強逼維持婚約,要麼勒令該學員退學。他認為自己能做到的,他的學員們也能做到,也必須做到,那些不願意做到的學員,以沒有愛情為借口,實則就是嫌棄身份還是農民的未婚妻罷了,不開掉他們的學籍開掉誰的學籍?他豈容這種貪慕虛榮的、腐朽的小資產階級思想作祟?

如今,在新一屆學員裡,第一個惹出這種岔子的是夢獨,在瞿冒聖看來,夢獨的岔子較之以往他遇到的類似岔子,性質上更惡劣,道德上更敗壞。但因為自己麵臨著與十五隊隊長的職務競爭,興許能得到升遷的良機,他得暫時捺下對夢獨的厭惡和憤怒;還有,他看得出,這個夢獨,不同於很多學員,特彆不同於那麼多老老實實的從農村來的學員,要整治他,火候還沒達到一定的高度和溫度。

好在,瞿冒聖做到了息事寧人,也算是放了夢獨一碼,而他自己呢,也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瞿冒聖略感得輕鬆了,而院裡新任命了學員十四隊的教導員,就更給他的輕鬆加了碼,雖然他不能接著在學員十四隊獨美了,但他一眼看得出來,這個新來的武教導員,並不跟他爭權,也不跟他在學員們麵前爭尊嚴,在學員十四隊,他依然是大拿,再說了,武教導員不可能心裡沒數,萬一他瞿冒聖真的升任係主任呢,還不是成了他的上級?

所以,周末輪休的瞿冒聖放放心心地回家來了,回到了他的妻子譚美麗的身邊。

這位名叫瞿冒聖的學員隊長在學員們麵前做作出一副很正統很正義的包公臉,誰會想到,此人的另一麵竟是那麼的讓人大跌眼鏡不敢置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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