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最後請求(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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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爾,你為誰做事?”

宴會廳內的笑聲,在不知持續多久後,終於被紅葉冰冷的質問打斷了。

“何出此言呢,小主人。我隻承諾為你父親服務,範不著再給自己增加義務。”

“讓我如何再信你呢,奧斯爾?是誰讓你造出這些……這些偽類的?伯以?梟王?”

“嗨,嗨,小主人,我說過我不參與你們的權力遊戲。”奧斯爾坐回扶手椅上,然後翹起腳來,“為什麼我要幫他們兩位呢?嚴格來說他們都是你父親的競爭者,伯以也不例外。你看,規矩每次都是這樣,子殺父,徒殺師,我是你父親的話,準先把伯以乾掉。”

兩人說話時,周雨已經悄然走回屋內,站在紅葉旁邊。

他看見紅葉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盛怒。而坐在對麵的奧斯爾仍舊懶散地笑著,還衝他一下下眨著眼睛。

“……是‘凍結’吧?”

短暫而壓抑的靜默以後,紅葉緩慢而清晰地說。雖然用了疑問的句式,她的語氣卻像在蓋棺定論。

“隻有那個家夥會行如此凶惡之事……既然你宣稱效忠於先王,何故跟他為伍?”

奧斯爾攤開雙手說:“我沒看出這兩者有何矛盾。”

“你知道先王費了多少心力去消滅他嗎?”

“而這正是我聽從他意見的原因。”

奧斯爾微微一欠身,他的手中轉動著一枚深紫色的籌碼。

“你看,小主人,我跟你父親打賭,一旦輸掉賭約,我就全心全意為他服務。他完成了他的部分,我也完成我的部分,絕無半點敷衍——但,這跟完全聽從他的命令是有區彆的。你能給一個賭徒提供的最佳服務,就是打斷他的手,把他從賭場裡踢出去,並且永遠不準他再進來。這是我許諾的‘忠誠’。”

聽完他的話後,紅葉的表情沒有一點寬釋。她用奇怪的音調說:“奧斯爾。權力也好,力量也好,永恒之物是不存在的。”

“唉,變化是人的規矩。再說,天啟末日前的日子還長著呢,在這方麵,我讚成‘凍結’的意見。”

“——撒謊。”

奧斯爾無所謂地聳肩,扮怪臉,像是在說“信不信隨你”。

“你隻是改變了,奧斯爾。維持人格和靈魂都不產生質變,你所能忍受的歲月已到此為止了。既然如此,就在今日告彆吧。”

紅葉提起了劍,那是比言語更為明晰的表態。

奧斯爾極為誇張的歎起氣來。

“好吧,我猜也是這樣。”他舉起雙手說,“我不打算為自己的行為辯解,而您呢,在三位繼承人裡也是最難伺候的——我不是說亞蘭就好到哪裡去,但至少他找不來我這兒。不過,在咱們分道揚鑣以前,我想提出一個請求。”

“說吧,我會考慮的。”

“我向您請求一次宴會。”奧斯爾說,“在您小時候,我曾給您講過許多故事,曾有一度,我保證會尋找機會帶您去城中遊覽,但此事已無法實現。因此,我請求最後一次宴會。”

紅葉沉默著。

良久以後,她手中的劍淡去了。

“我接受你的邀請。”她說。

奧斯爾大笑著站起來,那吊兒郎當的舉止忽而變得無影無蹤。他動作標準地鞠躬行禮,用文質彬彬的調子說:“歡迎三位來到奧斯爾邸。”

隨著他的話語,燈光大亮,輕快的音樂響起,仿佛有支隱形的樂隊陡然開始賣力的合奏。在輕快的音樂聲中,位於主座兩側的三張宴會椅自動滑出桌下,等待著三人入座。

周雨看向紅葉,得到對方點頭認可後,他拖著蔡績往主座左手邊的兩張位置走去。

恐怕是被剛才的事情嚇得夠嗆,直到這時,蔡績仍然一副恍惚呆滯的表情,任憑周雨把他按進座位裡。

看到他如此表現,周雨開始皺眉——雖然這家夥本來就是拖累,但照顧普通人總好過照顧一個癡呆。他不知道這個膽小鬼究竟看到了什麼,事到如今也隻能期望對方的精神損傷不是永久性的了。

“可憐的小夥子,”奧斯爾用雙手撐著主座的椅背,向前探著身說,“準是被我的寵物嚇著了。他對血肉有點敏感過頭,這可不是一個好廚師的特質。”

“真要是覺得他可憐的話,不然就先讓他離開好了。”周雨冷淡地說。

“相信我,我很樂意。但恐怕這位年輕的先生不具備獨身走出這棟宅子的能力。親愛的小姑娘,我猜今夜以後,小主人絕不會放心把一個活人交給我處置了,所以咱們還是讓他在那兒坐著吧,我保證什麼也不會做。咱們今晚就用文明的手段來解決這件事——再說,能參加我的宴會,這在以前可是萬中無一的幸運哩!”

周雨微不可覺地冷笑了一下。但看到紅葉的表情,他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奧斯爾拍了兩下手掌。

作為背景的輕音樂轉了個調。側牆的掛毯自行向左右收攏,露出三間側門,三名女仆推著餐車走出。她們都是漂亮的黑發姑娘,皮膚白皙,五官精巧,沒有特彆明顯的人種特征。那標準化的表情與動作,像是上好了發條的人偶。

女仆們靜默而迅速地上餐,實際隻坐了四席的二十人餐桌,被放滿了各式各樣的菜肴。菜品的擺設很像法菜,但當周雨試著辨認時,他卻連一道也叫不出具體的名字——說來奇怪,雖然一次也沒有去過,他卻總覺得自己對西餐是相當熟悉的。

“酒,肉,歌舞,這是我年輕時最喜歡的東西。我曾經跟幾個朋友合夥搶了肉店,那是我印象裡最好的一頓。真奇怪,那豬肉一點也不新鮮。後來我吃飯就可講究啦,我又討厭跟熟人分享,又不喜歡獨自用餐,於是就天天開宴會。如果客人討我喜歡,我就單獨請他,如果沒有滿意的,我就一次請來九個十個。得有二十人以上的表演隊,還要最一流的歌手和演奏家。每周得有五六場,除非我病得起不來床。”

奧斯爾在主座上,向右手邊的紅葉舉杯致意。

“但是你,尊敬的小主人,你從小就討厭熱鬨,所以咱們就辦得簡單一點。我手頭湊巧有一位天賦絕倫的琴手,專門為今夜準備的。我擔保你會喜歡她的表演。”

他殷勤地舉起水晶杯,向在座的賓客們敬酒。周雨和蔡績都紋絲不動,隻有紅葉平靜地回應。

這一點也沒有澆滅奧斯爾的興致,他很快鼓了鼓掌。

輕音樂停了。

幽暗的側門裡走出一個蒙麵紗的年輕女人。她穿著介於旗袍和紗麗之間的貼身長裙,肌膚如黑褐的綢緞,既光滑又結實。在那兩隻修長的裸臂中間,抱著一把造型奇特的琴。

走到宴桌末端的空地後,黑膚女人抱著琴,優雅地向眾人行禮。她的體態修長綽約,俯首時宛如一枝被微風壓斜的花。

“昂蒂,昂蒂,你真是人間至寶。”奧斯爾說,“請吧,今夜的客人尊貴無比,你得發揮得儘善儘美才行。”

女人的麵紗輕輕搖曳,透過那若隱若現的遮擋,她似乎正對奧斯爾微笑著。然而,她既不說話,也不演奏。

奧斯爾一個勁兒地對著她搖頭。

“不,這可不成。今夜我不會參與,你得一人獨奏。來吧!隻有一首曲子適合迎接咱們今夜的客人——請為我們演奏那首曲子,演奏《屠龍者騅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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