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意原本心裡還沒譜,一看神明回複,嘴角微微上揚,又將太極佩握在掌心,心頭也熱乎乎一片。
不多時,神明又送了一大筐熱窩頭和大燉菜。
窩頭還是玉米麵的,聞著就香甜,燉菜倒是頭一次見,芸香她們在院裡都聞見了,直流口水。
神明說,“前兩日病著,手下無法使用玉佩傳遞飯食,今次一並補上。”
“幸好燕臨關軍糧充裕。”
謝晚意感激之餘,承蒙不棄卻無力回報的感覺越來越重,看著一望無際的荒瘠,她不知能還神明些什麼。
對!黑土鬆軟,可以種地!
之前隻有東穀避風,可種植蔬菜,米糧長勢一般,卻能填飽世子府下人的肚子,還有剩餘賣給東穀的人。
隻要解決南區夜裡寒風肆虐的問題,就能實現有地可種的未來。
謝晚意想到上次神明給的詳細分析,可惜落在地窖,填土的時候被埋了。
她隻能厚著臉皮又跟神明要了一次,正要傳遞字條,宋清和巡完風淵河過來了。
進來瞥了眼上頭的字,“本將軍找兩個人再挖一挖,興許能找見,就不用勞累你的神明了。”
謝晚意想到神明還在病中,便真的把字條折了起來,“那就辛苦將軍了。”
宋清和以為她不會同意,畢竟誰也不能同她的神明相比,於是愣了一下,“不、辛苦。”
謝晚意收起太極佩,這才看見他還端著一盤黑乎乎的醃野草。
其實宋清和還讓人給外頭的婦孺帶了飯,現在軍糧充足,不差她們一口。而且守在這邊的士兵說兩日沒見她們烤地瓜窩頭,他便吩咐每日送一餐過來。
哪知今兒剛來就看到窩頭和燉菜,常嬤嬤隨口一邀請,他那兩個衛兵就不爭氣地端了碗。
謝晚意看了眼外頭正吃得熱火朝天的芸香她們,就近吩咐,“給將軍也盛一份進來。”
“不必。”宋清和提高聲音製止,在她看過來時又恢複平常音量,“本將軍吃過了。”
謝晚意又看了眼他那兩個衛兵,十分懷疑他們真的吃過了?
宋清和清了清嗓子,“你那神明···”
每次一提起神明,她眼睛都比平時亮。
“是不是來過燕臨?”
謝晚意搖頭,“沒問過。”
宋清和十分自信,“這燉菜是多年前秦王殿下發明的,燕臨貧瘠,每年能吃到的蔬菜屈指可數,朝廷也僅僅隻供王爺那一份,他就讓人一塊兒加水燉熟,再放上窩頭分給大夥兒,香得很。”
謝晚意沒察覺他情緒中微妙的變化,下意識捏了捏手裡絹帕,心道自己對神明的了解還不如旁人。
“希望南區能種出糧食果蔬,到時不必求朝廷,將軍什麼時候想燉都有。”
她輕輕說了一句,卻似火苗種在宋清和心裡。
然而很快他眼裡的光就滅了,“沒那麼容易。東穀被裴世子霸占,彆說種地,就是踏足兩日都要給他銀子。”
“南區就算下頭的土地鬆軟,可風寒肆虐,一年中隻有三兩個月地皮沒那麼冷硬,怎麼能長出東西來。”
長不出來便曬不了太陽,曬了太陽也沒有足夠的水源澆地。
“若是可以,當年秦王和雁王殿下早派人種了,何必等到今日讓你一個女子操這份心。”
謝晚意知他說的都是實話,可是···
“不試試怎麼知道。”她依舊溫聲細語,可眸子裡的倔強讓宋清和張了張嘴,說不出反駁的話。
“這個給你,挺好吃的。”他把醃野草推過去,揚了揚下巴,“算是燕臨特產了,京城的瓊漿玉露也比不上。”
謝晚意看著那顏色就沒食欲,“我、其實···也吃過了。”
“一口野草,又不占肚子。”
宋清和還挺執著,甚至出去給她拿了雙乾淨筷子。
衛兵打趣,“咱們將軍給謝小姐的是小灶呢。”
芸香她們也忍俊不禁,“怎麼?我們小姐吃不得?”
衛兵認輸,心甘情願,“吃得吃得!再沒有比謝小姐更吃得的人啦!”
外頭熱鬨,屋裡卻又是一片尷尬。
謝晚意不好推辭,隻是臉色微變,胃又開始不舒服。
宋清和想起上次幽冥鬼草的教訓,一把端走醃野草,嘴角一抽,“謝晚意!”
“本將軍是真心感謝你和你的神明,你彆又要給我吐。”
謝晚意捂著胸口,走到窗前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才壓下胃裡翻湧,“我、不是故意的。”
見她臉色泛白,宋清和皺眉,“什麼毛病?動不動就想吐。”
“嚴老不是給你開藥了?吃著沒效果?”
謝晚意啞著聲,“舊疾而已,沒事。”
這話和神明給她的答複如出一轍。
舊疾?
宋清和勉強信了,實則是不信也不行,因為她看起來確實很難受。
可這草···真的不錯。
算了。
“給你的神明嘗嘗。他既來過燕臨,知道燉菜,肯定也會喜歡這個。”
謝晚意沒有彆的意思,實在是這草的顏色很難讓人喜歡得起來。她的神明連墨都是千金難求的香墨,灑金箋跟不要錢似的,會喜歡這個東西?
宋清和往她袖袋裡瞅了眼,“玉佩呢?現在就送過去。”
好像一定要證明這東西很好吃,他四平八穩一坐,一副還要等回複的模樣。
謝晚意無奈,寫了張字條同那盤菜一並傳遞過去。
裴恒正喝著程太醫改良後的一碗藥,隻覺比先前的要苦,本就沒給聞淵好臉色,突然麵前又出現一盤黑乎乎的東西。
她說:燕臨特產,宋將軍堅持答謝您。看著不漂亮,但十分可口。
幸好謝晚意沒看見,因為裴恒見到這東西,喉嚨的藥全吐出來了。
聞淵確實眼前一亮,“醃草?沈歸複最喜歡這個了!”
裴恒嫌棄道,“趕緊拿走!”
聞淵卻是,“屬下替沈歸複謝王爺賞!”
一出門又對藥童道,“重新煎一副過來,太苦了,王爺都喝吐了。”
裴恒在裡頭捏了捏拳,轉身喝了半盞熱茶才衝走喉嚨裡的不適。
他不喜歡醃野草,看顏色就沒食欲。
提筆打算實話實說,莫名又想起她指責雁王的那話,再一看是宋清和的謝禮···
他便委婉寫下,“宋將軍客氣。舉手之勞,實乃燕臨運氣及將軍領兵有方。”
頓了頓,又寫,“亦是雁王心有燕臨,想方設法促成此事。”
“唐某不敢居功。”
“野草珍貴,宋將軍留著自己用就好。”
最後一句是裴恒這輩子說過最最委婉給麵子的話了。
宋清和覺得這字跡挺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隻堅持道,“就是太好吃了,他知道是本將軍割愛,才客氣的。”
“晚些讓堯子烈多送點過來。”
謝晚意沒控製好,撐著門框,“嘔~”
於是外頭的人聽見宋將軍情真意切地喚,“謝,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