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出去,七拐八拐地拐了五六分鐘,就停到了路邊。
“你數一百個數,一百個數後,你就可以摘眼罩了。”司機扔下這話後,就下車走了。
徐時自然不會真數到一百,沒一會他就扯下了眼罩,也沒去看那司機是走遠了還是還在附近,直接從副駕駛爬到了駕駛位後,便先鎖了車。
而後他打開導航,看了眼位置後,就啟動車子,往城外開去。
這地方,其實離他們之前碰頭的那個位置並不遠。而剛才那司機七拐八拐,開了五六分鐘,可實際上一直在這個地方轉圈。他停車的位置,距離他們藏身的地方,不過一條街。而這片地方,是老廠區。大大小小的各種加工廠,有數十家。也有不少廠房空置在那,有些租給了彆人當倉庫,有些就一直空在那。
這地方一直以來都是個藏汙納垢的好地方。
這裡人多,大部分還都是外地人口,魚龍混雜的,一旦黃大毛他們聽到些風吹草動,隻要往那些還在生產的廠區內一鑽,警方就很難再把人揪出來了。
顯然,這些人對安市整個城市的情況應該都挺熟悉的。
徐時想著,又往後頭看了一眼,那三個孩子被不少雜物蓋著,現在還沒醒的跡象。見狀,徐時便拿起了手機,找出吳江的電話,撥了過去。
“錢拿到了?”電話一通,吳江就率先問道。
徐時嗯了一聲後,道:“你現在在哪?”話音剛落,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忽然就插了進來:“徐時,你現在哪?”
徐時笑了一聲,道:“廖局早啊!”
電話那頭,廖海全深吸了一口氣,壓了壓怒火後,沉聲喝道:“徐時,你彆仗著自己的身份,一次又一次地挑戰我的底線。我廖海全也不是泥捏的,真惹惱了我,大家都不好看!”
“廖局彆急啊!”徐時笑嘻嘻地接過話:“曲野的事呢,確實是我不厚道。但是,你放心,我另外給你準備了一份小禮物,算是補償。接下去的話,你聽清楚了。曲家那兄弟倆背地裡做的那些事,你現在應該已經心中有數了吧?”
手機裡靜了一瞬後,聽得廖海全嗯了一聲。
“我給你準備的那份小禮物,就在城東那片廠區,吳江早上開走的那輛江淮皮卡,後來就去了那,你調監控應該能查到路線。不過,這個車現在在我這裡了,它很快就會上高速,你不用跟。那份小禮物,現在應該準備撤了,具體什麼路線我不清楚,但他們會去城郊的東平路跟西山路的交叉口那。你動作得快,最好在他們到那之前就把他們攔下來。否則,那四個孩子的性命很可能保不住!對了,他們至少有四個人,但應該不會超過六個,頭頭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叫黃大毛,他有個老婆也在其中。”
廖海全聽徐時說完,立馬就叫了人過來開始安排行動。
電話並未掛,徐時幾乎聽到了整個行動的所有細節。廖海全能在這局長位置上連坐兩屆,還是有一定實力的。不到兩分鐘,他就已經把一切都安排了下去,而且計劃縝密,至少在徐時聽來,沒有什麼大漏洞。
安排好後,廖海全拿起手機,衝徐時說道:“徐時,你最好彆犯錯,否則,即便你是奉命進去的人,到最後,也未必能有好下場!”
徐時扯了扯嘴角,沒接他這話,隻是道:“那黃大毛手裡有六十萬,是吳江的錢,到時候拿到了,記得還給他。他隻是幫我,沒道理讓他又冒險又貼錢的,對不對?”
“徐時,你彆給我打岔,你聽到我說的了,你自己心裡得有數!”廖海全沉聲斥道!
徐時笑了一聲:“廖局,你就彆擔心我了,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接下去這安市的日子不好過,你那兒子,要是不想送出去,就讓他多跟吳江待一塊!”徐時說完,也不給廖海全接話的機會,直接就掛了電話。
接下去,這安市的事情就跟他沒關係了。
徐時出了城後,沒直接上高速,往西順著國道開了一會後,拐進了一條荒草叢生的小路。往裡又開了百來米左右,才停了下來。
徐時下車打開了後座的車門,將那些雜物都弄了下來,接著依次檢查了一下那三個孩子的情況,脈搏呼吸都還算平穩,但年紀看著最小的那個小女孩有些低燒。他們三人身上穿得都不多,估計是之前在黃大毛手裡的時候凍到了。
徐時看了看時間,根據黃大毛之前說的藥效時間,這三個孩子應該差不多快醒了。
果然,沒多久,其中那個年紀最大的小女孩咳了兩聲後便幽幽睜開了眼。
迷茫的眼神,在觸及到徐時的臉後,瞬間就被驚恐占據。隻是,還沒等她尖叫出聲,徐時便已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而後另一隻手在她後頸處不輕不重地一捏,小女孩眼中的恐懼便逐漸地散了,眼皮緩緩垂下,再次昏睡了過去。
剛處理完她,另外兩個孩子也相繼有了動靜,徐時一一將他們重新弄暈後,又將剛才扔到車外的那些雜物給理了理,把其中的舊被單之類的東西給挑了出來,然後蓋到了他們身上。
都收拾好後,徐時退到車外,關上車門後,轉過身站在那點了根煙。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睛裡也都隻是冷靜和理智。
可,此刻他先前用來捏那三個孩子後頸的那隻手,抖得厲害,幾乎連煙都有些拿不住。
一根煙抽儘,手也不再抖得那麼厲害。徐時深吸了一口氣後,轉身上了車。
……
普達是早上八點左右到的哈市,將近三十個小時的車程,前半段他一停沒停,一直到後半段,他才停了一次,在服務區靠近出口的地方停了兩小時,睡了一會。
終於到了哈市之後,普達隨便找了個賓館,進去一睡,便是十來個小時。等到醒來,已經是夜裡快十點了。
他裹了衣服,出門在附近溜達了一圈,找了個小飯館,剛進去坐下,徐時來了電話。
他看了一眼後,起身走到外麵,才接起來。
“徐爺!”
“去準備點棉被,退燒藥,消炎藥,還有吃的,喝的,紅糖水也準備一點,到高速出口下來那個加油站附近來接我。我還有一個小時左右下高速。”徐時說完就匆匆掛了電話。
普達收起手機,轉身進了小飯館,又點了幾樣吃食,順便跟老板說了一聲打包。
十來分鐘後,他拎著吃的走出了小飯館,往街對麵走去。從街對麵的一條小巷穿過去,到另一條街上,有個24小時的藥店。
普達進去買了一堆藥,除了退燒藥和消炎藥之外,還買了一些外傷用的東西,臨走的時候,又跟老板要了一個超大塑料袋。
之後他就回了賓館,沒多時,又從賓館的後門走了出來,手裡拎著個超大塑料袋,裡麵裝著賓館的被子。
四十來分鐘後,普達就到了徐時所說的那個加油站附近。
他看了看時間,然後拿出手機給徐時發了個定位。
二十分鐘後,一輛江淮皮卡在他車後麵停了下來。
普達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後,推門下車,走到那輛車旁邊,輕輕敲了敲窗。
徐時隔著車窗看了他一眼後,打開車窗,道:“這裡不方便,你跟我後頭,再走一段。”
普達借著幽暗的路燈燈光,在徐時臉上打量了一眼,他臉色很是難看,皆是疲憊。估計,他這一路過來,一停沒停。
普達收回目光,應了一聲好後,就轉身回了自己車上,等到徐時的車子開過後,他立馬驅車跟了上去。
徐時並沒有開很遠,車子往前開了大約一公裡多,便在邊上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停了下來。普達緊隨其後,也在後頭停了下來。
他剛下車,就聽得同樣剛下車徐時說道:“先把後座的孩子抱到你車上去。”
普達聽到車上有孩子,不由得心頭跳了跳。
他下意識地看了眼徐時,卻沒能看出什麼。
他默了默後,依言照做。
三個孩子,最大的是個女孩,看著五六的模樣。也不知昏睡了多久,臉色蒼白,看著就像是易碎的白瓷,脆弱得讓人心疼。
另外兩個孩子歲數明顯要小許多,其中那個女孩,更是臉色通紅,呼吸滾燙,顯然正在高燒。
那男孩倒是還好,雖然小臉都瘦尖了,但體溫呼吸都正常,臉色也還算好。
他將那三個孩子都放到了車上後,徐時已經將他帶來的棉被給從塑料袋裡拿了出來。普達接過後,將其仔細蓋到了那三個孩子身上。
“給那個孩子喂點退燒藥,按照成人十分之一的量。先喂一回,兩個小時後沒退燒,就增加十分之一,再喂一回。”徐時說著,忽又問:“紅糖水準備了嗎?”
普達回頭指了指副駕駛上那個餐食打包袋:“在那個袋子裡。”
徐時聞言繞到副駕駛將打包袋中那個保溫瓶拿了出來,打開一聞,果然是紅糖水的味。他先喝了一口,試了試溫度後,又倒了一些在保溫瓶的蓋子裡遞給了普達。
“先給他們三都喂一點。”
普達一一照做。
都喂好紅糖水後,普達又給那個發燒的孩子按照徐時說的喂了點退燒藥。
這一切都弄好,時間已經過去十來分鐘了。而徐時坐在副駕駛抱著那個打包袋,已經睡著了。
普達盯著他看了一會後,退到車外,抽起了煙。
車後座內那三個孩子,就像是三塊巨石,壓在他心頭,難受得緊。
煙抽了一根又一根,普達心中的難受卻一分沒少,在他心頭來回質問的聲音,也始終沒能得到答案。
他此時很想去把徐時搖醒問一問,他到底在乾什麼!
他到底又要乾什麼!
那可是三個孩子,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啊!
普達不是個傻子,雖然跟著徐時這麼久,徐時在做重要事情的時候都會避著他,可他也隱約能察覺得到,徐時的身份不簡單。
可不管他有什麼目的,又是什麼身份,那到底是三個孩子,三條鮮活而且稚嫩的生命,他怎麼能把他們卷入到這個成年人都覺得殘酷的世界當中呢?
普達想不明白。
徐時被叫醒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