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藕花離開小院子後,坐車去了父親胡大全的單位。
一年四季吃住在單位的胡大全,生得濃眉大眼,皮膚幽黑,一身腱子肉,脖子上掛著條毛巾擦汗。
見到大女兒來尋,便把手中的鐵鏟遞給徒弟,擦了把汗,憨笑道:“你怎麼有空來這裡?”
胡大全老實本分。
他靠著兢兢業業上班,養活妻子和一雙女兒,但也因為他不善言談,得罪單位領導,燒大半輩子鍋爐,沒有上升空間,繼而遭妻女嫌棄。
每次回家,王春蘭不是罵他身上有味,就是責備他不能給自己安排工作,一份工資吃到死……
他頗為自責,偏偏無能為力。
“爸,我找了份兼職,主人家特意預發了十元工資,想喊爸媽一起吃個便飯,你可以請半天假回趟家嗎?”胡藕花笑道。
胡大全難得見閨女主動邀請,自然是馬不停蹄答應了。
他假期幾乎沒用,一請假就拿了批條。
為了回家不討媳婦嫌,還特意去澡堂子洗澡,渾身上下打了幾次肥皂,才換上乾淨衣服跟胡藕花一起坐車回家屬院。
胡藕花特意去菜場買了不少菜。
“藕花,馬上要高考了,你要缺錢花,就跟你媽提,彆為一點小錢耽擱學習時間,上大學吃鐵飯碗,可比爸有出息。”胡大全道。
“爸,我知道輕重的。”胡藕花笑道。
前世,胡大全被王春蘭拿捏得死死的,工資全部上交,常常身無分文,一回家就被老婆瘋狂ua,完全沒主見,更彆說幫女兒出頭了。
昨晚被王春蘭一番折騰,胡藕花不想再坐以待斃了。
她必須主動出擊。
給王春蘭母女找點樂子。
不然總盯著她。
胡藕花掃了一眼滿懷期待的父親,有點同情這個男人。
在家屬院,有個公開的“秘密”。
獨獨瞞著他……
是時候捅開這層遮羞布了。
想著想著,他們就到家了,一進院子,就見幾個晾衣服的女人神色躲閃,乾笑著跟胡大全打招呼。
胡藕花不動聲色道:“爸,咱小聲點,好不容易排隊買到五花肉,給媽一個驚喜吧。”
“好。”
胡大全滿心喜悅。
他掏出了口袋裡的備用鑰匙,一改往日進門大動靜,朝閨女露出個笑,輕手輕腳地去開門。
胡藕花心情複雜。
這扇門一旦打開,他跟王春蘭的關係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雖然很殘忍,但讓王春蘭善終,她辦不到。
她朝父親露出一道鼓勵的笑。
胡大全滿心歡喜走向臥室……
房門半掩著。
他伸手推門時,屋裡傳來十分曖昧的聲音。
“死鬼,你輕點,弄疼人家了~~”
刹那間,胡大全瞪大眼睛。
一股寒意籠罩全身。
在床板搖晃的“咯吱咯吱”響時,胡藕花佯作不解出聲問:“爸,你怎麼不進屋呢,媽的鞋都在,應該沒出門吧。”
撲通。
屋裡傳來驚呼聲,還有慌亂的催促聲,以及衣服撕破的響動。
“媽——”
胡藕花一臉喜悅地推開了房門。
“啊啊啊啊啊——”
屋裡傳來王春蘭慌張又驚恐的叫聲。
“趙叔叔,你,你怎麼在我媽的房間,還,還不穿衣服……好羞啊。”胡藕花匆匆捂臉,叫得又大聲又激動,生怕屋裡屋外沒聽見似的。
胡大全呆若木雞,渾身發抖。
渾身血液往腦門子湧。
眼看著老趙穿了衣服要逃,他內心的火山徹底噴發了
“好你個老趙,偷人偷到我胡大全家裡了,看我不打死你。”
在拳頭飛來時,老趙猛地躲閃。
但他再怎麼躲避,又怎麼抵得住一個在憤怒中的暴躁男人,很快就被胡大全摁在地上一通狂揍。
場麵一片混亂。
一開始,王春蘭挺害怕,挺慌張的,但轉眼見老趙扛不住揍,瘋狂推卸責任,一口老血險些吐出來。
“不是我偷人,是你的婆娘常年守活寡,主動撩我的,又送我吃的,送我喝的,連我小兒子的學費,都是她替我交的——”
老趙妻子早年生下一雙兒女,難產死了。
他生性風流愛玩,沒打算結婚,就這麼在街道上廝混著,勾搭了好幾個有夫之婦,靠著女人補貼,一路逍遙到現在。
“大全,不是他說的那樣,我根本沒給他一分錢,他自己不要臉,成天趁著你不在家欺負我,嗚嗚嗚,我一個女人哪裡擋得住他……”
王春蘭惺惺作態,全然沒了往日囂張跋扈。
“媽,上次趙小妞去文化宮學舞蹈,不是你給拿的錢嗎?說是趙叔借的,他還給你了嗎?”胡藕花裝作不經意問。
“哦,還有那次趙奶奶上醫院,住院費花了一百多,那個錢還你了嗎?”
胡藕花的話,句句暴擊。
句句冰霜。
她每說一句,胡大全眼神就狠厲一分,暴躁一分,也慢慢生出決絕之心。
王春蘭懂了。
這賤丫頭回來害她呢!
“胡藕花,你這個白眼狼,賤骨頭,看老娘不撕爛你的嘴——”
說著,她顧不得整理衣衫,抓住胡藕花的胳膊就是一通出招。
胡藕花左躲右閃。
王春蘭的巴掌不是落在櫃子上,就是打上門框。
見時機差不多,胡藕花不想再糾纏了。
她一步步回避,趁著混亂手摸向藏衣服裡的一個杯子。
杯子裡裝的是雞血。
“媽,不要打我,嗚嗚嗚,好疼,啊,出血了,出血了——”胡藕花將還沒凝固的血抹在頭上,肩膀上。
然後,她就發了瘋似往地往屋外衝。
“媽,媽,打死人了——”
原本在收拾老趙的胡大全,回頭一看,發現丫頭被妻子打得滿身鮮血,頓時怒從心肝兒起,再也壓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
嗷嗚一聲。
他丟下老趙,直奔王春蘭,揪住她的頭發上去就是兩拳,一開始還不覺得,待他捕捉到王春蘭眼底的驚恐時,他麻木的心竟活泛了。
“王春蘭,你好狠的心,親閨女你也下死手,把孩子打成這樣,平時我不在家時,你是怎麼對待咱閨女的?”
胡大全是個老實人。
他拚了命工作,隻想保住飯碗,常年住單位吃單位,權當省一份口糧,三個女人在家也過得好點。
沒想到他掏心掏肺,他的妻子在家對野漢子掏心送身……
白活了。
“不是,我根本沒用力,她流血跟我沒關係,大全,大全,你聽我說,這個賤丫頭自己不要臉。她——”
王春蘭話根本沒說完,就被胡大全扇了一耳光。
他凶狠無比道:“王春蘭,虧得你是個做娘的,自己作風敗壞,還有臉給閨女潑臟水,天底下有你這樣做媽的嗎?”
要換作平時,胡大全聽媳婦兒的話,哪怕王春蘭真罵了閨女,他頂多也是勸勸,不敢大動肝火的。
眼下這綠帽子帶得這麼牢,老實人也有爆發的時候。
“趙叔,你這是要走嗎?”
胡大全收拾王春蘭的間隙,老趙偷咪咪摸了衣服打算從窗戶上逃走,被去而複返的胡藕花當場逮住,還順手關了窗。
“想走?今天不送你們去公安局,休想就此了事兒。”胡大全憤怒道。
老趙連句話都不想交代,拿走他家多少錢也不做個了解,扭頭就想片葉不沾身的逃之夭夭?
沒門!
他丟下王春蘭,拎著老趙的後頸出房門,一手扯住王春蘭的胳膊,將兩人生拉硬拽扯出了大門。
整個家屬院的人都出來圍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