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菲娜產生更強烈的叛主意圖,羅彬瀚最後還是把它從藍鵲的骨頭架子上抓了回來。他把菲娜扔在腿間,然後對霜尾說:“這個是我養的,那個是我撿的。”
霜尾扭頭看了看藍鵲的脊梁骨:“這位想必就是你們要喚醒的白塔學徒。說實話……之前我以為你們關係不錯。”
這幾句話已經危險地觸及了羅彬瀚所捏造的謊言,因此羅彬瀚立刻說:“我不認識它,隻不過它的前老師也被殺了,我按照那人的要求把它喚醒而已。”
“噢,原來如此。”霜尾說。他的表情很不在意,看來把這當作是羅彬瀚來到“冰霜之蛹”前發生的事。
羅彬瀚不願在這些無聊的細枝末節上浪費更多時間。他隻想儘快脫困,然後去確認寂靜號的其他幾人究竟境況如何。但此刻如果真的釋放一個求救信號,招來的到底會是援軍還是殺手,他卻沒有任何把握。
在反複的考量後,他抬頭對霜尾問道:“那個假波拉瓦蒂和你一起出發前有查過你朋友的休眠地點嗎?”
霜尾輕搖腦袋的動作頓了一下:“……不。他沒有。”
羅彬瀚並不在乎他的懊悔,他繼續問道:“那麼他為何要特意把你騙到這裡來?”
霜尾立刻警惕起來。他和羅彬瀚都開始打量周邊,試圖尋找處某些與眾不同之處。羅彬瀚比前者想得更多一些:他意識到那個女殺手是真的按照地址把他帶到了藍鵲的工作服附近,而地址信息卻是由波帕查出來。那女殺手幾乎不可能事先準備好某種非常複雜的埋伏,可霜尾卻還是被另一名殺手引到了相同的路徑上來。
是假波拉瓦蒂覺得自己沒把握對付霜尾,所以想去湖邊和那個女殺手會合嗎?那是否意味著女殺手的確仍在那附近,且還有著絕對的把握殺死霜尾?但既然如此,她何不親自去小屋那裡呢?
“那些蟲子。”藍鵲悶悶的聲音在他腦袋裡響起。
羅彬瀚轉頭看向它。那具骷髏依舊背對著他,仿佛剛才什麼也沒說。霜尾則繼續渾然不覺地張望著周圍——‘意念交談’每次隻能指定一個交談對象,在連續使用十二次‘仙子火焰’以後,藍鵲不得不節省最後的兩三個法術容量,沒有對霜尾施放一個溝通法術。
“你說什麼?”羅彬瀚問道。
藍鵲總算轉過頭來:“我說那些蟲子!它們和影子完可以分開,根本不像一個整體性的法術。而且你看,剛才你輕輕鬆鬆就捏死了幾隻,屍體也沒有消失。所以它們不是某種被召喚來的異界生物,或者詛咒與元素的具化,這些隻是普通的生物……它們是不可能憑空出現在這兒的,你懂嗎?”
“你想說它們是被放在影子裡帶過來的?”
“不,不,那可能性很低。”藍鵲說,“你不了解空間裝置的原理……通常空間攜帶裝置可以分成兩種:縮張類和連通類。前者將固定的空間大小進行扭曲,比如你的引力扭曲器;後者是把某兩個特定的空間位置連接起來,那就是傳送門的基礎原理。大部分縮放類法術是禁止攜帶生物的。它們的原理基於對以太要素的震蕩和同調,讓未經處理的普通生物一直待在裡頭是致命的,它們會發狂、昏迷、甚至是化為膿水——這曾經還是一種很流行的武器製作方法。但這些蟲子的數量……它們不可能部處理過,所以我猜那影子是一種連通類的空間法術,它肯定是把蟲穴和我們這裡連通了起來。而設在虛空裡的傳送門是沒法移動的,如果你想攜帶它,首先得給它一個憑依的法術對象——就是這些影子!那個女殺手讓蟲子吃掉我導師時肯定釋放了一個影子,再把它留在湖邊,等著蟲子吃完後進行回收。也許後來的假守庫人根本沒能聯係上她,隻是想繼續利用她留下的影子!但他被你的朋友識破了,所以隻好自己再親自造了一個,而這才說得通他為何要跑這麼遠!”
它一下從原地飄了起來,異常亢奮地對著火牆胡亂比劃。
“這法術顯然有很大的代價……他把自己撕碎以後才出現了影子,那肯定是在進行生命祭獻,這是某種非常接近古約律的法術!是必須消耗靈魂才能製造的道具?難怪他寧願用一個現成的!這實在是太……但那還是太奇怪了,為何他們要傳送這些蟲子過來?”
它又趴回地上,把羅彬瀚從火牆邊擠開,然後從那裡撿起一隻被他碾碎的灰蟲,湊到眼窟前久久盯視。
“它在乾什麼?”霜尾有點困惑地問道。
羅彬瀚坐到原本屬於藍鵲的位置上,簡略地複述了剛才的談話。霜尾聳聳肩說:“我不知道這和我們現在的困境有什麼關係,不過我倒覺得這些蟲子是本地種。你瞧瞧它們,這種天氣依舊活蹦亂跳,而且你記得嗎?波拉瓦蒂的屋子裡也有一罐活蟲卵……“
“什麼!”藍鵲在羅彬瀚腦子裡尖叫道,”你們見過它的活卵!還是在守庫人的家裡!”
羅彬瀚徒勞地擋了一下耳朵。他真的想不明白在意念溝通中為何還會存在“音量“這種東西。
“你沒吃過蟲卵嗎?”他不耐煩地說。
骷髏眼中紅光熾烈,氣勢洶洶地從原地飄了起來。
“你這個隻知道吃的蠢貨!難道你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守庫人有活蟲卵,那麼也許這些蟲子的巢穴就在這顆星球上!也許他就是發現了巢穴,所以才把蟲卵收集回去做研究。而且、而且……天啊,那些殺手特意把屍體留給這些蟲子食用,而這裡是一整座裝著沉睡活人的超級大冰庫!也許有些冷庫現在已經……”
它有點絕望地在原地打起了轉。羅彬瀚也覺得有些吃驚,但沒生出什麼特彆的感想。他依舊把藍鵲的話轉達給霜尾。
“還好我們沒試吃一下那些蟲卵。”霜尾晃著頭說,“或者其實吃掉它才是正確的?”
藍鵲默不作聲地把自己丟回地上,像具真正的死人那樣一動不動。羅彬瀚本想任它自生自滅,一個想法卻忽然劃過腦海。
他踢了踢骷髏的腿骨問道:“你覺得這影子是個傳送門?那它為什麼還能攻擊我們?”
“看看你們兩個的傷口,你這個隻知道吃喝拉撒的爛人白癡。”藍鵲仍然賴在原地說,“你們兩個的傷口都那麼整齊、平滑,顯而易見它是利用空間撕裂的邊緣來切割你們!而那些蟲子呢?它們都是從影子中央爬出來。這是某種利用靈魂性質的多態法術結構,一種形態用於攻擊,另一種形態用於傳送,所以如果它沒法攻擊到我們時,你看,它就像現在這樣一直吐蟲子。”
羅彬瀚又默默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抓住藍鵲的骷髏頭,把它硬拖到自己臉前。
“如果,”他說,“我們在它吐出蟲子時跳進去,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能抵達傳送門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