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時的話讓倪大山臉上原本有些緊繃的神色微微放鬆了一些。
他沉默了一會後,拿過一旁還剩一半的酒杯,朝徐時示意了一下後,仰頭全部灌進了喉嚨裡。而後,他咧了咧嘴,放下酒杯,道:“不管王海那邊是不是真搭上了紅刀會的線,我都還是想跟徐爺您做這個交易。徐爺要是對我剛才開的這些條件都不滿意,也可以換!”
徐時看了他一會後,問:“你這決定,胡大喜知道嗎?”
倪大山搖了搖頭:“我回來之後還沒跟他聯係過。”
徐時聞言,忽地笑了一下:“那不如這樣,你現在就把他叫過來。我也想聽聽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倪大山稍一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他立馬起身走到窗邊去聯係胡大喜了,幾句話的功夫,就把人約了過來。
半小時後,胡大喜就到了。
他帶了四個手下一道來的。
徐時看著門口站著的這一串人,不由得笑了起來,衝著倪大山說道:“你這兄弟陣仗不小啊!”
倪大山微微皺了下眉頭,剛才在電話裡他明著說過讓他彆帶人,結果他還是帶了這麼多人。這四個還僅僅是他們看到的,估計樓下還有沒帶上來的。
“你的人就彆進來了,在門外守著吧。”倪大山衝著胡大喜說了一句。
胡大喜卻不肯,目光在徐時臉上掃了一圈後,衝倪大山說道:“我剛正跟我這群兄弟準備吃飯呢,你一個電話就把我喊過來了,連累他們也沒吃上飯,怎麼著?還讓他們在門外餓著給守門?沒這道理!”說罷,轉頭就衝那幾個手下招招手,示意他們儘管進來。
“自己找位置坐!”胡大喜邊說,邊在徐時對麵坐下了。他帶來的四人則兩人一邊,也圍著這圓桌坐下了。
等人都坐下,胡大喜看著徐時,就問道:“這位是?”
“徐時,徐爺!”倪大山臉色難看地介紹了一句。
“徐時?”胡大喜目光輕蔑:“陶縣那位?”
徐時始終沒說話,等他話落,轉頭看向倪大山,道:“大山兄弟,這架勢,我看我們這交易也沒必要談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隻要你們彆來礙我事,我也不會閒得沒事去找王海的麻煩!”說著,他就起了身:“今天這頓飯說好了是我請,那就還是我請。你們慢吃!”
“徐爺,你等等!”倪大山不太甘心,連忙跟著想要起身,卻被徐時按住了。
“大山兄弟,不用送!”徐時說完,又回頭看了眼胡大喜,而後邁步離開了座位,往外走去。
可他還沒走兩步,那胡大喜卻開了口:“徐爺還真是好大的威風,把我叫來,話還沒說上一句呢,就拍拍屁股走了,把我當狗使喚呢?”
徐時聽到這話就笑了,他頓住腳回頭看向胡大喜,道:“那你叫兩聲我聽聽,看看像不像!”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誰都沒想到,徐時還能這麼接這話。
唯獨徐時似笑非笑,眼睛裡全是嘲諷。
胡大喜回過神後,當即大怒,拍桌而起,指著徐時就罵道:“徐時,我操你大爺的,你他娘的算個什麼東西!老子今天……”
“大喜,閉嘴!”倪大山突然一聲怒喝,旋即看向另外四個人:“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把門給我守住了,沒我的吩咐,誰都彆放進來!”
“大山兄弟這是不打算放我走了?”徐時轉向倪大山,淡聲問道。
倪大山陰沉的臉上,神色微微一滯,接著沉聲道:“徐爺,我覺得我們還是可以談的!”
徐時看著他,片刻後,嗬地一笑,道:“行,那我們就好好談談!”說完,他又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
那四個人還沒動。
倪大山眼風掃過,再次喝道:“還不滾乾什麼呢?出去!”
胡大喜臉色難看,倒是沒敢再反駁什麼。
那四人看看胡大喜,再看看倪大山,終究還是起身出去了。
門關上後,倪大山深吸了口氣,緩了緩情緒後,衝著徐時低了頭:“徐爺,大喜這人說話不過腦子,衝動,您彆跟他計較。”說著,又轉向胡大喜,斥道:“還愣著乾什麼?給徐爺道歉!”
胡大喜哼了一聲後,道:“大山,這大哥剛死,你就這麼著急要找下家了?”
倪大山似乎被氣得不輕,狠狠盯了胡大喜一眼後,又轉頭看向徐時,道:“徐爺,大喜這邊你不用管,不管如何,這事我還是能做主的!”
徐時扯了扯嘴角,真是好一出大戲。
這倪大山果然是有點東西的。
徐時很確定,如果他剛才沒有提王海正在接觸紅刀會的事,那此刻胡大喜的態度肯定不會是這樣的。
倪大山讓胡大喜唱黑臉,如此一來,如果最後交易談成,倪大山這邊也有理由可以隨時變卦。
至於變卦的原因,那就更簡單了。如果王海那邊跟紅刀會達成了合作,那麼自然也就用不上徐時了。
可如今紅刀會那邊的態度還沒明確,徐時這邊自然也不能放,所以,讓胡大喜來唱個黑臉,埋個變卦的種子。隻要到時候紅刀會那邊消息確認了,倪大山就能以胡大喜為借口,直接放棄徐時這邊。
至於徐時會不會報複,有了紅刀會的庇護,至少王海一家的安危不用顧慮,至於他們倆,若是沒了牽製,想逃還是相對容易的。
王金山能把金山奶業做成今天這規模,除了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之外,這生意經肯定還是有一些的。他手底下這些人,耳濡目染之下,做起生意來,也同樣頗為精明!
這手段,但凡徐時稍微糊塗一點,還真未必能看得穿。
徐時低笑了一聲後,看著倪大山,開了口:“想要談合作可以,胡大喜必須先死。我不跟狗合作!”說完,他摸出煙,慢悠悠地點上後,又咧嘴衝倪大山笑了一下。
胡大喜又罵了起來。
高亢的罵聲,一句接著一句。
徐時卻始終略垂著眸光,淡然地抽著煙,絲毫不為所動。
倪大山臉上神情也有點難看。
雖然沒了胡大喜,他想變卦也能變卦,不過就是難看了一些。可要讓他對胡大喜下手,那是不可能的!
顯然徐時也知道這一點,甚至,他覺得徐時可能看出了他的想法。所以,他提了這樣一個他明顯不可能做到的條件。他在告訴他,想兩手準備,也不是不行,隻要你願意先自斷一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胡大喜早就罵累了,坐在椅子上,一邊抽煙,一邊陰沉沉地盯著徐時,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的架勢。
倪大山則皺著眉頭。
片刻後,他問:“徐爺,這事還有得談嗎?”
徐時看著他笑:“有得談啊!隻要你把胡大喜先處理了,我們就有得談!”
倪大山眯起眼:“我的意思是,胡大喜身上,我們還有沒有得談!”
徐時聞言,擱在桌麵上的手指,輕輕點了兩下,而後道:“大山兄弟,你是精明,可我也不傻。我徐時能從陶縣一步步走到如今這位置,也不是光靠那幾下身手的。你要跟我談,那就用胡大喜作為誠意,先放到我麵前來!當然,你也可以不談,紅刀會那邊應該比我好聊一些,隻要王海能跟他們達成協議。他們一家四口的安危自然不成問題。”
倪大山沉默了一下。
對麵的胡大喜一見倪大山這反應,頓時急了:“倪大山,你不會真想拿老子的人頭來做投名狀吧?”
倪大山皺了下眉頭,瞪向他:“你閉嘴!”
胡大喜臉色變了變,顯然不悅,卻也真閉了嘴。
看來,這兩人間,倪大山是主導。
“啪!”
倪大山點了根煙,抽了兩口後,他抬眼瞧向徐時:“徐爺,如果我答應了,那你這邊,又怎麼保證,你到時候不會變卦呢?”
徐時笑了:“這樣吧,我們換個交易談談。”
“什麼交易?”倪大山愣了愣。
“到現在為止,王海連許文心都還沒搞定。這樣,一個胡大喜,換許文心點頭如何?”徐時笑眯眯地看向倪大山。
倪大山怔愣了片刻後,豁然醒悟過來。
紅刀會,和徐時,其實隻有一條路而已。
他不是沒打聽到徐時和紅刀會的許文心曾經有過接觸,但他並不認為這兩人之間能有多深的交情,頂多也就是認識而已。
可徐時如今一句話,卻驀然敲醒了他。
徐時在哈市並沒有什麼勢力,如果王金山真是徐時下的手,那光靠他一個人肯定不行。可如果有紅刀會幫忙就不一樣了。
但,事實若真是他此刻猜測的這樣,那紅刀會又憑什麼會答應庇護王海一家?
倪大山越想,越覺得,如今似乎有一張大網張在了他們頭上。而看似能逃生的口子外,實際還有一張隱形大網等著他們。
無論他們怎麼逃,最後都逃不掉一個被一網打儘的命運!
倪大山臉上愈來愈難看。
此時,胡大喜忽然開口:“要我的命可以,但我有一個要求。”說這話時,他神情冷靜,毫無先前的囂張癲狂。
徐時並不意外。
他衝著他搖了搖頭,道:“你們沒資格跟我談條件。當然,你們也還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殺了我!隻要你們能殺了我,那自然也就不用為難了。不過,我死了,紅刀會必然不會再跟王海接觸,至於最後王海一家是死是活,就很難說了。畢竟,盯著他們的,想他們死的,可未必是我!”
倪大山臉色頓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