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 這年月,重量級的小孩多用“十斤、九斤、八斤”之類為小名,頗有點炫耀的意思。
五斤太輕,六斤太平常,父母就不好意思用來做小名了。
大嫂的孩子大名還沒有起,小名字已經確定了。
陳方軒一錘子定音,“這孩子長得胖,是個有福氣的哇,就先叫九斤吧!”
陳雪茹雖覺得這名字太土氣、太封建了。
隻是這種事情屬於陳家內部的事務,她一個外嫁的姑娘也不好插言。
她隻能在暗中叮囑自個,等懷了孕之後,不能跟大嫂一樣猛炫。
大嫂被送到病房後,李愛國抽空回到工作室從櫃子中取出一罐奶粉,又拐到供銷社買了五斤蘋果。
再次回到病房的時候,大嫂的弟弟和弟妹已經來了,還把以前常住陳家的那個姑娘趙豔紅也帶來了。
李愛國曾聽陳雪茹提起過,大嫂的弟弟叫做趙軍,弟妹叫做白翠。
趙軍在城郊火柴廠當臨時工。
白翠沒有工作,偶爾糊一些火柴盒子貼補家用。
李愛國跟兩人打了聲招呼寒暄幾句後,將網兜放在病床的櫃子上。
趙豔紅看到網兜裡的蘋果頓時兩眼放光,當時就想去抓蘋果,被白翠攔住了。
白翠嗔怪道:“這孩子被我們寵壞了。”
嘴上說著,她卻從網兜裡拿出一個大蘋果遞給了趙紅豔。
“小孩子嘛,嘴饞一點很正常。”大哥怕白翠尷尬,主動笑著說道。
他扭頭看向李愛國:“現在慶芳已經安穩下來了,愛國,你明天還得行車,雪茹也得上班,要不你們就先回去吧。今兒真是麻煩你們了。”
“都是自家人,客氣了。”
李愛國抬起手腕看看時間,馬上要到晚飯時間了,便帶著陳雪茹一塊離開了病房。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白翠拉拉大嫂趙慶芳的胳膊,朝著門外努努嘴。
“姐,那人就是雪茹的男人啊?看上去挺有錢哈。”
趙慶芳本身是個話簍子,隻是任誰挨上一刀,這會也沒了精神。
她強撐著身體說道:“愛國是火車司機,本事可大了,老二的工作就是愛國安排的。”
“安排?安排到哪裡了?”
見白翠這樣子,趙慶芳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啊。
沒有接話,扭過頭看向正在抱著孩子樂嗬的陳行甲。
“當家的,孩子餓了吧,把他抱過來。”
“你的刀口還沒長好,醫生叮囑了不能喂奶。
愛國送來了奶粉,我聽說這玩意比奶水還有營養。咱家小九斤肯定愛喝。”
陳行甲將孩子放在病床上,打開網兜,從裡麵取出一個鐵罐子。
鐵罐子上印刷有【紅星牌奶粉】的字樣,下麵寫有黑*江農墾的字樣。
這年月奶粉極為希有,供銷社裡幾乎見不到,居民們也沒有途徑獲得奶粉票。
白翠一臉眼饞地盯著奶粉罐子說道:“這樣的鐵盒子奶粉,我還是第一次見過。”
大嫂這會又得意了起來:“那不可能!我們木材廠張主任的兒子是隊伍裡的領導,我曾經在他見過。
那時候我快生產了,也想買奶粉,便想托張主任打聽奶粉的來路。
你猜怎麼著,這種紅星奶粉是軍需奶粉,在市麵上壓根買不到。”
“軍需奶粉”
白翠看到罐子打開裡麵是黃燦燦的奶粉,頓時眼饞不已。
“娘,我也想吃。”趙豔紅剛吃了一大蘋果,這會又饞得鬨了起來。
“你這孩子,這是給你小弟弟吃的,你一個丫頭片子,吃了多糟蹋啊。
再說了,這奶粉多金貴,咱們家也吃不起啊。”
白翠一邊訓斥趙紅豔,一邊偷偷瞄了瞄大嫂。
大嫂雖清楚白翠的心思,卻舍不得把奶粉給彆人,此時隻能當做沒看到。
“嗚嗚嗚嗚.”趙紅豔被訓斥了一頓,開始哭天抹淚。
陳九斤剛睡著不久,被哭聲驚醒了,也開始啊啊大哭。
這一哭不打緊,病房裡的那些孩子們也都見樣學樣,一時間病房內哭聲連天。
剛才產房裡那些家屬都嫌棄幾人鬨騰,隻是礙於情麵沒好意思說什麼,這會可就忍不住了。
陳行甲感受到那些憤怒目光,連忙笑著安慰趙紅豔:“沒事兒,這一罐子有很多奶粉,等會我給你也燙一杯。”
聽到這話,趙紅豔才停止了哭啼,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大嫂有些心疼奶粉,這會也後悔了,不過也不好說什麼。
這時候,白翠突然說道:“那個李愛國那麼有本事,慶芳,你弟弟現在沒有工作,讓他也幫著安排了唄。
咱也不要啥好工作,不用去機車廠裡當修理工,隻要能進供銷社當個售貨員就可以了。”
陳慶芳:“.”
十分鐘後,趙軍和白翠被攆出了病房。
白翠氣呼呼的說道:“趙軍,你姐姐也太過分了,都是一家人,她日子好過了就忘了咱們了?”
趙軍最怕白翠生氣了,連忙拉著她的胳膊說道:“媳婦兒,大姐最聽娘的話,走,咱們現在回家跟娘提提這事兒。”
李愛國帶著陳雪茹出了醫院。
一路上陳雪茹都在強調等懷了孕後,不能吃得太多。
“行行行,到時候我監督你。”
騎著自行車,李愛國離開醫院,拐過生機勃勃的大柵欄,路過陳舊的大前門,又一路向東,1957年的京城在這一刻仿佛一幀幀老膠卷悠閒地從身邊擦過。
天空一片蔚藍,街道上行人和自行車交織在一起,讓人想起洄遊的魚兒。
第(1/3)頁
第(2/3)頁
道路兩側建築低矮逼仄,空中遍布密密麻麻的電線。
道路兩側的大樹上,不時出現紅色橫幅:全國婦女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舉行。
這次大會將“勤儉建國、勤儉持家,為建設社會主義而奮鬥”確定為婦女工作的方針,也婦聯也正式成立了。
從此婦女同誌站起來了。
拐過新僑三寶樂西餐廳,陳雪茹突然拉了拉李愛國的衣角。
“愛國哥,這裡的羊角麵包可好吃了”
“剛才不是說不能吃太多嗎?”
“這不是還沒懷孕嘛。”
“.”
李愛國抬頭看看那條紅色橫幅,沉默了片刻,騎著自行車拐到了三寶樂西餐廳。
三寶樂在京城也算是品牌。新僑三寶樂西餐廳是一個對外的窗口。
進到店內能看到各種精致的工藝品。大到康乾年間的大木雕屏、古今國畫、油畫,小到牙刻、窗花等,琳琅滿目。
在京城有“南有新僑,北有老莫”的說法。
糕點價格不菲,其中最便宜的就是羊角包了。
李愛國買了兩個羊角包,又喊了服務員同誌取了放在櫃子裡麵的蛋糕。
“這一個蛋糕得兩塊錢,也太貴了,隻要羊角包就好了。”陳雪茹緊張得拉住李愛國的胳膊。
“咱又不是總吃,偶爾吃一頓,還是吃得起的。”
李愛國取出兩塊錢五毛錢遞給了服務員同誌。
這裡的糕點價格高,卻有個好處,那就是不需要糧票。
饒是偶爾吃一次蛋糕,陳雪茹還是心疼得直淌血,一路上都在嘀咕下次再也不來這裡了。
回到大院裡,此時正是晚飯時間。
許大茂和劉嵐帶著兩個孩子朝外麵走去,看到陳雪茹手裡拎著糕點,劉嵐碰了碰許大茂的胳膊:“看到了嗎,上麵有三寶樂的標誌,這玩意至少得好幾塊錢,你啥時間也給我買啊。”
許大茂苦笑:“我就是一個放映員,李愛國是火車司機,我咋跟人家相比。”
“我讓你去找李副廠長幫我拉拉關係,你還不去.”
話音未落,劉嵐氣呼呼地伸出手在許大茂的腰間狠狠掐了一下。
許大茂疼得直咧嘴。
“大茂哥,咋了,閃著氣了?”
李愛國笑著打招呼。
“沒,沒事兒我們去散步,咱回見啊。”許大茂拉著劉嵐的手,帶著兩個孩子一溜煙的跑了。
他害怕再等一會,劉嵐又要找麻煩了。
一塊蛋糕也就饅頭大小,陳雪茹還是舍不得自個吃了。
回到家後,她將蛋糕分成四份,李愛國一份,何雨水一份,劉大娘一份,她自己留了一份。
劉大娘吃著蛋糕,直讚歎李愛國找了一個好媳婦兒。
秦淮茹在水池旁看到這一幕,眼神黯淡了下來,端著水盆子轉身回了家。
賈東旭自從上次秦淮茹離家出走後,也老實了許多,下了班便待在家裡麵。
見到她回來,皺著眉頭說道:“你不是洗衣服去了嗎?怎麼著,衣服沒有洗完,就回來了?”
秦淮茹看看正在啃紅薯的賈東旭,一時間喪失了跟他講話的興趣,轉過身進到了裡屋。
賈張氏氣呼呼的說:“反了天了,誰家的媳婦兒敢這麼對自家老爺們啊。“
賈張氏站起身想要教秦淮茹規矩,被賈東旭拉住了。
“娘,彆鬨了,要是易師傅知道了,又得收拾我了。”
賈張氏雖惱怒易中海插手賈家的事兒,但是賈家這陣子還得靠著人家,也隻能作罷。
她小聲嘀咕:“易中海這人真是邪門了,平日裡誰都不幫,為啥偏偏喜歡幫秦淮茹呢!”
翌日。
李愛國一大早便去行車了。
陳雪茹到街道辦請了半天假,騎上自行車去老協和看望大嫂。
抱著孩子逗了一陣子,陳雪茹準備回街道辦。
從她手裡接過孩子,大嫂有些難為情的說道:“雪茹,嫂子求你件事兒唄。”
“啥事啊,嫂子你儘管說。”
“那個.我弟妹你也知道,她糊火柴盒子壓根不掙錢,想著”
大嫂正要說下去,陳行甲出現了病房門口,攔住了她。
“媳婦兒,雪茹還得去上班,你就彆浪費她的時間了。”
陳雪茹搞不清楚狀況,見陳行甲臉色有點難看,也隱約猜到了什麼。
“大嫂,我去上班了,咱們下次再聊。”陳雪茹挎上帆布包出了病房。
陳行甲將陳雪茹送出了大樓,叮囑她:“你嫂子是個拎不清的,你千萬彆聽她的。”
“知道了哥,你趕緊回去吧。”陳雪茹清楚陳行甲的意思,騎上自行車離開了。
大嫂見到陳行甲回來,氣呼呼的說道:“我弟弟家確實困難嘛,白翠要是能當上供銷社售貨員,他們的日子也能好點,你這個當姐夫的,咋不想著幫忙呢。”
陳行甲板著臉說道:“白翠開口就是供銷社售貨員,真以為供銷社是愛國家開的啊!
她沒上過學,掃盲班都沒畢業,能算賬?”
大嫂也清楚白翠的要求有點高,卻不願意低頭,低聲說道:“白翠也是想著售貨員工資高一點嘛”
陳行甲看了看胖乎乎的小九斤,也不能真跟大嫂生氣。
“老二能進機車廠到那個機修工。
那是因為老二本身就是國家職工,技術也過硬。愛國能從中做工作。
第(2/3)頁
第(3/3)頁
白翠有什麼?你這不是想讓愛國犯錯誤嗎?”
大嫂鬱悶的說道:“行了,行了,既然你不願意麻煩雪茹,我以後不再提,總行了吧。”
“你啊.”
陳行甲還想多說兩句,小九斤哇哇大哭了起來。
他連忙手忙腳亂的幫孩子換上尿布。
另外一邊,李愛國已經騎著自行車來到了機務段裡。
剛進到客運車間,便接到了段裡麵的通知,讓他到火車研究所一趟。
“劉國璋主任要見我?沒搞錯吧?”
李愛國看著徒弟黃婧問道。
黃婧點點頭:“沒錯,是那個通訊員閻解成來通知的。”
還沒有行幾天車又得請假,李愛國也是無奈。
隻是劉國璋最近一陣子好像在忙大事兒,李愛國兩次登門,都沒有見到他。
就連紅星雨傘都是托師母轉交的。
李愛國還真有點想念這位恩師了。
李愛國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帶著黃婧找到了正準備行車的代班司機。
“老白啊,今兒你替我行車?”
代班司機看看李愛國,再看看站在他身後的黃婧,頓時明白了,笑著說道:“李大車,你放心吧,你的徒弟誰敢欺負啊。”
“那就有勞老兄你了。”李愛國拍拍代班司機的肩膀,這才騎上自行車前往火車研究所。
代班司機看看黃婧說道:“小同誌,你可算是找了位好師傅。”
黃婧抿著嘴笑。
她父親是火車司機,她從小在鐵路大院裡長大,對機務段裡的事兒再清楚不過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就連師徒之間也是如此。
有很多火車師傅在帶學徒的時候,並不會儘心儘力,隻把學徒當成免費雜役。
“什麼?吳漢市長,江大橋?”
有陣子沒見,劉國璋似乎老了好幾歲,頭發一大半花白了,額頭上爬滿密密麻麻的皺紋。
這會他不停的糾正李愛國的話。
“不是江大橋,是吳漢市長江大橋。具體來說,應該是長江鐵路大橋。”
“老師,咋回事?”
聽說要摻和長江大橋的事兒,李愛國頓時來了興致。
“這事兒三兩言語給你解釋不清楚。你就說有沒有信心幫助四方廠改進前進型機車吧?”
劉國璋拍著桌子說道:“還有,在隨後的工作中,也許得駕駛火車去驗證長江大橋的堅固性。”
他這個學生越來越過分了。
一進門就以自動傘為理由,訛詐了他兩條中華煙。
現在還想讓他當解說員,真當他個老師沒脾氣啊!
“開著火車穿越長江?有興趣,太有興趣了”
李愛國咳嗽兩聲,整了整衣領子,一本正經的說道:“老師,我身為火車司機,當年在加入組織的時候,就宣過誓言,要為建設祖國而奮鬥,無論組織把我放在什麼崗位上,我都會不畏艱難困苦,爭當積極分子!”
劉國璋:“.”
他沉默了片刻,臉色也嚴肅了起來。
“李愛國同誌,這次任務關係到吳漢長江大橋能不能順利通車,你就算是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保證完成任務!”
“明白!”
激情在胸懷中燃燒,李愛國緊緊的攥起了拳頭。
在後世,吳漢長江大橋被譽為新世界的第一座長江大橋。
《水調歌頭·遊泳》中的名句:“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指的正式吳漢長江大橋。
來到這個年代,李愛國才意識到這座大橋的重要性。
在吳漢建第一座長江大橋的設想最早由湖廣總督張之洞提出,用以溝通南北鐵路。
從1913年詹天佑支持組織的第一次規劃起,前後共經過5次規劃,直到1955年才有新中國正式確定長江大橋的具體規劃,並正式投入建設。
京城各個街區為了支援去大橋的建設,還曾經組織過募捐活動,李愛國曾捐過五毛錢。
在那個時候五毛錢等於他半年的零花錢。
大橋的工程進展經常刊登在人人日報上。
機務段組織的學習生活會上,也經常號召鐵道職工向大橋的建設人員學習。
現在竟然能夠參與到大橋的建設中,咱李愛國能不激動嗎?
隨後,劉國璋喊來董工,指了指李愛國:“小董,你是這次任務的組長,把任務跟愛國解釋一遍。”
董工帶著李愛國來到隔壁辦公室內,給他倒了一杯茶水,這才緩聲開口。
“其實吳漢長江大橋,是由咱們鐵道部門主持建造的。”
“什麼?”
李愛國猛地瞪大眼。
在新聞上,隻提到了吳漢長江大橋的重要意義,還真沒提到鐵道部門在其中的作用。
“這事兒啊,還得從大橋的立項說起”
董工難得在李愛國麵前擺出師傅的姿態,邊喝茶,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