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法師,你的符似乎沒起到效果呢。”
“我也在考慮是不是哪裡弄錯了。老實說,這個符我隻見過兩三次,搞不好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使用限製。”
“你這句話不能放在事前說嗎?”
周雨近乎惱怒地瞪著對方。陳偉卻隻是不在意地聳聳肩說:“反正也不會有什麼副作用,先燒燒看吧。”
“我真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過來……張同學,可以請你去把燈打開了嗎?”
“不要!這樣沒有氣氛!”
實際上從剛才開始,周雨已經三度打開健身房的照明燈,但馬上就被張沐牧躡過去關掉。周雨儘管沒有過問理由,但也大概猜到就是這類莫名其妙的原因。
他開始後悔跟這兩個人出來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很想知道“小紅帽”是否就是錄音的主人。
在摩天口中下場悲慘的紅衣女孩,與在綸星墜樓而死的“小紅帽”,兩者在時間、地點、特征上都完全吻合。那位死去的人是否真的就是周妤的朋友?如果是,在她死後,被頻繁目擊的“小紅帽”又是怎麼回事呢?
下午的時候,他已經嘗試在網上搜索關於綸星科研技術中心的墜落事件。不知道是這件事真的沒有引起任何熱度,還是綸星公司公關部門的工作得力,他沒有搜到任何一條相關信息,倒是在選擇關鍵詞“跳樓”和“女孩”時,看到不少本市相關的結果。
站在黑暗的大樓中,他一時有點彷徨無策。
相比起他,口口聲聲要找到“小紅帽”的陳偉反而一副安逸舒坦的樣子,站在乒乓球桌前麵左張右望。實在覺得這家夥很紮眼,周雨說:“陳同學,你這是在做什麼?”
“很明顯吧,我在找球拍和球。雖然可能性不大,但這裡說不定有備用的。”
“你不是不擅長運動嗎?”
“彆的是不行,乒乓還是很拿手的。我以前和兩個老外打,基本上十局九勝。”
這時張沐牧邀功似地插嘴說:“我打阿偉也是十局九勝。”
“小矮人是論外。你的高球對普通人是低球。你接球跳起來就行了,我還得一直佝僂著。”
雖然張沐牧確實不高,但陳偉的說法也明顯不合實際。周雨朝著那家夥嘲笑似地勾了勾嘴角。
“你還真是個文弱書生。”
“也沒那麼糟糕吧。現在不是正流行這一套嗎?話說回來,周同學你的審美如何呢,我想既然是學藝術的,可能會比較欣賞體魄健美的人?”
“我喜歡言辭簡練辦事乾脆的人。”
“那可真遺憾,這種人現在可不好找。不過我認識幾個不錯的,需要我介紹給你嗎?”
“你是在幫我拉媒嗎?”
“沒錯,而且也不收費,隻要事成以後請我吃頓飯就行了。我在幫人辦事方麵一向是很良心的。怎麼樣?有對男朋友的硬性標準嗎?”
周雨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拄著雨傘往外麵走去。陳偉連忙說:“抱歉,抱歉,下次不推銷婚介服務了。你現在一個人回去也不太安全,等下一起走吧。”
“……我是去洗手間。”
再怎麼說都已經認識了一段時日,而且還曾經幫了忙,就算再怎麼跟對方合不來,周雨也不至於惱火到拂袖而去的程度。更何況,眼下的米根竹市絕對不能說安全,他也不放心把張沐牧和一個體育無能的家夥留在這裡。
窗外陰暗的夜色裡,隱約能看見鳥影飛掠的痕跡。那撲索的聲響,令人在模糊中感到熟悉。
女廁和健身室距離很近,隻要走出房門就能看見。白日裡走了不少路,周雨能感覺到雙腿的骨傷開始劇烈發痛。為了不使傷勢惡化,他隻能一點一點慢步地挪向標牌。
藏有劍刃的雨傘柄觸手冰涼。自天黑開始,那偽裝成傘把的劍柄就越來越涼,明明已經被他握了許久,卻像是剛從冷凍庫裡拿出來那樣。
女廁的門近在眼前。
雖然不合時宜,他還是想起了陳偉所說的故事。為何鬼故事裡總將女廁設計為鬨鬼地呢?是因為肮臟?封閉?還是因為和女性的概念相連?
將雜念排除腦海,他推開廁所的門。
值得一提的是,周雨並不是從“誕生”開始就很適應女廁的。雖然他從未進過男廁,但不知為何對裡麵的結構相當清楚,起初的幾次都險些踏進去。
不過,比起他作為“人格”的偏好,周妤的形象聲譽無疑更加重要。
以他寥寥幾次走入女廁的經驗看,綸星廁所間的設施相當完備,烘乾機、洗手液和全身鏡都有,牆磚與地磚看起來嶄新光亮,沒有一點汙跡。光從這種公共設施的維護程度,就能看出綸星本身的管理水平。與此同時,周雨也深深地意識到,陳偉之前講的鬼故事是徹頭徹尾的胡扯。
這是因為綸星內部廁所的設計,采取了一種非常私密的z型結構。如果隻是站在門口張望,所見僅有最外圍的盥洗池和兩三個坐便隔間的門而已。如果不往裡麵深入五步以上,絕對不可能看清廁所間內部的情形。
雖然這裡並非實驗室所在的高層,但像這樣的商務建築,內部結構往往一致。將下麵的樓層設計得如此舒適,也沒道理會虧待更加核心的研究人員。
由此可知,像在門口看到廁所深處的女鬼,這種描述是絕對不合邏輯的。要麼是陳偉按照鬼故事套路胡編亂造,要麼事件的主人公是個深夜走進女廁的變態。
周雨走進隔間內,鎖住門板,然後將‘複仇’從傘柄裡抽出,仔細地觀察起來。從入夜開始,這把骨劍就變得冰寒無比,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程度。
此前,當周雨觸摸這把劍時,最主要的印象就是異乎尋常的溫熱。
除了與摩天相見的那一晚。
因為實在對那個矮胖子有著說不出的忌憚,周雨也不由地重視起這把劍的變化。雖然不清楚這把劍忽冷忽熱的緣由,但是既然劍會對摩天起反應,他姑且就把這種刺骨的寒冷視為某種警示。
明明是寒氣森森的劍,握在掌中時卻沒有刺骨的感覺。說真心話,周雨甚至覺得自己喜歡這種狀態。
那劍上的冰冷之息,視覺上反而像是因極度高溫而冒起了淡淡白煙,彌漫在狹小的隔間裡。隻要接觸到若隱若現的煙氣, 就令人覺得思維也隨之冷凝、沉靜下來。
什麼想法也無法存在,意識在那幻覺般的白煙中渙散解離。隻有雙眼被煙熏得發痛、發冷。眼球似乎已經喪失了作為視器的功能,變成兩丸沉重的鐵珠。
然後,自白煙外,黑色的潮水翻卷湧來。又是那靈魂離體般的幻夢,但又和過去的體驗稍有不同。他仍能感覺到自身的肢體存在,唯有視覺介入了完全不同的層麵,像是體內同時運行著兩套截然不同的係統。
因為那知感上的信息矛盾,顱內開始抽痛起來。他不堪忍受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手中的骨劍。
即便在這另類的“視野”中,骨劍也依舊潔白、美麗。它光潔的白骨刃身,猶如少女細膩的肌膚,劍格上的金質雙翼,正優雅地隨黑潮起伏而扇動著。那呼吸般的振動,向周雨訴說著無言的提示。
順著“複仇”的提醒,他低頭下望。
透過瓷磚,透過地板,透過鋼鐵,將物質全部歸於結構,徑自望向數十米下的地底深處。
黑潮之下,地底泥土中散發著豔麗的紅光。
“複仇”發出無聲的顫笑,借著持有者的口舌,在黑潮的浸沒中發出低語。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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