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槍的聲音很大,在這寂靜的白狼溝內,仿佛就像是炸開了一個爆竹一般,即便是狼嚎聲也壓不住。
山穀內,聲音回蕩,徐時僅憑聲音,一時難以判斷開槍的狙擊手在哪個位置,不過,對方瞄準的並不是他。
而就在這聲槍響剛落下不到兩秒的時間,那個躺在地上一直沒動過的司機小孔,突然就起了身,拚命往前方跑去。
徐時看到這場麵,思緒飛轉,正猶豫要不要去追的時候,又是砰地一聲巨響。
那個狙擊手又開槍了。
這一回,沒了狼嚎聲的遮掩,徐時還聽到了一聲動靜。那是子彈射入樹木中,炸開的聲音。
聲音的來源就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
那個位置,和他剛才開槍瞄準的位置差不多。
看來,對方瞄準的是朱勁。如此一來,誰開的槍,就清楚了。
除了秦真真之外,彆無他人。
想清楚這一點後,徐時立馬就朝著司機小孔追了過去。
朱勁這邊,已經不需要他擔心了。秦真真既然瞄準了他,那就不會輕易讓他從槍口之下逃脫。就算她解決不了他,短時間內,朱勁應該也不會再冒頭。
沒了朱勁的糾纏,眼前這個司機小孔,無疑就好解決得多了。
徐時沒費什麼勁,就再次拉近了距離,而後抬手便是兩槍。不過十來米的距離,儘管視野不佳,但對於一個習武二十幾年的人來說,聽聲定位並不是一件難事。
前方的人砰地一聲砸進了落葉之中。
以防萬一,徐時沒有立馬靠近,等了一會後,才從旁借著樹木的掩護,緩緩靠近了過去。走到大約還有個兩三米距離的地方,他在一棵樹後停了下來。
這個位置望過去,已能隱約看得到小孔的身形。他麵朝下趴在一叢灌木叢旁邊。漆黑之中,看不到他的傷勢情況,也無法確定他是否還活著。不過,對於徐時來說,活不活的不重要,因為他會補槍。
這個距離,這個角度,足夠一槍命中腦袋。
徐時麵無表情地抬起槍,砰地一聲後,他轉身就走。
前方灌木叢旁,司機小孔腦袋偏了一下後,就再沒有了動靜。
寂靜的樹林內,隻剩下了徐時一人的腳步聲。
他緩緩走在其中,一邊往槍裡補著子彈,一邊留意著周圍的情況。
忽然,兩點綠光在不遠處浮現,隨之而來的,還有低吼聲。
徐時猛地停了腳步。
哢地一聲把彈夾裝上後,握著槍的手緩緩垂下。
雙方隔著幾米的距離對峙著,不退也不進。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突然,遠處又有槍聲響起。
噠噠噠的槍聲,連成了串,驚嚇了眼前的這頭灰狼。一眨眼,灰狼便隱入了黑暗中,沒了蹤影。它就仿佛幽靈,就連腳步聲都很難聽得到。
徐時聽著槍聲傳來的方向,像是營地那邊的。
他又站了一會,確定那頭灰狼應該已經不在附近之後,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差不多距離那朱勁之前所在位置還有大概二十米左右的時候,他就停了下來。
想了想後,他張嘴喊了一聲:“老朱,要不現個身,我們聊聊?小孔說,你一定會救他的,是嗎?”
話落,毫無反應。
他又等了一會後,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一個沒有遮擋的地方。如果朱勁還活著,並且就在附近的話,那麼此時他的夜視儀裡,徐時就是一個絕佳的靶子。
可,依然毫無動靜。
徐時再次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
這時,有哢噠一聲響,從旁邊傳來。
徐時轉身,抬槍,一氣嗬成,就在他準備開槍時,熟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了過來。
“是我。”
竟是秦真真。
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在這寂靜的環境中,莫名有幾分不真切的感覺。
徐時愣了愣後,垂下了槍口。
幾秒後,秦真真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她肩上背著一把槍,看槍管就知道是把狙。正如他之前所猜測的,先前果然是她開的槍。
“朱勁呢?”徐時從那把槍上移開目光,落在秦真真臉上,她臉上果然也帶著那種麵巾。
秦真真沒立馬回答,而是甩手扔過一塊布,道:“戴臉上。這裡的霧氣有毒,雖然不致命,但聞多了會產生幻覺。這也是為什麼進入白狼溝的人容易走不出的主要原因之一。”
徐時接過那塊布的同時,隨手把手裡那塊布扔了出去,秦真真也是此時才看清原來徐時或許不清楚這霧氣的情況,但並非毫無準備。
她看著徐時把麵巾戴好後,道:“朱勁跟吉斯人彙合了。”
這結果倒是徐時沒想到的,不過也不算意外。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徐時問。
秦真真默了一下後,道:“往回走,回陶縣。”
徐時聽後皺了下眉頭。此時,他的腦海裡,忽然就浮現了先前他在吉斯人的帳篷裡看到的那張地圖。
那是一張中國地圖,那張地圖上有著許多我們平常在地圖上看不到的東西,比如邊防布控,比如西北的一些重要軍事設施。
這些東西,是不該出現在一堆吉斯人手中的。
這些吉斯人是什麼身份,現在還不好確認,但顯然,他們此行出現在這裡,絕非善茬。
這事,以徐時如今的身份,不該管。
可,他心底裡卻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堅定地告訴他:你不能就這麼走了!
你不能就這麼走了!
不管你現在是什麼身份,曾經又經曆過什麼,你首先是個中國人。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話本該是刻在每個中國人的骨血裡的。
一張地圖或許決定不了國家的興亡,可作為一個中國人,不能無視,也不該無視。
“不能走!”徐時開了口。
秦真真有些詫異,問:“為什麼?”
徐時看了她一眼,道:“朱勁必須死,這些吉斯人也不能離開這裡!”
秦真真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徐時,道:“你知道他們有多少人嗎?”
徐時淡淡低頭給手槍下了膛後,道:“一百多人吧。”
“你既然知道,那你靠什麼讓這些人都留在這?”秦真真反問:“就靠我們倆?”
徐時垂眼看向他手中那把手槍,沉默了兩秒後,道:“你帶著普達先回,我留下。”
秦真真眉頭一皺,顯然這話讓她不爽了。
她突然嗬地笑了一聲,接著道:“為什麼那些吉斯人不能離開這?總得有個理由吧?”
徐時抬眼看她,這個理由,他給不了。
兩人對視了一會後,秦真真無奈一歎,接著又問:“那你靠什麼留下他們呢?總要有個計劃吧?”
“在想!”徐時這回說話了。隻是,短短兩個字,就讓秦真真氣笑了。
她收起笑容,認真盯著他,片刻後,得出一個結論。
“你瘋了!”
徐時不置可否。
他其實早就瘋了。
或許是在當年弟弟失蹤的時候,又或許是在母親倒下的那一刻,又或許是在老家那間平房裡看到父親那腐爛得連肉都掛不住的屍體時,又或許是在得知林先成被殺死在他那間校長辦公室的那一刻……
總之,他早就瘋了。
隻是,他慣會掩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