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嬤嬤滿臉是血怨恨地看著棠寧,棠寧絲毫不懼。“你家主子不是因我而死,你的怨恨也沒必要對著我,從入宮那日我便安分守己隻想著太後康健之後能夠安然出宮,是你們不願意彼此安寧,也是你家主子為了害人自尋死路。”“而且你也用不著這麼看著我,太後做的這些事情可不是為了我。”棠寧意有所指。冉嬤嬤眼中血紅扭頭看向安帝。她想要罵安帝不孝,想要罵他害死太後娘娘,想要罵他薄情寡義看著太後身亡而不施救畜生不如。安帝對上冉嬤嬤的眼神心中一跳,正以為冉嬤嬤會說什麼時,就聽她突然笑了起來。“是了,是太後娘娘咎由自取,是她明知勢不如人還想強求。”冉嬤嬤邊哭邊笑,那眼淚染著血跡糊了一臉,她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替太後整理了一下鬢發,又拿著袖子擦掉她唇邊的血跡。“奴婢早勸過您了,不值得的,什麼都沒有您性命重要,可是您非要一意孤行,如今賠了一條性命,卻什麼都沒換回來。”她輕聲喃喃,聲音沙啞:“女郎,您好不容易才熬到今日,本該榮華富貴安享晚年,卻非得強求謀算那宋棠寧的命,到頭來卻沒人記您的情,隻有你,隻有你白白丟了性命……哈哈哈哈……”冉嬤嬤大笑出聲,眼淚卻越發洶湧,她叫著太後女郎,如同她還在閨中時一樣,然後猛地伏身抱著太後。“攔著她!”蕭厭陡然出聲。牧風上前一把提著冉嬤嬤的胳膊將人扯了開來,卻已經來不及,隻見冉嬤嬤心口插著不知何時太後頭上取下來的簪子,那簪子幾乎全數沒入她心口,而冉嬤嬤踉蹌倒在地上時,臉上全是淚。太後娘娘拿命去換安帝安穩,他是娘娘的親生兒子,她不能違背主子之意出賣安帝,可她還是憎惡安帝。冉嬤嬤低低笑著,她不會出賣謝天永,可同樣也不會告訴他太後娘娘發現的事情,她更不會告訴他,當年東宮那些冤魂回來索命了,他費儘心思才奪回來的皇位早就已經坐不穩了。任他如何算計,其實早就在甕中。他不過是個垂死掙紮的甕中鱉而已,卻還自以為大權在握想要謀算旁人。冉嬤嬤扭頭看向蕭厭,目光落在他那全然陌生的眉眼之上,她死死看著蕭厭的臉嘴唇開闔了兩下,就陡然閉眼斷了氣。棠寧卻是神色怔然。冉嬤嬤死前好像對著他們喚了一聲。皇長孫殿下?壽康宮裡因為接連的死人變的格外詭異,冉嬤嬤的自儘更是讓人唏噓不已,誰也沒想到太後死後冉嬤嬤會這般殉主,如此忠心的仆人,哪怕做了再多惡事也讓人厭憎不起來。安帝見冉嬤嬤跟著太後一起死了,雖然總覺得冉嬤嬤最後看他那眼神有些不對勁,她好像是在嘲諷他什麼,可到底人已經死了,死人是沒辦法再開口的,安帝心裡還是鬆了口氣。安帝沉聲道:“今日太子突然身死,朕聽人消息過來時就見太後吐血昏迷,朕隻以為祥寧郡主是為袒護錢家女娘冒犯太後,所以才會一時氣怒命人拿她,卻沒想到太後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冉嬤嬤竟也幫著太後瞞著所有人。”“棠寧,是朕誤會了你。”安帝能屈能伸,直接朝著棠寧低了頭。棠寧卻不願就此抹了過去,她朝著安帝說道:“錢姊姊也是被人謀害,何來袒護一說。”安帝說道:“太子畢竟為她所傷……”“那又如何?”棠寧冷聲道:“之前太後宮中宮人本已交代太子於抱廈之中被人動了手腳,又有人合謀引文信侯夫人母女前去,後將事情鬨大,太子被人下藥神誌不清,錢姊姊更成了他們謀害太子的其中一環。”“我原已經能問清原委,那宮人卻被劉童恩所殺。”劉童恩臉色一變:“陛下,微臣隻是失手……”棠寧嘲諷:“是不是失手,她都死在你手上。”“今日太子身死,太後拿住此事不放想要杖責錢姊姊,逼迫我與她當堂對峙行冒犯之舉,這才有了後來她突發急症想要嫁禍之事,太子的死與今日太後謀算於我本就是一樁事情。”“若那宮人不死,錢姊姊冤屈清白,太後就難行逼迫之事,後來更鬨不成現在這樣子,劉統領一句失手就能掩蓋你過錯?”劉童恩張了張嘴,想要出言辯解,可是棠寧的話卻是犀利至極。一句不管緣由都是他錯,就阻了劉童恩所有的話。安帝抿了抿唇說道:“劉童恩的確有錯,來人,將劉童恩帶下去杖責二十,罰俸一年。”“陛下!”劉童恩猛地抬頭看向安帝,他明明是奉聖命而為,可如今安帝居然要他受罰?他滿腹不甘,可對上安帝陰沉目光,而且隻是二十杖而已,他雖有不願卻還是跪在地上說道:“微臣領罰。”外間有人進來領著劉童恩朝外走,蕭厭卻是突然開口。“慢著。”蕭厭抬眼神色冷淡:“劉童恩犯錯是在人前,既是責罰又何故放在人後,若不能親眼看到犯錯之人的下場,又怎能借劉統領這二十杖警醒其他人。”“這二十杖就在這裡打吧,縉雲,你與牧風去替劉童恩行刑。”縉雲笑了笑:“是,屬下掌管刑司多年,定會好生照料劉統領。”劉童恩瞬時臉色大變,他答應挨那二十杖,是知道安帝不會當真傷他,隻要將蕭厭他們糊弄過去之後隨便讓人打上幾下,這事情也就過去了,可是這行刑之人若是換上蕭厭的人卻全然不同。這個縉雲他是知道的,身手不弱,更在樞密院中掌管刑司多年,最擅長的便是刑罰之事,而那個牧風雖然看似不如縉雲,但他這些年一直跟在顧鶴蓮左右,多少人覬覦顧家都難近顧鶴蓮跟前,他又怎會是易於之輩。讓這二人行刑,怕是那二十杖下去能直接要了他的命。劉童恩怎麼敢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