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變物說著王子衿完全聽不明白的話語,對於王子衿而言,這異變物怕不是瘋了,在瘋言瘋語。
她沒有收手,但異變物也反擊了,張嘴就吐出一大張密密麻麻黏稠又惡臭的蟲絲網,將王子衿飛上去的翅膀給黏住了。
王子衿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落入蛛網的蝴蝶,異變物也像大蜘蛛一樣張大嘴巴來吞她了。
異變物咆哮著,【我不想死!你要我死!為什麼要我死!我不想死!你死!你根本不是神女!你是冒牌貨!冒牌貨去死!】
異變物發狂了,口水嘀嗒的就噴在王子衿上方,一滴就像是讓王子衿淋了傾盆大雨,還是惡臭黏稠的!
王子衿惡心死了,不閃不避的緊緊盯著異變物,就等異變物咬下來的那一刻。
霍連城不知道王子衿的想法,擔憂焦急的頂著a級異變物的壓力,艱難過來,“子衿——”
王子衿沒時間給他解釋,直接抬起手,就要貼上異變物主動送上門來的腦門。
突然,一道颶風閃電似的席卷而來,她被人給鉗製住腰身,一把將她從蛛網中帶了起來,迅速閃到另一邊。
王子衿伸出去的手指懸空了,回頭驚愕的看向抱著她落地的黑衣男人,“陳隊長,你好快……”
明明那麼遠,他竟然真的說來就來了,十分鐘?應該不超過十分鐘。
王子衿錯愕的同時,又焦急道:“快放開我,我能殺它,隻有我能殺它……”
“用不著你!”陳燼冷冷的說了一句,手指一揮,身後那把黑布纏繞的長劍就飄飛著主動迎了上去。
那異變物本來還想追來咬王子衿的,哪裡知道那把在它嚴重小小的飛劍,竟然一劍劃下去,它就立刻掉了一大坨肉。
明明,那把劍就是那麼隨意的,毫無章法的輕輕一劃,再一劃,再一劃……
【啊啊啊——這是什麼劍?你,你是什麼人?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不要啊!不要殺我啊!神女不會放過你的——】
異變物的叫喊聲裡,那把黑布劍就那麼隨意的劈裡啪啦的一通亂砍,就把異變物給切成了一片一片的。
那可是a級異變物啊,比b級異變物的防禦力更是強了不少,就那麼被一片一片的切下來,一片一片的化成了灰燼。
是一點灰燼都沒有留下來,頃刻間,那強大到他們所有人都驚悚絕望的a級異變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眾人都驚呆了,王子衿也驚呆了,是對陳燼的震驚。
他怎麼又變強了?還變強了這麼多?上次對付b級異變物,才過去了不到一個月。
他怎麼變強的???
王子衿雙眼都要亮出星星了,很是激動,恨不得馬上就求問變強的經驗,她急需變強!
可那些存活下來的人,在驚呆之後,全都爆發出了震驚又讚歎的哇哇叫聲。
“哇!陳隊長殺死了a級異變物!陳隊長好厲害啊!太厲害了!有陳隊長在!我們救世有望了!”
的確,陳燼這一手,直接讓他更上升到了救世主的層麵上。
本來在他上次自稱殺掉了b級異變物之後,就和陸黥川平起平坐的救世主s了,現在就是完全的第一人了!
陳燼卻很冷淡,甚至皺起了眉,牽起王子衿的手腕就往外麵走,“跟我來。”
王子衿不明所以,呆呆的跟他走了幾步,另一隻手卻被趕過來的霍連城給拉住了。
“子衿!”霍連城滿身都是狼狽的血汙,握著王子衿的手腕的手指,卻很緊,疑惑又警惕的看了眼陳燼。
“陳上校,你要帶子衿去哪裡?這樣牽著她的手,不太好吧?”霍連城發出靈魂拷問。
陳燼眯起狹長的黑眸,冷冷看向他,“你也知道?還不鬆開?”
霍連城非但不鬆,還上前一步,言辭灼灼道:“子衿是我孩子的母親,我們現在正在一起尋找孩子,陳隊長要跟我們一起嗎?”
這可是變相說陳燼是小三?王子衿頭皮發麻的想,她應該沒理解錯吧?
隻是,為什麼他們兩個要這麼劍拔弩張?他們到底在爭什麼?不過爭什麼也不會是她才對啊!
王子衿滿腦袋都是霧水,其他的人也看得個個懵逼,又內心勁爆的吃著驚天大瓜。
眼前是個什麼樣的修羅場?
霍教授和陳隊長,這兩個清心寡欲從不近女色的男人,竟然一人一隻手的在爭搶一個女人?
雖然這女人特彆的漂亮,作為爭搶的對象也不奇怪了,但爭搶的人是霍教授和陳隊長,那就奇怪了。
而且,那女主角,還是最近特殊戰隊裡鬨得沸沸揚揚的回春少女,是一個四十歲的老阿姨!
這……
“你們先放開我吧,這樣很奇怪。”王子衿都被那些人看得渾身變扭了,明明他們三個之間就清清白白!
呃,就算有點不清白,那也是過去式了,現在就是清清白白!
霍連城是個很尊重王子衿的好男人,見王子衿為難,便不願為難她,立刻就鬆開了手。
可對麵的人卻不講武德,直接將王子衿給一把拽過去,“想找你長子,就跟我來。”
本來還想掙紮自己那隻手的王子衿:“……陳隊長,你知道霍思京在哪裡嗎?”
內心很生氣,現在卻一臉希望,把陳燼當救星的霍連城,也趕緊跟上,“陳上校還請告知。”
陳燼沒說話,隻是斜眼看到王子衿走路一瘸一拐,渾身都是傷,皺緊了他鋒利的眉頭。
然後,二話不說,一把將王子衿給攔腰抱起來,一陣風席卷著就一瞬間飄遠了。
還留在原地,想指責陳燼這樣做不對,但還沒說出口的霍連城:“……”
王子衿也覺得這樣的公主抱不太好,這好像都是人家小情侶之間的姿勢,她跟陳燼不合適。
雖然吧,她好像也被陳燼這樣抱過好幾次。
王子衿內心有點亂,身體也很亂,被急速的高空而行,嚇得隻能緊緊的抓住陳燼的袖子,腦袋鴕鳥似的埋著。
算,算了吧,等落地再,再劃清界限……
陳燼帶她來的地方,其實並不遠,就在雪山之巔,但爬上來可能需要好幾天,而他們上來隻用了短短幾秒。
王子衿說了是帶她來找兒子的,所以她暫時沒廢話,一下地就在到處張望了。
她現在有了洞察萬物的異能,能細微的觀察到空氣中的細微分子,包括能看出這雪還會下多久。
還看到了,被大雪重重覆蓋之下的某個位置,有個生命體征,氣息非常的微弱。
王子衿立刻就跑過去,鮮血模糊的腿和身體,還有厚厚的雪地,都讓她步履艱難,寸步難行。
身後是男人低沉的歎息,他一把抓住王子衿再次抱起來,目光又冷,又無奈的看著她。
“為什麼不叫我幫你?”他似有不解,眉頭微皺著,認真的說:“王子衿,你開口,我就幫你,不用跟我這麼疏離。”
王子衿被他看得心跳失頻,趕緊挪開眼,小聲說:“那多不好意思,陳隊長這麼忙,我不能……那個,幫我送到那邊吧?謝謝陳隊長。”
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她能感覺到雪地下生命氣息越來越微弱,所以一咬牙就請陳燼幫忙了。
人家都開口說了幫她了,她還矯情個什麼勁?朋友之間也能互相幫忙,更何況他們是隊友!
陳燼見她還是這麼疏離,眉頭又皺緊了幾分,但一個瞬移就到了那處雪地,輕輕一揮手,颶風卷開飛雪,層層的雪花狂飛而起。
王子衿猝不及防,被雪花撲了一臉,冷得哆嗦了一下,下一秒就被男人拉進懷中,轉身將她護在後麵。
王子衿臟兮兮的臉頰貼在他堅硬又冷涼的胸膛,但卻覺得耳根子特彆的熱,特彆是清晰的聽著男人的心跳聲跟她心跳聲的混合……
她腦海裡,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幅畫麵,很模糊,像是記憶特彆深遠,又特彆刻骨銘心的畫麵。
不過,是她小鳥一樣的撲到一男人的懷裡,抱著他,愛慕又崇仰,還顫抖著手指的小心翼翼,心跳好像比她現在還要雜亂失頻。
可那男人卻一把就推開了她,毫不客氣的絕情,冰冷,對她說:“你就是毀滅所有,我也對你無意。”
那畫麵一閃而逝,但王子衿卻像是身臨其境,甚至和現在她所處的畫麵融合在了一起,嚇得她急忙就顫著手指退開了一步。
陳燼抬起眼梢,疑惑的看她一眼,“怎麼了?”
王子衿驚恐又迷茫的望著陳燼,無法說是她腦中突然出現的幻覺導致,她覺得自己精神狀況有點問題,可能是要老年癡呆了。
她隻能抿著蒼白的嘴唇搖了搖頭,頹廢的說:“我……老年癡呆了……”
陳燼:“……看看你兒子……最後一眼吧。”
他側開身,將他遮擋住的悲慘景象給展露了出來,黑眸卻緊盯著王子衿,看著王子衿染著血汙的蒼白小臉,一寸一寸的更慘白,瞳孔劇顫。
雪地已經被風席卷得一片雪花都不剩,甚至連頭頂的雪花都暫停了,完整的露出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很年輕的男人。
她的長子,霍思京。
霍思京不知道在這裡躺了多久,全身僵硬到隱約泛著青,臉上爬滿了黏稠膨脹的青綠色脈絡,還在一條一條盤根錯節的蠕動。
那是被寄生了,被a級異變的大蟲子給寄生了。
也可以說,是借用霍思京的身體,成為它蛻變的溫床,隨著霍思京越來越透明,就會孵化重生出來。
那條a級異變大蟲子,一早就給自己找好了退路,它是知道了它會麵臨今天的血光之災嗎?
而且,還不知道為什麼,不止是重生,竟然還能蛻變成蝶,會從a級異變物,變成更高級彆……
王子衿全身心都涼透了,她很清楚,她現在隻有兩個選擇。
一是立刻毀滅霍思京的身體,還得是灰飛煙滅那種,將異變物和霍思京一起灰飛煙滅,免除後患。
二是讓異變物借助霍思京的身體重生,蛻變,讓霍思京成為大蟲子的宿體,完全成為大蟲子的傀儡,以比a級還高的異變,出去為非作歹,殘殺人類。
這看似是選擇題,其實是單項的。
不管怎麼選,霍思京都是沒命的,隻是看舍不舍得霍思京的肉體,那可是她找了二十年,日夜思念的兒子啊。
可是,才見麵,就是永彆,這讓王子衿怎麼能不痛心,怎麼能不絕望?
王子衿撲通的跌坐到雪地上,看著霍思京的皮膚越來越透明,那些蟲子的脈絡越來越鮮活,即將完全占據霍思京的身體。
而霍思京還殘存著意識,在覆蓋著他的冰雪被掀開之後,他見到了遮蓋他視線好久好久才重獲的光明。
他很痛,全身都痛,意識也在逐漸的消散,但重獲光明,讓他灰暗絕望的藍眸裡,亮出了微弱的水光。
然後,他就在這朦朧的冰冷水霧裡,見到了癱軟跌坐到他麵前,還滿眼都是通紅的淚水漣漪的王子衿。
這是霍思京從出生就被抱走後,第一次見到王子衿,他並不認識王子衿,也沒聽他父親說過他母親。
每次問起母親,霍連城都是沉默,悲傷的沉默,這讓霍思京也不忍心再問了。
他以為,他母親或許早就不在人世了,可是見到眼前的王子衿,見到王子衿痛心又憐惜又愧疚悔恨的神情,他也跟著流出了眼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被困在雪地被蠶食被吞噬了這麼長的黑夜,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現在,卻在麵對王子衿的時候,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接連掉落。
“你……”他聲音非常的沙啞,虛弱,還透著迷茫,“你是在為我哭嗎?彆哭,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霍思京知道自己在變成怪物,他知道自己快要沒有意識了,他知道自己必須死,但他死不掉,動都動不了。
但現在有人出現在他麵前,有人能殺了他,他第一件事,就是請求來人殺了他。
王子衿悲傷的望著他,他的兒子,沒有被養歪,被霍連城養得很好。
他很帥氣,很能乾,加入了特殊戰隊,還立下了不少的軍功,成了3小隊的隊長。
他還很正義,很舍己為人,很大義凜然,即便是舍棄生命,也想要守護他一直在拯救的人類。
王子衿眼角滾出熱燙的眼淚,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的擦著霍思京臉上冰涼的淚水。
她身為一個母親,這還是頭一次給自己的兒子擦眼淚,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思京,我是你媽媽。”王子衿努力的讓自己微笑,可眼淚怎麼都止不住,滿臉都是絕望。
時間不多了,不多了……
霍思京藍眸睜得很大,明顯是不相信的,因為眼前的王子衿,很年輕,比他還要年輕的樣子。
但是,他又潛意識裡特彆的相信,因為他親近她,看到他哭,他就傷心,比自己被困,即將死亡,還要傷心。
他乾澀的唇瓣動了動,聲音更沙啞了幾分,“媽……媽媽,對不起,媽媽,我……媽媽,殺了我,求你……啊——”
霍思京在異變,那些一條條蟲子似的脈絡都探出了頭,對著王子衿齜牙咧嘴的嘶嘶尖叫,威脅著她走開。
王子衿早已身心麻木,冷冰冰的盯著那些要占據她兒子身體的大蟲分肢,伸手就攥住一根,那蟲子扭動得特彆厲害。
“啊——”霍思京也發出疼痛難忍的慘叫。
王子衿卻沒放手,冷聲說:“這些惡心的東西,就是死,也不準死在我兒子的身體裡!”
霍思京痛得不行,卻讚同的點了點頭,顫聲說:“好。”
王子衿心裡痛極了,但是她雖然捏著那條蟲子,卻並沒有強硬的拔出那條蟲子,而是手指要點上那蟲子的頭部中心處。
可她的手腕被鉗製住了,陳燼一個閃身過去,抓住她的手製止她的動作,手指冰涼還略用了力,讓王子衿覺得手腕很痛。
“陳隊長?”她疑惑的看向陳燼,知道陳燼不準她用這個異能,但她必須得用。
她倔強的挪開目光,說:“就是我死,我也不要這些惡心的東西臟了我兒子,陳隊長,這是我唯一,能為我兒子做的事了。”
她是一個特彆不合格的母親,肖雪肖雷在她的教導下,養成了憎恨母親仇殺母親的不良少年。
霍思京倒是沒長歪,但卻一見麵,就要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這簡直比利劍穿心還要令她絕望心痛。
她救不了她兒子了,但是,她不要異變物霸占他兒子的身軀,死,也要乾淨的死。
他兒子那麼正義善良的人,就該乾淨聖潔,什麼東西都彆想汙染!
王子衿掙紮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不想,陳燼輕易的就鬆開了手,黑眸深沉又凝重的看著她。
“為了救你兒子,你命都不要了,那你……可曾有一點舍不得離開我?”他閉了閉眼,乾啞的詢問。
王子衿心口狂跳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望著陳燼,“你,你什麼,什麼意思?”
她說話都結巴了,她很不想再像從前的戀愛腦,看誰都覺得誰喜歡自己的戀愛腦。
所以,她一直都強調他們對她好,隻是單純的對她好,她亂想就是她的戀愛腦發作。
戀愛腦害她不淺,她萬不能再挨戀愛腦,何況她隻是個四十歲的老阿姨。
可是,陳燼這話,是表白嗎?還是單純的,隻是說她這個阿姨,舍得離開她的隊友嗎?
王子衿強迫自己去相信後者,覺得亂想都是對陳隊長的褻瀆,陳隊長那麼高冷禁欲又高高在上的人啊。
她對陳燼,向來都是仰望的,縱然,她自己也覺得陳燼對自己有點……特彆的好。
她皺著眉,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認真說:“我舍不得死,舍不得離開你們這些隊友,可是,我更舍不得讓思京屈辱臟汙的死,陳隊長,求你成全我!”
王子衿特彆堅決,見“求”這個字都用出來了,因為她知道,她打不過陳燼,硬來是不行的。
陳燼要是不讓,她絕對不能做出他不讓做的事,所以,她求他了,求他放自己去死。
陳燼口罩外的臉色都白了一瞬,低垂下濃密的睫毛,點頭,“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會護著你,王子衿,你記住,你就是你,是我陳燼……想要相守一生的人。”
王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