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意覺得自己今天被煙花和熱鬨衝擊到了,居然追問神明,“既有人祈願神明百病消除,便算不得孤身一人。”
連她都不敢說孤獨,因為還被常嬤嬤她們惦記著。
裴恒想到那日被她傳遞回來的爐罩,李媽說是謝晚意從護國寺求來的。
當初宮宴上,他多飲了兩杯去梅園醒酒,在假山後頭撞到了畏畏縮縮的謝晚意,她明明很怕自己,卻咬著牙上前,“雁王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裴恒對女人無感,尤其是後宮女眷和官宦家屬,他能給個好臉色就不錯了。
因而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不打算理會。
可謝晚意居然大膽上前阻攔,一臉著急道,“您不能往前頭去了。”
“放肆!”聞淵嗬斥一句,她嚇得四肢發軟,咬了咬唇,卻不肯退。
“雁王恕罪,我、我長姐在前頭,您不方便過去。”謝晚意不像說謊,眼裡儘是哀求。
裴恒酒勁兒上來,“你長姐是誰?有什麼資格攔本王的路?”
謝晚意本該據實相告,可若報了家門,事情鬨出去,謝家就要顏麵掃地了。
見她不說話,裴恒神色驟冷,“滾開。”
謝晚意打了個寒顫,咬唇搖頭,就是不肯讓路。
聞淵見過不少費儘心機想引王爺注意的女人,但像她這樣莫名其妙的還是頭一回,加上王爺已經動怒,他也沒再客氣,橫著劍鞘一攔,把人逼到一側。
“王爺!”謝晚意好看的眉眼間全是著急,還想追過去阻攔。
然而這時謝瑤環身邊的丫鬟佩兒已經疾呼著跑過來,“救命,小姐落水了!”
佩兒跪在雁王麵前,“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裴恒皺眉,見不遠處的池子裡果然有人在撲棱。
聞淵立刻道,“屬下過去看看。”
“等等。”裴恒眸色一凝,看到池邊整齊擺放著一雙繡鞋,石頭上還有披風。
他凝視著佩兒,巨大的威壓降下來,佩兒聲音越來越小,戰戰兢兢,“求、求貴人救救我家小姐。”
“再晚就來不及了。”
裴恒冷笑,“落水還顧得上脫鞋和疊衣服?你們小姐可真講究。”
佩兒一哽,目瞪口呆,“小、小姐···”
裴恒冷冰冰道,“她自個兒想死,本王有什麼好救的。”
他見不得這些女人的臟手段,沒發落已經是開恩了。
他是真的轉身要走,也是真的要讓謝瑤環死在水裡。
“王爺!救命!”
“救命啊!”佩兒著急了,扯著嗓子大喊,“小姐落水了!”
她們本就選的是背人地段,就算有宮女侍衛聽見,尋聲而來也要一點時間,而謝瑤環已經嗆了水,危在旦夕。
裴恒到底喝了酒,反應有點慢,隻覺身邊掠過一身疾風,聽到撲通的水聲,他才停下腳步,眨了眨眼,反應過來是跑過去的是剛剛阻攔他的那女人。
聞淵看得心驚肉跳,他頭一次見世家女子這麼勇猛,連一點兒猶豫都沒看出來,直接跳進去救人。
“王,王爺···”聞淵有點兒結巴,“現下怎麼辦?”
裴恒轉身,饒有興致地看謝晚意拉著謝瑤環往岸上靠,撲騰起的水花濺得她睜不開眼,卻絲毫不影響她冷靜又繃緊的麵容。
同樣是落水狗,謝瑤環又哭又喊,雙手胡亂拍打,儘管被謝晚意抓著,卻還不領情,一個勁兒推搡她。
“放開我,你···誰讓你下來的!”謝瑤環並不知道雁王是要看著她自找死路,還以為是謝晚意破壞她好事,氣得不輕。
謝晚意道,“你到底要不要命了?”
謝瑤環還想打她,“壞我好事!你趕緊滾開!”
謝晚意懶得跟她掰扯,死死抓著領子把人拖到了岸邊,謝瑤環朝著裴恒所在的方向還想喊救命,可發現自己已經上岸了。
謝晚意渾身濕透了,頭發上的水珠吧嗒吧嗒往下掉,露出胳膊上被謝瑤環捶打過的痕跡。
裴恒隔著雖遠,但卻看得清楚。
聞淵摸了摸後腦,“王爺,這···怎麼回事?”
裴恒微微勾唇,最後一眼對上謝晚意清亮冷靜的雙眸,她倉皇避開。
本以為是個小插曲,可後來回到席上,事情卻被太子妃鬨了出來,那佩兒跪在殿中哭哭啼啼說她們家小姐落水的樣子被人瞧見,不活了。
太子妃挺著胸脯,“你隻管說是哪家公子,說媒下聘就是,哪能讓謝小姐尋死。”
佩兒小心翼翼看了裴恒一眼。
本就是設計好的一切,太子妃故作驚訝,“莫不是雁王殿下?”
“你可看清楚了?”
佩兒膽戰心驚點頭,又冒出幾個侍衛和宮女作證,裴恒沒跑了。
太子妃猶豫道,“以你們謝家的身份···確實是高攀雁王了,不如等我稟明父皇再做決定?”
裴恒被算計也不見情緒波動,“太子妃這是想給臣弟安家了。”
“本宮哪有這個資格,還需請父皇定奪。”
“你與謝小姐這事也算有緣,總不能真的讓人家姑娘去死吧。”
裴恒嗤笑,“當時落水的是兩人,本王可沒瞧見什麼謝瑤環,本王看見的是···”
那是裴恒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麵把一個女子從頭到腳形容出來,還說她渾身濕透,胳膊上有紅痕。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太子妃再想把謝瑤環給他也不可能了。
謝瑤環和謝晚意被叫過來的時候,一個渾身濕漉漉狼狽不堪,一個卻已匆匆換了身丫頭的衣裳,生怕被人發現自己落了水。
謝晚意丟不起謝家的人。
可她萬萬沒想到,在謝瑤環哭訴了一通後,雁王修長的手指指著自己,“本王說的是她。”
······
裴恒忽然發現自己對當時的情形記憶猶新,本以為謝晚意是個倔強率真的女子,可沒想到···
他落筆,“縱人來人往,無人知冷暖。”
“說來不怕杏雨姑娘嘲笑,如今能同我一起用飯的也隻有遠隔千裡的你。”
謝晚意看著這行字,心跳突然加速,麵上也熱起來,害她還得深呼吸才能慢慢平靜。
不等回複,他又問,“那你呢?”
“女子十四、五歲便要議親,姑娘可許了人?”
謝晚意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可下一秒想到自己是個棄妃,眼裡所有的光都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