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考生拿到加量的卷子,暗暗叫苦不迭,嘀咕著六個時辰如何寫得完。
許是因為會試換了形式,題量都堆到了殿試。
術科三十題,策論三題,遠大於往年殿試。
但對於柳笙來說,時間綽綽有餘。
術科的題目,對於她來說已是倒背如流。
而策論三題,倒是有些意外。
第一題果不其然與神學有關,論事神之道。
第二題卻是探討靈氣與詭氣之間是否存在一絲聯係。
第三題卻是關於如何解決漠北邊關之患的。
柳笙本以為都會跟無上神有關,然而並非如此。
總覺得朝廷的方向上有些搖擺不定……
但柳笙很快放下這一層思緒,專心答題。
【論事神之道,人心也……】
第一題模擬了上千遍上萬遍,還有世界做支撐,當然下筆如神。
第二題更是她深有體會的,從轉化陣紋中,她已經琢磨出一些頭緒,但此時不好全部拋出,但引用一些轉化陣紋的原理答題倒是無妨。
至於第三題……
恐怕與昨日突然開戰有關,但具體還沒有確切的消息,還是當作假設性問題去寫。
搜羅了一下文庫中的上萬篇與邊關之患有關的文章,再結合一些世界根據現有局勢推演而出的對策,應該沒有問題。
於是柳笙蘸了蘸筆墨,開始在草稿紙上書寫術科第一題答案。
過了半日,柳笙連策論第三題也已經完成。
放下毛筆,搓了搓手,認真地檢查起來。
她不知,此時許多人才剛開始寫策論,她如今擱筆,筆直地坐在殿上,即使坐在最後麵,也顯得格外惹眼。
聖上一看,微笑點頭道:“原來是她。”
大家都身懷修為,縱目一看便能看清坐在最末端的人,也能認得這張在幻象中看了一整日的臉。
看到大家都在關注柳笙,李尚書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快速掃了一眼還在奮筆疾書的文軒寧。
此次題目全由陛下親自撰擬,自己也是今日才拿到,自然沒有機會……
希望文軒寧真如長安書院的劉院正所說,乃術科策論的天縱之才。
……
柳笙默默坐著,一邊看著手上的稿紙檢查語句是否妥當,另一邊,心神一直在新世界中,給新來的小朋友測試根骨悟性。
“你,還不錯,能過。”
“你,天縱之才!能過。”
“你,也是天縱之才。能過。”
不得不說,從生靈堂培養出來的孩童,最差都是根骨悟性上等,若是放在修仙界,簡直會讓所有仙門震驚瘋狂。
正沉浸在“過過過”之中,一道明黃色忽然出現在眼底。
柳笙趕緊抽回心神,身子坐得更是板正,恭敬地行了一禮。
繡著五爪金龍騰雲踩著霞光出海的袖子拂過桌麵,拿起了她的卷子。
柳笙雖然對於自己的答案很是自信,但也知道各花入各眼,聖上不喜歡,也是有可能的。
看了許久。
“嗯。”
隻是輕輕一聲,然後又將考卷遞給身旁跟著五位考官。
考官們一一傳閱,但謹慎地不置一詞。
柳笙想抬頭看看臉色,但終究不敢。
【可惜不能讓小觸手出來幫我們看看。】
【皇宮之中,自然還是要小心謹慎。】
傳閱過後,那個明黃色的身影又將考卷輕輕放回案上。
然後帶著眾考官繼續巡視考場。
……
晌午,殿裡還有宮人貼心地為諸位考生送上午食。
免得考著考著把人餓暈了。
食案上有六道精致的小菜,葷素搭配,飯一碗,湯一盅,另外還有一道清口的桂花雪梨羹。
因為都是禦膳房所製,不僅做得精致,味道也不一般。
每一道柳笙吃著都覺新奇美味,不得不說一句不孝的話,比自家爹做的好吃。
【不過,咱爹做的有家的味道。】
一邊吃得喜笑顏開,一邊在心中默默為爹挽尊。
飯飽喝足,柳笙就開始把草稿上的答案認真地一筆一畫謄寫在試卷上。
隻是抄著抄著差點觸發多線程抄寫本能,小觸手差點下意識啟動。
默默把它摁進手腕,繼續謄寫。
……
午時剛過,柳笙最後檢查了一遍試卷,然後淡然起身,在東側小門處交卷,第一個走出考場。
此時,聖上早就已經不在紫微殿。
眾考官看到柳笙第一個交卷,也並不驚訝,畢竟剛剛巡場,看她已經完成策論三篇了。
梅院正隻低聲吩咐了一句旁邊的官吏,官吏便跑向納卷處,將柳笙的答卷拿到前麵,放在眾考官麵前。
“先看看吧,會元的卷子。”梅院正說道。
李尚書點頭:“有理。”
然後五位考官默默依次傳閱,在卷子上端寫下了兩個字,再將卷子置於禦案最左側。
坐在前方的文軒寧對眾考官的動作儘收眼底,心中冷哼一聲。
做過首輔的他怎會不知,這個位置專門放一等供禦覽的卷子,就等到時候讓聖上鼎甲排名。
環佩伶仃,他衣擺一動翩然起身,拿起墨跡未乾的卷子,也去交卷了。
……
柳笙剛走出門外,站定沒多久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清亮的少年音色。
“你好像不一樣了。”
柳笙回轉身,看到在宮門之中緩步走出的翩翩少年,噙著微笑看著她。
隻是溫和的眸光中藏著某種銳利的鋒芒。
她沒有回以微笑,隻冷冷地說:“你也不一樣了。”
這是自從清河那一麵後,兩人真正麵對麵說的第一句話。
會試的時候,她甚至一句話都沒說就把他殺了,曾經想來還覺得有些尷尬。
但如今,想明白一些事情後,也就沒什麼好尷尬的了。
“去喝茶嗎?”文軒寧問道。
好看的少年坦然邀請,一派風光霽月。
“不了。”
柳笙卻是果斷拒絕。
一個字也不願多說。
難得聽到拒絕,文軒寧的笑卻依舊無懈可擊。
他還想說什麼,但後一個交卷的褚叔度走了出來。
似乎感覺到兩人之間有些微妙的氣氛,忍不住看了兩眼。
然後,他向柳笙微微一頜首。
似乎認得柳笙。
柳笙雖覺莫名但還是回以一禮,隨後看也不看文軒寧一眼,徑直離去。
沒有在意她在身後愈發冰冷的目光。
【這種小人,邀請我們去喝茶?隻怕會在茶裡下毒吧?】
【或者喝著喝著茶,自己捅自己一刀,說是我們要殺他。】
【或者讓店小二捅我們一刀,讓我們不能參加殿試。】
【或者一進門就一盆硫酸從頭而降,讓我們毀容殘廢……】
柳笙趕緊打住這堆被害妄想症的幻想。
【誰說我們是被害妄想症?剛剛說的108個死法,總有一個會是文軒寧選擇的。】
【我們這是未卜先知、算無遺策、運籌帷幄、小心駛得萬年船。】
聽著確實有幾分道理。
要想想怎麼整死這個臭小子了。
這時,一雙香噴噴的手從牆角伸出來,把柳笙拽到了巷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