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再問:“你想活嗎?”
朱貴立馬點頭。
真問朱貴與晁蓋那夥人有什麼個人情感?興許以後可能會有,但而今,也不過才剛剛認識不久。
蘇武奔這裡來,就是想定了這一點。
此時梁山,要實力沒實力,要人心沒人心。真正能把這一切籠絡起來的那個人,真正能給梁山帶來大發展的人,此時還沒來,那人叫做呼保義宋江。
“既然你想活……”蘇武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了看眼前幾人,武鬆,林卯,欒廷玉,李成。
倒也不避諱了,再開口:“那你往後,好好在這裡經營酒店就是。”
“啊?”朱貴完全愣住了。
武鬆都轉過彎來了,開口道:“我家哥哥讓你好好在這裡經營酒店,有何不明?”
朱貴立馬又點頭:“懂,懂得懂得。”
蘇武看著朱貴,看來是真懂得了。
卻是朱貴又問:“那……那都監是不是就不把小人拿到衙門裡去了?”
蘇武笑道:“你既然懂得了,那自是不用去衙門裡了,好好活著就是,好日子等著你呢,若是立了功勳,賞錢不說,少不得來日還有一個官身。”
“當真?”朱貴雙眼一直。
“多大的官說不了,當個什麼都頭,提轄,參軍,興許不在話下。”蘇武如此畫餅,但朱貴若是真做得好,這餅也不是不能讓他吃到嘴巴裡。
“那……”朱貴腦瓜子飛快在轉,左右又看了看,便問:“那……今日一見,不知多少人看在眼中,這可如何遮掩?”
蘇武隻笑:“不難……”
朱貴卻是滿心擔憂,這還不難?當間人細作這種事,要的就是避人耳目謹小慎微,如今這般大張旗鼓的,還能遮掩?
“等個人來就是。”蘇武輕鬆非常,還道:“上茶上酒菜……”
朱貴連忙起身:“是是是,小人這就去準備。”
朱貴立馬往後廚去,還暗暗回頭看了看,當真沒人跟著他,驚慌的心思還未真正定下,不免也想著是不是要逃?
也看屋後,打馬披甲的漢子圍得死死……
逃也逃不了,也更想,逃的話,有必要嗎?自己身上有什麼大案背著了?還是得罪了什麼達官顯貴?
如今這般機會在眼前,想來想去……想去想來……
朱貴定了定心神,又往屋外尋了尋,把幾個廚子小廝喊回來。剛才店內店外之人,竟是都在店外看管著,一個都不曾放走……
這位蘇都監,行事當真縝密!
一桌子菜,便也慢慢在上,菜色上齊,就聽得門外官道呼呼啦啦的聲音。
二百號人,十幾匹馬,朱仝雷橫到了。
這兩人,一個朱仝,長須到胸,江湖人稱美髯公,此時是鄆城縣馬兵都頭,晁蓋宋江之所以能逃脫,就是他私自縱容而走。
這人其實很講義氣,梁山眾賊,也很記他的恩情。
隻是來日,梁山之人報恩的方式有些讓人難以接受,朱仝隻想著過點正常日子,哪怕獲罪刺配滄州了,日子也越過越好。
隻奈何梁山之人非要賺他上山,親手打破了朱仝正常生活的最後一點希望,這也是個惡心人的故事。
雷橫是步兵都頭,這人殺牛起家,正兒八經的江湖屠狗輩,諢號插翅虎,臂力過人,跳躍能力也過人。
這兩人,交情極好。
就看兩人進入店內,雷橫便是大大咧咧來喊:“賊人在何處?”
那朱仝卻不同,進門先看一圈,然後立馬走向蘇武,拱手一禮:“當麵可是東平府蘇都監?”
“是我!”蘇武也稍稍一拱手。
朱仝立馬再禮:“見過蘇都監。”
那雷橫慢了半拍,也是一禮:“見過蘇都監。”
“坐!”蘇武抬手作請。
兩人看著一桌酒菜,便也落座,雷橫先問:“都監,知縣相公見得公文,立馬派卑職二人前來,不知賊人在何處呢?”
“還沒到!”蘇武笑著,又看了看跟著兩個都頭進來的一些軍漢,說道:“我與你們兩位都頭有公家密事要談,你們先出去。”
幾個軍漢等了等,看朱仝回身來點頭,便出門而去。
如此,朱仝才問:“不知都監是何吩咐?”
蘇武笑臉一收,看著朱仝,陡然就問:“朱都頭,你先把那朝廷大賊晁蓋私自放走,又把那殺閻婆惜的宋江也放走,心中可還有國法綱紀?”
此話一出,朱仝瞬間大驚,甚至手已然握在腰刀之上,好似說暴起就要拔刀。
雷橫卻是先轉頭來看朱仝……
這場麵,有點有趣。
卻是蘇武隨後又有了笑臉,問:“都頭莫不是要官軍火並?當真也準備上山去入夥了?”
朱仝立馬把手從腰刀上移開,深吸一口氣,換了一個平靜的表情,也擠出幾分笑容:“都監怎能如此說笑?”
“你看某是說笑嗎?”蘇武臉上還真是笑容。
雷橫卻開口了:“蘇都監,你可不能血口噴人啊!”
“是嗎?”蘇武還是笑,也看雷橫:“要不,你問一問你這好兄弟,看看某是不是血口噴人?”
雷橫當真去看朱仝,朱仝卻不看雷橫,隻看蘇武,臉上陰晴不定幾番,還是一語:“都監說笑……”
雷橫似也察覺出來什麼,轉頭去看,看的是門外,雷橫這份義氣著實不假。
隻是門外那百十號披甲打馬的漢子,還真就不是鄆城縣那些衙差廂軍可比。
蘇武卻轉頭與朱貴說:“掌櫃,倒酒!”
朱貴看得這場麵心中已然就是驚濤駭浪一般,聞言,連忙上前來倒酒。
“先飲一杯……”蘇武先抬杯。
朱仝當真也抬杯,雷橫再來,三人一飲。
蘇武放了酒杯,慢慢再開口:“我打馬從官道來,賊人步行,還要走小路,怕是今日半夜才能到此。這夥賊人裡,有那吳用,有那阮氏兄弟,朱都頭,某來此啊,是想與晁蓋吳用二人見上一見,朱都頭為中人,不是難事吧?”
朱仝卻問:“都監是官,他們是賊,如此相見,傳出去也不怕得個通賊的罪名?”
“通賊?你不就是通賊嗎?不也好好坐在這裡嗎?”蘇武反問。
朱仝微微沉默。
“就見兩人,晁蓋與吳用。勞煩朱都頭從店後的蘆葦蕩裡乘船往山寨裡去一趟,如何?”蘇武轉頭示意朱貴再來倒酒。
朱仝抬手一指朱貴:“都監何不讓他去?”
“朱掌櫃?他沒這份臉麵。”蘇武笑著搖頭。
朱貴聞言,心下也是一歎,讓晁蓋來見東平府的兵馬都監,他還真沒這臉麵說得動。
朱仝卻問:“都監不會是想利用卑職把梁山頭領一網打儘吧?”
“要一網打儘,今日到此,也就不會知會你來了……”蘇武答道。
朱仝皺眉去想,想得片刻,還是來問:“吳學究等人今夜當真會到此處來?”
朱仝自是不那麼相信。
“這些賊人之事,吳用隻以為我定然不知,這裡有吃有喝,備了船在等,有朱掌櫃守在這裡,他們身後又並無官軍在追,他豈能不來?”
蘇武自己一飲,不再與二人提杯。
“都監真是好本事,若是今夜吳學究當真至此,卑職便上山為都監去請一請!”朱仝顯然也是看懂了一些。
這位蘇都監,似並不真想剿賊。
不想剿賊,其實……是好事。
若真對麵而談,談的應該就是……如何相安無事?如此也好交差?
還是其他什麼?
朱仝想不來這些,但他知道,興許吳用想得來這些。
眼前之事,是朱仝也有一家老小,更是他朱仝從來沒想過要落草為寇。
蘇武把朱仝已然拿捏得死死,也是朱仝自己的破綻實在太大,旁人不知,蘇武又豈能不知?
“好!你把麾下之人都叫到店裡等候著,隻需你二人隨我往道口去攔,如此,你也體麵。”蘇武已然起身,往店外走去。
這一番,要的是徹底打擊梁山之人麵對他蘇武的心態與自信,特彆是吳用麵對他蘇武的心態。
要讓吳用往後隻要聽到他蘇武的名字,心中就不自覺會打鼓,就得畏懼幾分,就得怯懦幾分,更多生顧慮顧忌。
還有一點,那就是朱貴,從此之後,梁山任何風吹草動,都在蘇武耳目之下,以後也就不會再這麼被動了。
此乃蘇武心中謀劃的第三番,養的賊,就要圈得住!
回頭,便是回去擺弄那個天選打工人,這就是這一係列謀劃的第四番。
幾番之後,蘇武才能安心去做其他事情。
至於董平,今夜是死期。
頭前引蛇出洞,並不能做到萬無一失的埋伏,今夜守株待兔,才能萬無一失。
(真是被兄弟們噴得不行了,前文也稍稍改了一下,就讓董平死在這裡。原計劃裡,董平是要在這裡受辱一番的,往後還有幾番折磨,把董平當個伏筆留著,最後用在宋江想招安的事情上。我忽然也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一種不安感,有部分兄弟讀著前文的內容,感受中有一種不安,董平有點強,活著就是不安,便是不爽快,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