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普達跟著徐時離開了民安花園。
當天下午三點半左右,徐時給曲野打了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並沒有接通。
這不意外。
徐時緊接著又打了第二個。
然後是第三個。
終於,在打到第四個的時候,曲野接了。
“徐爺有急事?我剛開會呢,手機沒帶在身上。”曲野慢條斯理地說著。
徐時笑了一聲,道:“是有些急事,我想讓曲哥您幫忙找個人。我那小兄弟普達不太爭氣,前段時間看上了一個女人,為了那女人還跟我鬨了彆扭,自己一個人跑出去跟那女人同居了。結果,卻被人擺了一道,灰頭土臉地又來找我了!我本來也不想管這事,但他畢竟也跟了我有段時間了,小年輕嘛,一時衝動也是能理解的,誰沒年輕過呢,對吧!”
曲野嗬嗬笑了一聲,卻沒接話。
徐時默了默後,又繼續說道:“曲哥給句話吧,這忙能不能幫!”
“徐時,你這求人的態度可不太對啊!”曲野淡淡說道。
徐時嗤笑一聲,道:“曲哥這話就錯了。我根本沒打算求你,打這個電話呢,也不過是想全了我跟普達之間那點情意罷了。至於你找不找呢,我都無所謂,反正也不是我的女人。”
曲野驀地冷了聲音:“以退為進?”
“曲哥要怎麼想都隨意。”徐時說著,話鋒忽地一轉:“對了,那輛銀灰色彆克車是你安排的吧?彆天天跟著了,他不累我都看累了!”
曲野默了默後,道:“這話我會轉告給曲偉的。”
徐時笑了一聲,也沒挑破。接著,一句話沒說,直接掛了電話。
收起手機後,他轉頭看向茶幾另一邊站著抽煙的普達,想了想,道:“我最後再問你一遍,那孩子你確定不是你的?”
普達垂眸看著窗外,臉上無甚表情,聞言,默了片刻後,沉聲道:“我確定。”
“她叫什麼名字?”徐時又問。
普達又默了默,手中的煙已經燒出了很長一段煙灰,這時,倏地掉了。
“芍藥。”
徐時挑挑眉,不再多問。
下午五點半,胡朗忽然來了電話,說是濱河廣場那個店麵已經談好價格了,可以簽約了。徐時跟他約了晚上八點到店麵碰頭後,就把這事安排給了普達。
晚上七點二十,普達離開了賓館。徐時在他走後沒多久,也離開了。
建安路,1336號。
一個不起眼的棋牌室,甚至連個正兒八經的門頭都沒有,隻在門口旁邊掛了個小燈牌,燈牌上亮著棋牌二字。
可就這不起眼的棋牌室,裡麵十三間房,幾乎天天都是滿的。
徐時是八點不到到的這。
一推門,就聽得鈴鐺當啷響了一聲。
右手邊的櫃台後立馬抬起一張人臉,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夥。看到徐時後,微微一笑,道:“他們還沒來呢!”
徐時也笑笑,道:“沒事,我先去房間等著。對了,上次吃的那個鹵味味道不錯,待會多上一份。另外,那個話梅也不錯,也多來一點。”
“好。”小夥笑著應了下來:“那您先過去,茶藝師馬上就來。”
徐時點點頭,然後轉身往前走去。
眼前是狹長的過道似的房間,還有粗糙甚至泛黃的牆麵,可徑直走到底,撩開牆麵掛著的那塊價值不菲的掛毯,便會露出一扇雕著花鳥的木門。
推開門,便是一個中式的天井。
中間清水遊魚,四周回廊垂簾。
徐時定的房間在對麵,房間裡,布置古色古香,就連那張棋牌桌都是雕滿了花鳥蟲魚的。徐時在房間另一邊靠牆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剛坐下,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進來。”徐時喊了一聲後,門便開了。進來的是個穿著旗袍的年輕女子,眉眼明朗。見到徐時,她先是微微一笑,而後一邊往茶桌那走,一邊問道:“許先生今天想喝點什麼?”
徐時笑著回答:“都可以。你泡什麼,我喝什麼!”
女子笑得眼睛微眯:“行,那今天咱們喝個岩茶吧。最近店裡新上了一款岩茶,我覺得口感不錯,您嘗嘗。”說著,人已到了茶桌邊。
坐下後,她就開始燒水準備茶具,茶葉。
徐時坐在不遠處靜靜地瞧著,水剛燒開,房門就再次被推開。一個約莫四十左右的女子走了進來,見到屋內情況後,微微一愣,旋即皺眉道:“怎麼就你一個人,他們倆還沒到?”邊說,邊又抬手看了看時間。
徐時靠在沙發裡沒動彈,笑著招呼了一聲:“金姐這是從律所直接過來的?”
他口中的金姐,一身的職業裝。聞言,她擺擺手,帶著滿臉的疲憊,大步走到徐時旁邊,把手機往旁邊矮幾上一扔,而後坐了下來。
“從飯局上下來就直奔這了。”她邊說,邊又瞧向那茶藝師:“小蘭,有水嗎?先給我弄杯水喝喝,今天喝的那個白酒,有點燒胃,難受!”
話落,正燙杯的小蘭便準備擱了水壺起身泡水,徐時喊住了她,道:“還是我來吧,你泡你的!”
金姐在旁笑道:“小許,你不會是瞧著我們小蘭長得好看,想追求人家吧!”
徐時回頭笑瞪了眼金姐,道:“您可彆瞎說,回頭把小蘭嚇到了,以後不肯來我們這包廂,那我們就都喝不到她那好手藝了!”
金姐卻更起勁:“這有什麼好嚇到的。你們倆都單身,你雖然比小蘭大一些,但也沒大哪去。再說了,你們倆這外貌上也登對,男俊女俏的,我覺得般配得很!”
小蘭受不住這打趣,紅了臉,討饒道:“姐,許先生一表人才,又事業成功,我怎麼配得上,您就彆打趣我了!”
徐時倒了水,走回去遞到金姐手中後,幫腔道:“小姑娘臉都紅了,您就彆逗人家了!”
金姐卻促狹地朝他眨了眨眼,而後微微壓低了聲音,道:“我這是幫你呢!小蘭長得這麼標致,你要是下手慢了,回頭就被彆人搶走了!”
不遠處小蘭偷偷瞄了一眼徐時的背影,臉更紅了。
徐時無奈笑了笑,剛要轉移話題,房門又開了,先後進來兩人,都是男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年紀,比徐時略長一些。一個五十歲的模樣,身材清瘦,長相也還算端正,可惜禿了頭,一下子便顯得更老了一些。
“林處!廖局。”徐時笑著跟他們一一打招呼。
二人看了他一眼,卻先瞧向了金姐,跟她打了招呼後,才重新瞧向徐時。廖局先開口:“小許跟金律師一道來的?”
沒等徐時開口,金姐就在一旁接過了話:“他先到的,我也是剛到。”
廖局聞言笑了笑,接著便招呼他們開桌。
四人圍著麻將桌坐了下來,坐下後,那跟徐時差不多年紀的林處開口問:“還是老規矩?”
金姐點頭:“還是老規矩吧,簡單。”
話落,徐時已經開了麻將桌,隨著洗牌聲的響起,房間裡那股古色古香的氛圍一下子就沒了,隻剩下了俗氣的喧囂。
小蘭泡好茶,分好後,就默默退了出去。
隨著廖局的一聲‘胡了’響起,牌桌上的四人,也終於開始了正題。
“金律師,你今天要是還是說那個案子,那我可扔了牌就走啊!”廖局一邊說,一邊扔了骰子。
隨著點數出來,四人開始拿牌。
金姐眯著眼,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牌後,道:“你上次都那麼說了,我有那麼不識趣?”
廖局聞言,滿意一笑,接著又道:“那我們今天就純娛樂,誰要談跟眼前這麻將無關的事,就罰誰今天買單,如何?”
金姐伸手又拿過四張牌,撇嘴道:“我沒意見。”
廖局又看向徐時。
徐時察覺到後,抬頭微微一笑,道:“廖局不用看我,我就是個陪客!”
廖局聞言,又低了頭。
第二局,又是廖局贏的。
廖局眉開眼笑,口中卻說著:“你們該不會是給我放水了吧?”
“廖局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金姐一邊接過話,一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接著眼睛一亮,道:“這什麼茶?味道不錯啊!”
徐時適時接過話:“說是新到的岩茶。”
金姐又拿起茶杯仔細瞧了瞧那茶湯,道:“這裡就這點好,茶的種類多,隔三差五給你來個新的,這個還沒喝夠,新的就來了。”說著,又瞧向徐時:“你回頭幫我問問,這個茶叫什麼,我回頭去弄點放辦公室待客。”
“行。”徐時笑著應下。
隨著第三局的開始,一直沒說過話的林處,忽然衝著徐時來了一句:“小許最近去忙什麼了?怎麼連著好幾天都沒消息?”
徐時聞言,苦笑了一下,卻沒立馬接話。
廖局疑惑地抬了頭,瞧向徐時,問:“小林問你話呢,你怎麼不回答?”
金姐看了看徐時,護短似的來了一句:“廖局你這話就不對了,這又不是你們單位,小許也不是林處手底下的人,叫什麼問話呀!那就是閒聊!再說了,小許或許有什麼難言之癮,不方便說呢!”
話落,廖局神色微微一僵,看了眼金姐,又看了眼徐時,剛要接話,徐時插了進來:“難言之隱也算不上,隻不過剛才廖局不是說了麼,不能談這與麻將無關的話題,我這一時間就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了!”
“你呀,就是老實!”金姐瞪了他一眼:“這又不是你提的,是林處問的,他問你就照實答唄。再說了,廖局也不過就是一句玩笑話,還真能計較這一兩句話的事?更何況,這一個房間才多少錢,你還能付不起!”
金姐的話一句連一句,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徐時訕訕笑著,倒是顯得確實有些傻乎乎的。
廖局有些難堪,但看看徐時這樣,又有些無奈,歎了一聲後,道:“金律師這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不開口呢?”
徐時像是才意識到一樣,忙忙慌慌地開了口:“其實也就是一些陳年舊事。我有個堂妹,前些年跟著我來了這邊打工,兩年前的時候,跟朋友去酒吧玩,被人下了藥,出了事,後來自殺了!她的家裡人一直在為了這個事奔波,最近他們又來了安市,這兩天,我忙著安頓他們去了。”
廖局越聽,眉頭皺得越緊,看向徐時的眼神裡,也帶上了點不善的審視。
旁邊先前挑頭的林處,此時卻拿起了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一邊喝,一邊看著牌。趁著廖局盯著徐時的時候,忽然拿起一張牌啪地一聲放到了桌麵上,道:“三條!”
廖局被嚇了一跳,忙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牌,接著皺眉:“這牌才剛豎起來,你就出這麼大?”
林處靦腆一笑,道:“沒辦法,牌好。”
廖局臉上又浮現了些許笑容:“你小子,看來這副牌穩贏了嘍?”
“那不一定!不一定!”林處忙又道。
話落,坐在林處下首的徐時出了牌,也是一張三條。
廖局又看了眼徐時,後者卻低垂著眉眼,隻盯著自己的牌正琢磨呢,仿佛對他自己剛才說的事,毫不在意。
廖局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後,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