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藍鵲問。
羅彬瀚不好意思跟她解釋自己乾的事,隻能繼續用木然的表情說:“我後悔以前太衝動,主要是後悔沒對你態度好一點。”
“噢,羅瀚,你用不著在乎這個。”藍鵲爽快地擺擺手,“那一切都過去了,好嗎?我是一個法師,將來要經曆的還多著呢!而且這段時間讓我學到了很多新東西,我很榮幸能經曆這些。”
她豪氣地拍拍胸口,主動提出要和羅彬瀚交換星網賬號,可羅彬瀚根本不清楚那到底是啥。藍鵲叉著腰思考了一會兒說:“唔,好吧。我想我們稍後再解決這個問題。”
於是他們走向飛船出口。羅彬瀚主動幫藍鵲提過兩個木箱。其中一個裝滿藍鵲精簡過後的私人物品;另一個則放著兩份無緣和羅彬瀚見麵的學徒協議。他還想把肩膀上的菲娜也放在箱子頂部,結果被尾巴毫不客氣地抽了一下。
藍鵲笑了起來:“你怎麼又惹它生氣了?”
“沒那回事。”羅彬瀚甩著手說,“丫就是冷血動物沒良心。本來想幫它戒點壞毛病,結果記恨我好幾天了。彆管它了,我先把你送回去。”
這時他還沒跟藍鵲提起過雅萊麗伽的“待客之道”,正琢磨如何自然又合理地介入話題。結果藍鵲卻說:“不不,我不是馬上去這裡的法師塔。我想先去杜蘭德人的店裡走一走。你要跟我一起嗎,羅瀚?或者等我逛完後再回來跟你道彆?”
羅彬瀚差點以為藍鵲有什麼讀心秘術。他趕緊表示自己完空閒,很願意陪著藍鵲去走一圈。
“那太好了!我想在走前買點東西,或許還能去它們的店裡吃一頓。你有試過糖城的百味汁嗎,羅瀚?”
羅彬瀚瞠目搖頭。藍鵲捋捋藤發,果斷地宣布道:“你應該去吃一次,羅瀚。正好你們的船副送了我一筆錢。我想我可以請你去吃一次!”
“呃。”羅彬瀚說。他感到情況似乎有點顛倒了。
“還有莫莫羅先生。”藍鵲繼續說,“我很感謝他給我的開導和幫助。他有空跟我們一起來嗎?”
羅彬瀚倒是挺願意莫莫羅加入藍鵲的送彆會,可同時他又擔心這不符合雅萊麗伽對他提出的任務要求,因此而拒絕告訴他末日聖堂的事。從另一方麵來說,莫莫羅近日來的表現也頗令羅彬瀚在意。
“我覺得老莫最近有心事。”他半真半假地對藍鵲說,“估計他是沒心思出去玩了。有啥好吃的我給他打包帶回來吧。”
藍鵲沒怎麼起疑,隻是顯得有點遺憾。她又若有所思地抓著頭發說:“我挺喜歡我現在的造型,不過這一身有點太沉了。反正我很快就會回歸協議狀態,也許我應該先脫掉它……”
“不許脫!”羅彬瀚聲嘶力竭地喊道,“統統穿上!一件也不許脫!”
他的反應不免又讓藍鵲驚詫。羅彬瀚硬著頭皮向她解釋,說自己特彆喜歡她這個造型。藍鵲對他的瘋狂讚揚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決定暫時不脫了。
“好吧,我覺得這麼點路也耗不了多少能量。”她說。
羅彬瀚不停點頭,還竭力想擠出點笑臉,但他的臉皮很不配合,隻能儘量用目光表達出鼓勵和讚同。他們商定了一切,然後便向著外頭的世界出發了。在此以前羅彬瀚特意找過雅萊麗伽,索要了一切能得到的信息,在這些準備工作的幫助下,他們順順利利地走出了港口,進入糖城外圍的普通居民區。
依照雅萊麗伽所言,森萊球是一顆被改造過後的荒漠行星,星球的總體積相當於他的半個老家。它的表麵沒有海洋,降雨量極少,水體被鎖在地下,因而大部分區域都被灰黑色的沙土所籠蓋。
羅彬瀚以為這樣的星球難以孕育生命,雅萊麗伽卻告訴他這種星球誕生高等文明的概率反而比羅彬瀚老家那顆複雜又多變的蔚藍行星更高。因為儘管地表資源有限,荒漠行星的大氣環境卻能在漫長歲月中保持穩定,鮮少讓其地表的文明由於氣候劇變而遭受毀滅性打擊。
正是這種顯而易見的優點吸引了杜蘭德人在此駐紮。他們對星球地表進行了小幅度的改造,然後便把它當作外域貿易的中轉站。那大約沒什麼太大的利潤,但他們主張的重點在於要先搶占市場,把生意最大程度地鋪開。為此他們精心籌劃,按照他們的商業慣例在當地搭建了一座糖城(考慮到境外的生意份額畢竟有限,實際上不過是幾條糖街),以此為中心輻射了一切相關的設施與建築。
自然,他們也派來了貓人保安隊。正如杜蘭德人長期以來對外宣稱的,他們的野心不止於化的基石之一,因而理論上星河戰線推進到哪兒,他們便要把生意做到哪兒去。然而在外人眼中,象征糖城存在的並非它們本身,而是奉行獅道、群聚為義的貓人團夥。不同於通過皮膚吸收糖分,且極易因此過度興奮的杜蘭德人,貓人們既能依靠糖份提升專注性,又無水生生物的種種困擾。這讓它們的地位更加無可動搖。作為領導的杜蘭德人總是常常調換修養,而保安頭子卻穩如磐石,百年如一日地在糖城內溜達巡邏。關於雙方那些暗流洶湧的權力爭奪,還有因此產生的文化笑話永遠是大眾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走出港口以後,羅彬瀚終於見到了那些馬林向他描述過的貓人。事實上早在門城中他便已見過能直立、說話,甚至是給人接手的怪貓,可這裡的貓人們又有少許不同。它們的體型都偏大,毛色以橘黃和煙灰為主,個彆在站起來時甚至能到羅彬瀚的胸口。儘管如此,它們那副藐然的神氣卻好像比羅彬瀚還高兩個頭似的。
居民區裡有各種各樣的麵孔,但大部分都是貓。當羅彬瀚和藍鵲走過時,擦肩而過的貓人往往無視羅彬瀚,卻忍不住瞄向藍鵲微微搖蕩的藤發。
藍鵲一點也不在意。她看上去簡直開心極了,到處左張右望,不放過任何一隻被她頭發吸引住的貓。
這讓羅彬瀚多少有點被冷落的感覺。他悄悄對藍鵲問道:“你老這麼盯著它們看,不會把這幾隻惹毛了吧?”
“你在說什麼傻話呀,羅瀚。”藍鵲笑咯咯地回答,“它們是糖城的貓人,被彆人關注是它們第二喜歡的事!”
“那第一是啥?”羅彬瀚問道。
藍鵲來不及回答,一道陰影已經攔在了他們麵前。羅彬瀚打眼看去,發現那是隻氣宇軒昂、副武裝的黑貓。
它的皮毛油黑發亮,顯得身材格外削瘦,但比羅彬瀚見過的任何其他貓都高一些,視線足以跟兩人持平。那雙深邃如黑夜的眼睛幽幽望來,令人難以揣度它內心的想法。
“兩位好。”它說,“我以前沒見過你們。”
它的聲音低沉動聽,但和智人還是有著明顯的差異。羅彬瀚沒法說得太清楚,隻是覺得它吐出每一個詞時都像要帶出一個拉長的尾音。還沒等他琢磨完這位黑貓保安打招呼的目的,藍鵲已經大大方方地回答道:“你好,長官。我們今天是第一次來。”
“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觀光?”
“噢,我是白塔的預備學士,受命來這裡提交一份報告。這位是我雇傭的護衛。我們想在完成公事前去糖城裡看看。”
羅彬瀚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藍鵲,沒從那張木頭臉蛋上看出任何心虛的神態。黑貓保安似乎也沒懷疑她的理由,隻是若有所思地翹著尾巴,尾尖微微彎曲。
“我們很榮幸能受到新客人的賞識。”它慢吞吞地說,“以及,我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你的頭發。它的造型很漂亮。”
“謝謝。你想玩一玩嗎?”
羅彬瀚以為自己聽錯了藍鵲的話。但緊接著黑貓便欣然同意,翻身倒在地上。藍鵲彎下腰,將綠藤如瀑布般垂落下去,然後不停地抖動它,發出“吱吱吱”的聲音。
黑貓亢奮若狂,不停地用爪子去拍打藤條末梢,企圖把上頭的花抓下來。這場遊戲在羅彬瀚的旁觀下持續了整整三分鐘,藍鵲才把頭發甩回背後,俯身撓起了黑貓的下巴和肚皮。在雙方都完儘興後,黑貓從地上站起來,用爪子慵懶地拍拍毛灰,然後說:“第一個路口往前。祝你們觀光愉快。”
它心滿意足地走了,留下羅彬瀚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藍鵲則梳理起自己被撓亂的頭發。
“看到了嗎,羅瀚。”她說,“它們是不怎麼喜歡外族,但它們生理基礎上決定了它們很適合做服務行業,因為這就是貓人們第一喜歡的事情——讓彆人幫它們梳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