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洗著洗著,隨時間推移,漸漸覺得沒那麼熱了,小是非也沒想那麼多,倒掉木盆中的臟水,正打算再取一盆水,忽地看到池中槐樹倒影,再扭頭一看,那槐樹陰影恰好罩在自己身上。
那痛苦回憶點點滴滴,曆曆在目,當初出門,正是看到娘親上吊吊死在這槐樹之上,忍著心頭酸楚,用木盆在池中再舀了一些水,槐樹倒影,在圈圈漣漪中上下翻湧,本來忍住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眼淚顆顆,滴在正洗衣服的木盆之中。
此時已至午時三刻,小是非眼前漸漸黑了下來,雖然眼前看不到東西,但心中所思怎能遮掩的住,小是非隻是默默洗著盆中衣服,並無聲響,旁邊小白似是無聊,趴在取水台上,猴爪撈水中漣漪,濺起更多漣漪,槐樹倒影,碎在其中……
洗好衣服,恰逢爹爹喊他:“是非!該吃飯了”
眼前已經複明,還沒來得及推開籬笆門,那一群小夥伴不知從哪裡跑了出來。
“是非哥哥,你是不是得了第一呀?”鼻涕蟲徐青雲,看著小是非一臉崇拜。
還未等小是非開口,徐更己倒是先開口了:“那是自然,我在榜單上看得清清楚楚,是非是第一名”
小滿滿興奮地看著小是非,一臉期待地問:“是非哥哥,那有沒有給我們帶好吃的?”
“這……”小是非家中貧苦,哪裡來的錢去買零食,而且他喝的爛醉,哪曾想過那麼多,正當他尷尬地撓到腰上時,觸到腰上三兩銀子。
心中暗道“多虧了這銀子救急,不然可就丟人丟大了”,小是非從纏在身上的腰帶裡,扣出一枚銀子,遞給徐更己道:“更己哥哥,這一兩銀子,就給大夥買點糖吃吧”
徐更己接過那一兩銀子,小夥伴們也是十分興奮,正當小家夥們還要聊時,徐世昌來到了院中:“是非,該吃飯了”
大夥聽到語氣不善,你推我搡,歡聲笑語的離開了。
徐世昌自然是聽到了這些,見小家夥們走遠了,輕聲問小是非:“是非,你哪裡來的銀子呀”
“是這樣的……”小是非邊陪爹爹端菜吃飯,邊聊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說完,徐世昌夾起一塊牛肉到小是非碗裡,不禁感歎:“還有這樣的奇人?”
“我覺得這人還挺好的”小是非也夾了顆丸子到爹爹碗裡,旁邊小白想上手抓,被他打了爪子一巴掌,急得小白在凳子上直蹦。
知道小白著急,也夾了顆丸子到小白碗裡,順便遞給它一隻饅頭。
徐世昌點點頭,邊吃饅頭,邊說道:“經商之人,多短視小利,殊不知物是死物,不以人用,利從何來?”
小是非邊撫著旁邊小白,示意他慢點吃,邊好奇問道:“二太爺爺說過,咱們徐氏也有經商之人,為何我們做不來買賣?”
聽了這話,徐世昌深深一歎氣:“徐氏經商,不謀惡利,更以平等易物,少賺薄利,怎敵這世上汙濁?相互詆毀,以價相欺,等等手段,比比皆是。所以族中雖有經商,卻並不成功”
小是非聽了也是一歎氣,無奈搖頭道:“可能是因為老祖清高,後人效仿吧”
小是非說完,旁邊小白被饅頭嗆住,咳嗽半天,小是非拍了半天才好。
吃過午飯,父子二人來到小是非母親墳前,當初三爺爺被打死,賠的銀子買了棺槨,立了石碑,就花了不少,雖是銀兩,徐世昌卻並不心疼,若是可以,他寧願躺在墳墓之中的是自己,也不願是愛妻。
徐世昌跪在墳前,小是非也自然地跪在旁邊,小白此時也懂事許多,老老實實,坐在一旁。徐世昌從籃子裡掏出那盤雞,旁邊放一盤饅頭,又從籃子裡掏出一把香,給小是非分了三根,邊點香,邊跟墳中愛妻說話。
“小蘭,這幾年不知你過得怎樣?我這邊還好,雖然日子苦了些,但是已經沒以前那麼苦了,族中土地贖了回來,更有大家修的水渠,收成也變好了”說著說著,徐世昌淚流滿麵,擦了擦鼻涕,又從籃子裡尋摸什麼。
隻見他掏出一碗麥子,貢在墳前:“你不信?這是咱們地裡收下的麥子,你看看收成多好,比以前的癟粒稗穀強多了”
被手中的香嗆到了,徐世昌咳了兩聲,把手中的香插在墳前,示意小是非也上香。
小是非默默流淚,把香插在墳上。
春日萬物複蘇,藍天白雲,一隻麻雀飛到墓碑上,喳喳叫了兩聲,徐世昌輕輕揮了揮手,麻雀撲棱翅膀飛向天空,不見了蹤影。
把貢品擺好了,徐世昌指示小是非:“去給你娘親培培土,拔拔草”
徐世昌在墳旁折一把草,在墓碑上掃了掃灰塵,看著“愛妻張小蘭之墓,甲巳年徐世昌立”,隨風塵侵染,碑上顏色已經褪去。
拿過地上的籃子,從中掏出筆沾墨描字,摟著墓碑,邊小心翼翼地描字,邊和愛妻聊天:“現在是非有出息了,雖然隻是開始,將來肯定會出人頭地,隻是不知你過得怎樣,要是過得不好,一定要托夢告訴我……”邊說徐世昌邊用袖子抹了抹鼻涕眼淚,然後繼續描字。
培土拔草的小是非轉到了後麵,心被揪成一團,趴在墳上,眼淚簌簌往下流,不敢哭出聲來,怕驚擾到爹爹,隻能在胸口使勁捶了兩下。
緩了半天,才整理好情緒,徐世昌喊培土拔草的小是非:“是非,過來給你娘親燒紙”
小是非趕緊過來,徐世昌挖了個小土坑,把紙錢、元寶遞給小是非,邊燒邊聊:“小蘭,你也彆嫌棄咱家寒酸,沒有香爐、沒有燒紙盆,那也是沒辦法。咱家向來這麼窮,你也肯定能理解。以後咱們家日子過好了,以後這些都會有的”
待兩人紙錢燒的差不多了,墳前的香也幾乎燃儘,夕陽西下,此時已近黃昏,落日餘暉落在墳前燒紙的父子肩頭,土坑中飄出幾片燒碎的灰燼,小白昏昏沉沉坐在一旁頭一點一點的,如同小雞啄米。
見父子二人終於收拾貢品,打算回去了,小白才來了精神,就當它轉身欲走時,卻似發現了什麼一樣,轉過身來,仔細打量。
有了發現,瞬間興奮地蹦了起來,三跳兩跳,跳到小是非娘親的墓碑上,再一跳正跳到墳墓正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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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變化也就一瞬間的事,父子二人還來不及驚訝憤怒,小白已經在墳頭上采下一棵黑色花瓣的草,摘下來仔細端詳,花瓣卻是灰色,並非黑色,這讓小白很是失望,隨即把手中的草隨手一扔。
緊跟過來的,是小是非上來的責打。小白如此頑劣,小是非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就上去抽它,小白似有所感,扔掉花朵的時候便隨身一閃,躲到墳墓另一邊去了。
小白平日就很頑劣,沒想到這次這麼過分,小是非很是生氣,追著小白圍著墳墓轉圈,想要抽它一下。
小白靈活,始終追不上它,也知道小是非動了真怒,手腳並用,往村西北的祠堂跑去了。
“算了”徐世昌呼喊小是非“是非,算了”
徐世昌不想和一禽獸計較,可小是非畢竟還是小孩子脾氣,死死的追著小白後麵不放。
追進徐家祠堂,祠堂兩側門柱已拆走賣了,隻空留一副木牌對聯布滿灰塵斜躺地上,“人間黑白皆清楚,算透是非儘可書”,這副對聯是當初老祖徐則林所留,當初子孫問他後世如何,其笑而不答,隻留下這副對聯贈予子孫。
祠堂多年無人打理,窗戶糊的油紙多年風吹日曬,早已發白褪色,破破爛爛,像一張張小白旗似的。廳中黃色幃帳布滿灰塵,有蛛網織到梁上,屋脊之上,幾束黃昏餘暉照下,破敗之象不堪言表。
雖然也曾和小夥伴們多次來過這裡玩,但也隻是逛個稀奇,覺得陰森恐怖,也就走了。至於大人,子孫已如此貧苦,哪裡來的閒錢供奉先祖,也隻能任它破敗了。
尋到祠堂,小白一溜煙爬到已淩亂地牌位上,小是非追在堂下,拿著樹枝,叫喊著:“你下來!”
小白卻做鬼臉,一臉不屑,氣的小是非要爬上去,還未來得及上去,一塊牌位砸了下來,雖然這先祖自己不認識,但小是非還是老老實實接住,小心翼翼放到地上,拱手行禮,嘴裡不住地念叨:“罪過罪過,先祖饒恕”
這模樣逗的小白捂著肚子直笑,小是非羞得滿臉通紅,卻又怕上去後他再扔牌位,隻能老老實實懇求:“我的小祖宗,你下來吧,上麵不是你玩的地方”雖嘴上是這麼說,心裡卻估算著,抓住它後,怎麼教訓它一頓。
小白像是聽懂了,乖乖的從堂上供桌爬下來,小白剛爬下來一半,似是預料到了一樣,手腳並用,又爬了上去。
小是非撲了個空,頭撞到供桌桌腿上,鼓了個大包,他那點小心思被小白看穿,樂得小白捧腹大笑。
那得意的樣子,讓小是非看的很是惱怒,自言自語道:“拚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