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時把吳江送過去,也不僅僅隻是為了給廖海全帶句話。
他現在有個擔心。
那就是廖東。
先前一路過來的時候,他隱隱聽到過一次有人在喊廖東的名字。聲音不大,是被風吹到他耳朵裡的。
也就是說,廖東還沒找到。
這麼久了,廖東還沒跟廖海全的人碰上,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他被曲野帶走了。
徐時不知道廖東是在那個合院就被曲野帶走了呢,還是從合院出來之後才被曲野帶走的。但不管如何,廖東始終不見蹤影,廖海全心中必然會急,甚至可能遷怒於他。
所以,他在這個時候把吳江送過去,也是有想讓廖海全稍稍安心的心思在。
而吳江是他的人,廖海全暫時肯定不會對他怎麼樣,吳江過去,並不會有什麼危險。
至於他自己,如今這島上曲野的人已經被清得差不多了,僅剩的,應該也都跟著曲野進了密室,短時間內肯定不會再出來。他隻要謹慎點避開廖海全的人,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凶險。
此時,宴會廳外,廖海全臉色陰沉難看。
林越看著吳江罵罵咧咧地被帶走後,便走了過來。
“廖局,怎麼了?”他問。
廖海全哼了一聲,道:“徐時想讓我帶人撤走。”
林越聞言皺了一下眉頭:“可是曲野和阿東都還沒找到。”
廖海全臉色愈發陰冷:“他不想讓曲野落在我手裡。或者,更確切地說,他不希望曲野落到政府手裡。”
林越沉默了下來。他微低著頭,眼中眸色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林越忽地又開口:“那您怎麼想的?”
廖海全哼了一聲,沒接這話,隻是開口問林越要了根煙。點上後,他一連抽了好幾口,一根煙迅速燒了過半。
終於,快到底時,他驀地沉聲喝道:“通知下去,不用再拘著了,速戰速決。裡麵如果有人反抗,生死不論。”說著,忽又頓了頓,而後補充了一句:“二樓就不用上去了。”
林越飛快地抬眼往他臉上掃了一眼,又迅速垂了下來,不動聲色地應了一句:“好。”說罷,轉身就走。
廖海全拿起煙將剩下的部分一口全部燒儘後,抬眼瞧向這小島往後的位置,而後沉聲喃喃道:“徐時……你最好彆讓我猜錯了!”
宴會廳裡的混亂並沒有持續多久。不過十來分鐘,一切就已塵埃落定。十來個人被反剪著雙手押了出來,依次從廖海全的身前路過,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
“廖局,除了二樓之外,其他人都已經被帶走了。”林越走過來,輕聲道。
廖海全點點頭,而後又吩咐道:“小劉和小趙留下,其他人你帶著都撤到山穀外麵去等。”
林越點點頭:“好。”說罷,便轉身安排去了。
很快,這宴會廳跟前就隻剩下了三個人。
廖海全抬眼瞧向二樓。
沒多久功夫,這二樓上麵起了火。
廖海全看著那火光,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些意外和憤怒。可他猶豫了片刻後,終究還是沒做什麼。
又過了會後,兩道身影先後從宴會廳中走出。
一身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走在前頭,另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跟在後頭,一出來,目光四下一掃,那渾身綻開的氣勢,顯然不簡單。
中年男人徑直走到了廖海全跟前,神情淡漠地與廖海全對視了一眼後,道:“先前我說話急了點,有所冒犯的地方,還望海全同誌不要往心裡去。今日這事,我領你的情,日後等有了機會,我定會親自來向你表示感謝!”
廖海全沒有接話。
中年男人也不介意,輕輕笑了笑後,便帶著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匆匆走了。
廖海全在原地又站了幾分鐘後,才帶著人往碼頭那邊走去。
近半個小時後,廖海全又站到了屋山水庫的堤壩上。
那中年男人早已不見蹤影。
廖海全轉頭看向後方小島,上麵燈光已滅,隻剩火光隱隱。
“讓小林上來。”他說。
林越很快就來了。一走近便問:“要不要安排人上去滅火?阿東還在上麵。”
廖海全沉吟許久後卻搖了搖頭。
“從現在開始,這個島上但凡有個蒼蠅飛出來,你也得把它給我摁下了!”廖海全盯住林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林越點頭:“廖局放心,我明白。”
“行!有情況給我電話。”廖海全說完,抬手在林越肩膀上拍了兩下:“這裡就交給你了,無論如何,守住了。”
林越再次點頭。
廖海全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後,走了。
林越轉身目送著廖海全上了車後,才回過神,抬眼瞧向水庫中央的那個小島。
不止廖東在島上,徐時也在,還有曲野。
林越目光閃了閃,而後拿出手機,給某個號碼發了條短信。
而此時島上,徐時卻摸回了一開始的合院。
島上此時靜得很,就連鳥叫聲都沒有。
宴會廳和後麵那棟歐式平房的火還在燒,不過已經小了許多了。這兩棟樓周圍的樹木都離著有些距離,再加上前兩天剛下過雪,周圍林子濕,不太易燃,徐時倒也不用擔心火勢會蔓延開來。
島上的電已經被切了,周圍如今一片烏漆嘛黑。
至於島上的人,該帶走的都已經帶走了,一個也沒剩。
今晚曲野肯定不會再有什麼動作。如果廖東真在他手裡,至少也要等到明天,他才會聯係廖海全或者他。
不過,徐時覺得如果曲野真要拿廖東跟人談判,那他聯係廖海全的可能性更大。不僅僅隻是因為廖東是廖海全的親人,還因為……
曲野要是落到廖海全手裡,活下來的可能性很高,甚至可能能輕判。可要是落到他手裡,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曲野這樣的貪生怕死之人,會因為家人還在塔幫手裡,就悍然赴死?
徐時不太看好。
甚至,說句難聽的,曲野活著落到警方的手裡,他的家人或許還能有幾天相對安穩的日子,可要是他死了,那他的家人最後會是什麼下場,很難說。
合院彆墅的客廳裡,徐時他們之前喝過的茶杯還在茶幾上。
徐時靠進沙發,麵無表情地瞧著茶幾上的那三杯茶,許久,忽地冷笑了一聲。接著,合上眼,整個人一歪,便倒進了沙發裡。
風依舊不知疲倦地吹著,嗚嗚地撞在玻璃上,又嗚嗚地離去。
徐時閉著眼躺在那,雙手交疊在胸前,眉頭微皺,神情中隱隱約約的痛苦,綿長不休。
天還未亮,大約五點剛過的時候,天空裡忽然就下了雪。洋洋灑灑的雪花,像是憑空出現在這屋山水庫的上空,就這麼簌簌落了下來。
等徐時睜開眼,外麵已是雪白一片。
他愣愣盯著窗外看了好一會,才回過神。
又是一年冬了啊……
那兩處的火早已滅了。
被大火焚燒過的房子,到處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出原樣。
徐時遠遠繞過後,直奔小島最後麵的那處釣台。
寬闊的釣台上,白雪無瑕。釣台外,水麵清冷,漣漪點點。再遠處,青山覆雪,嫵媚而嬌。
昨夜天色太黑,他雖然十分懷疑這裡就是密室所在,但奈何視野受限,根本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來。
但今天早上下了雪。
密室這種東西,即便藏得再好,也得有透氣的地方。
這種天氣,密室裡不管是用什麼東西取暖的,換氣口出來的氣肯定是要比外麵暖的。所以,他隻要看這周圍哪裡的雪融化得快,基本就能找到換氣口了。
找到了換氣口,就能確定這密室確實在這裡。
隻要確定了,那麼剩下的就簡單了,他隻需守株待兔就行。
曲野總要出來。
況且,廖東也不是個好拿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