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昭單手背在身後,先是低頭掃了一眼那一大片文武百官,隨後將眸光轉向裴延與景慕瑤。
“你們二人,一個是朕親封的大將軍,一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國之相,兩人加一起幾十歲的人了,還像個三歲孩童一樣吵得跟倆烏眼雞似的。
那好啊!
既然你們這樣愛吵架,那朕就為你們二人賜婚,你們二人回家去關起門來慢慢吵,好好吵。
無論你們是院內吵,臥房吵,床上吵,還是床下吵,什麼時候能吵出個結果出來,什麼時候再來上朝。
若是一直都吵不出一個結果出來,那你們就先把孩子生了繼續吵,至於到底誰是誰非,屆時可以讓你們倆的孩子來做裁判。”
鄭昭的話一說出口,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炸得滿朝文武百官都驚掉了下巴,愣在原地不動。
眾大臣……
天啦嚕!哈哈哈!
好想知道他倆最後誰輸誰贏,誰上誰下,誰會按住誰來上一頓嗯嗯啊啊。
不過按照景將軍的武力值,裴大人有點懸。若是想贏,就看裴大人能不能重振男人的雄風了。
霍雲飛……
皇上這個主意不錯啊!既可以解決他倆一見麵就掐的問題,又可以解決師妹的生計問題。
都是夫妻了還要怎麼吵,就算吵,那也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嘛。
而當事人景慕瑤與裴延更是被這一道晴天雷給劈得目瞪口呆,半響都沒有反應過來。兩人同樣的表情,傻愣愣地看著鄭昭已經不知道今夕何夕。
裴延感覺自己像深秋的落葉一樣,整個人都輕飄飄地,許久之後,他才清醒過來,顫抖著聲音結結巴巴地說道:“皇……上,您身為天子……一……言九鼎,玩笑話可不能隨意說……請……請皇上莫要意氣用事?”
“哼”
鄭昭一甩龍袍輕嗤一聲:“你怎麼不說朕是在跟你講鬼故事。聽好了,朕言出必行,絕無收回的道理。
所以你倆回去好好等著欽天監為你們選個黃道吉日成親,屆時朕一定會為你們備一份大禮。”
“皇上……”
裴延嚇得心肝兒都在顫抖:“臣……臣怎能……怎能……”
怎能娶這樣一個女人為妻?讓他娶景慕瑤,除非世上的女子都死絕了。
不!
就算都死絕了他也堅決不娶。
鄭昭緩緩走下台階,垂在身側的玉佩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行至裴延身邊停下,低沉磁性的聲音從頭頂響起:“怎麼?裴愛卿這是什麼意思?你想抗旨不遵嗎?”
鄭昭的話音落下,裴延瞬間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起來,那顆聰明絕頂的腦袋都在嗡嗡作響。
他千算萬算,沒想到最後竟然把自己給算計進去了。
鄭昭轉身走到景慕瑤身邊,隻見景慕瑤跪得如槍杆般筆直,隻是臉上已經沒了剛才鬥氣吵嘴的氣勢。
小皇帝的話猶如當頭棒喝,劈裡啪啦砸得她腦瓜發懵,良久她才回過神來。
她看向鄭昭堅定地吐出三個字來:“臣,不嫁。”
她早已將此身獻給來玄周的萬裡江山,早已做好了馬革裹屍的準備,她還有那麼多重要的事情沒做,她答應那些女孩們的承諾還沒有兌現。
如今一切都還沒開始呢,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不!
絕對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棄了。
難道女子的宿命,連她這個鬼見愁都撕不破嗎?
鄭昭看向他倆冷哼一聲:“朕為天子,爾為人臣,朕的旨意便是天意。
若是你二人覺得自己的脖子夠硬非要逆天挑戰皇權,你們大可以試試看。”
而違抗聖旨就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因為是皇上賜婚,禮部官員與欽天監在驚濤駭浪中戰戰兢兢領了聖命,接下來就是,準備兩人的婚事了。
吩咐完畢,鄭昭猛摔袖子轉身離開,徒留一幫子文武百官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此時鬨哄哄的討論聲都鑽不進兩人空白的腦子裡,景慕瑤漠然地看了裴延一眼,轉身離開金鑾殿,頭也不回地走進風雪裡。
“阿瑤……”
霍雲飛瞧見了景慕瑤的背影趕緊追了上去。
景慕瑤回京之前明明還胸懷滿腔的雄心壯誌,即便是回京之後多方阻撓也沒有抹殺掉她的一腔熱血。
可如今皇上讓她嫁人。
嫁的還是一個最瞧不起她,處處針對她,同時也是她最瞧不起的病秧子。
師兄說她擔不起重任,裴延把她綱呈一次又一次駁回,所有人都覺得她的想法是天方夜譚,可她依然覺得自己一定會做到的。
可如今,皇上讓她嫁給裴延,這是把她一直堅持的夢想擊碎了,甚至還將她的尊嚴摁在地上狠狠地摩擦著。
漫天飛舞的風雪中,一顆滿懷熱忱的心在慢慢冷卻,碎掉,血流如注。
……
皇上寢宮裡,幾乎落針可聞。
今日除了往常侍奉著的宮人在,還站著一排鶴發童顏的太醫們。
“嗬!就知道你會來找朕,瞧瞧朕多貼心,連太醫都提前為你準備好了。”
鄭昭看著裴延,麵上端著一抹得體的笑容來。
此刻的鄭昭雖然麵帶微笑,可心情卻是壞極了。寢宮裡的宮人們,個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大氣都不敢喘一個,生怕喘大了氣惹著皇上動怒。
眼前的裴延衣衫淋濕,鬢角沾染著一抹雪泥,兩瓣煞白的薄唇因寒冷而不停地顫抖著,模樣狼狽至極。
匍匐在地上,磕頭竭力懇求著:“臣……臣懇請皇上收回成命,臣萬萬不能娶景慕瑤為妻。”
就她那樣一個瘋婆娘,怎麼可能入得了裴家的門,各位列祖列宗若是地下有知,還不得掀開棺材板跳出來罵人了。
鄭昭瞧著他這副模樣無動於衷:“如果你來找朕就是為了說這個,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朕為天子,金口玉言,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一樣,絕不更改。”
“皇上……”
裴延聞言又氣又急:“您這樣做是想看臣血濺當場嗎?”
縱是他殿前施禮罪大惡極,罰打罰抄罰俸祿他都認了。哪怕是拖出去被打幾板子也好過如此荒唐至極的懲罰。
鄭昭不為所動,依然語氣波瀾不驚:“怎麼?又要表演吐血了嗎?來來來,趕緊的,放一百二十個心,你儘管吐,朕的太醫們可是隨時待命的,保證讓你不死。”
隨即他又指了指地上鋪著的厚地毯:“想怎麼跪,跪多久都隨你,保證磕不著,碰不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