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出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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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津城與京城相距100多公裡,自古以來交往極為頻繁,火車就是其中最重要的連接樞紐。

民眾中甚至有一個貌似不起眼的順口溜——“津北楊,張落廊,萬安黃,豐永通岔正陽旁。”

說的就是當時從津城到京城火車的所有車站。

順口溜出現的原因是:當時的火車確實是不報站的,乘客如果記住這個順口溜,一站一站數,勉強也不會錯過站。

解放後,為了服務群眾,在火車出發前,播音室都會播報前方站台,為民眾避免了很多麻煩。

“各位旅客同誌請注意,前方到站豐台站,請準備下車的同誌,攜帶隨身行李”

大喇叭裡傳來張雅芝高昂的聲音中。

131次列車經過通豐台站、永定門站、通州岔道站、正陽門站,沒有任何意外事情發生。

李愛國也逐漸放鬆下來,抽出一根煙,愜意的抽起來。

看來在這個牛馬蛇神不敢露頭的年代,就連豎旗的定律也失效了。

兩百天安全行車記錄.穩了。

突然。

負責瞭望的副司機劉清泉大喊道:“報告正司機,外麵下雨了。”

李愛國扭頭瞅瞅側玻璃。

狂風卷著暴雨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

“下雨很正常,不用擔心。”

副司機劉清泉也不以為然。

天氣變化無常,列車在外麵奔波,經常會遇到下雨、下冰雹、下雪的天氣。

隻要鐵軌通暢,就不會出事。

隻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雨越下越大,狂風肆虐,勢不可擋。

像是有一張大手天空中進行了素描加工,原本蔚藍的天空被塗成了烏黑。

隻是片刻功夫,列車就像是從白天駛入了黑夜。

啪嗒啪嗒的雨滴,打落在車玻璃上,讓人心生厭煩。

下雨倒是不怕。

關鍵是外麵的風很大。

李愛國透過車窗,看到一顆小樹拔地而起,在天空中遨遊。

他果斷的拉下了大閘,車輪跟鐵軌產生摩擦,火車的速度緩慢下降。

劉清泉注意到車速下降,從車窗外縮回腦袋。

外麵的雨很大,隻是片刻功夫,他的頭發已經濕透了,鼻子眉毛上也都是雨點。

他邊抽出毛巾抹掉臉上的水滴,邊大聲說道:“正司機同誌,車速降這麼低,咱們肯定得晚點,白車長肯定有怨言。”

列車長最討厭的就是晚點。

倒不是會被機務段處罰,而是乘坐列車的人,誰不想早點回家?

看到列車晚點,乘客們難免會心生怨言,乘務組要承受乘客的抱怨。

李愛國道:“晚點總好過出事兒,外麵的風太大了,道路兩邊的大樹很可能會被刮倒,咱們還是得多小心一些。”

“明白了,我一定做好瞭望工作,保證不會出事。”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後,劉清泉立刻冒著風雨把腦袋伸出了外麵。

至於列車長.她隻是列車長,又沒辦法命令司機組。

劉清泉很快就感覺得自己有點托大了。

外麵的雨滴又急又猛,打落在臉上,就跟刀子似的。

並且雨水還拚命的往眼睛裡,嘴巴裡灌,隻是片刻功夫,他就堅持不住了。

“正司機同誌,不行咧,不行咧,外麵的雨太大了,我老劉活了這麼大年紀,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雨。”

劉清泉縮回腦袋,立刻拿起毛巾拚命擦臉。

李愛國此時已經把車速下降到了極限,車速不能再降低。

在行車的時候,列車的速度可以下降,但是不能停車。

一旦停車,等回到機務段,就得寫材料向段裡麵說明情況。

嚴重一點的話,還得挨批評。

李愛國轉過身看看司爐工老鄭。

“鄭師傅,麻煩你跟劉師傅輪換瞭望。”

這會車速很低,司爐工並不需要時刻往裡麵填煤,老鄭應了一聲,接過了劉清泉的位置。

就這麼著,兩人輪換瞭望,列車在風雨中行駛了十幾公裡。

在路過一個檢修站的時候,車尾的運轉車長通過消息條,彙報了列車晚點的消息。

具體晚點多少時間,並不確定。

車廂內。

白車長把原本該在休息的乘務員們都喊了起來。

做好服務工作,挨個車廂的跟乘客們解釋。

這年代的人們普遍比較淳樸,乘客們看到外麵下了大雨,知道其中的利害,紛紛表示理解。

壓根就沒有人提出晚點要賠償之類的要求。

白車長看到列車內局勢穩定,稍稍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看向窗外的烏黑的天空。

現在一車人的安危,全都指靠在司機組同誌身上了。

火車頭內。

李愛國緊緊攥住大閘的手柄,時不時的扭頭看向劉清源,等待突然事件的發生。

一直到外麵的大雨逐漸稀疏起來,也沒有事情發生。

此時距離黃村站、隻有不到三十多裡了,李愛國的心情逐漸輕鬆下來。

“看來白車長的烏鴉嘴沒有”

“刹車!刹車!刹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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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劉清泉的驚呼聲。

李愛國幾乎來不及思索,手掌在肌肉記憶的作用下。

猛踩汽笛,一把閘“撂非常”(大小閘同時拉下,緊急刹車)。

列車巨大的慣性,推著已經被閘瓦抱死的車輪與鋼軌劇烈摩擦,瞬間發出刺耳的響聲,列車下飛濺出一路火花.

列車的車廂內因為突然的刹車,一片人仰馬翻,行李架上的包裹也掉落了下來。

白車長正在巡視車廂,猝不及防之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板上。

張雅芝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白車長,你沒事吧?”

白車長顧不得自己,神情驚恐的看著車窗外:“是,是不是出事了?”

話出了口,她就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傻。

如此激烈的刹車動作,火車司機隻有發生重大變故的時候,才會做出來。

好在現在列車隻是刹車,並沒有發生碰撞。

白車長想到這裡,臉色頓時煞白起來,緊緊攥住扶手,心中默默期盼列車趕緊刹停。

張雅芝也意識到了,牙齒緊緊咬住了嘴唇,咬出了血絲。

現在開火車的可是李愛國

車廂內本來喧囂一片的乘客們頓時安靜了下來。

神情都緊張,眼神惶恐不安。

火車頭內。

劉清泉在李愛國作出刹車動作後,繼續大聲驚呼:“報告正車長,前方有人揮動旗幟.不是旗幟好像是破褂子。”

“距離多少?”

“七八百米。”

李愛國聞言頓時鬆了口氣。

“一輛滿載乘客的列車,重量在四千五百噸。

車輪和鐵軌的摩擦係數是0.17。

目前列車時速是30公裡每小時。

根據摩擦力公式可以計算出刹車距離是五百米。

咱們肯定能及時刹住列車!”

劉清泉和鄭師傅聽得目瞪口呆的。

一個腦袋伸在外麵,任大雨拍打在腦袋上。

一個手持鐵鏟愣在了鍋爐旁邊。

這哪裡是火車司機啊,就這計算水平,足以去當數學老師了。

啥?

老師的福利待遇,遠不如火車司機?

那算了。

瓢潑大雨中。

列車的速度逐漸降低,最終停了下來。

“噗嗤.”

隨著一聲排氣,當列車停下的那一刻,整個車廂都歡呼了起來。

他們雖不知道列車到底遇到了什麼意外,但是隻要列車停下來,就安全了。

此時李愛國的手心攥出來汗水,興奮得差點跳起來。

牛頓老爺子誠不欺我!

這次您老的棺材板總算是壓住了

咱就不勞煩您老從棺材裡跳出來罵人。

劉清泉和鄭師傅驚得目瞪口呆的。

“好家夥,還真是刹住了。”

“愛國,你現在的開車水平,就跟章大車差不多了!”

李愛國此時已經顧不得跟他們閒扯。

拉開側麵活動門,冒著風雨跳下了列車。

此時外麵一片昏暗.

大滴大滴閃亮的雨珠子,從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灑下來,天地間一片模糊。

在七八百米外,能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副司機劉清泉的視力至少得是6.0的。

借助雪亮的車燈,李愛國手遮住眼睛,眯了眯眼才看清楚.

在距離車頭二十多米的地方,站著一位七八十歲的老大爺。

他筆挺直立,站在鐵軌中央。

雪亮的燈光中,瓢潑大雨中。

老大爺赤裸上半身,任憑豆大的雨滴打落在他光布滿褶皺的胸口。

風借雨勢、雨助風威,就像是要橫掃一切。

老大爺需要一手拄著鋤頭才能站穩。

他一隻手高高舉起,用力揮舞破舊褂子。

他身後不遠處,一棵大樹被連根拔起,橫在鐵軌上。

李愛國心中一陣後怕。

要是列車沒能及時刹停下來,撞在大樹上,唯一的結果隻能是脫軌了。

這個時候。

劉清泉和白車長都趕了下來。

他們頭頂衣服躲避大雨,看到老大爺的樣子,都呆愣住了。

“快,找件衣服給老大爺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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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愛國大呼一聲。

這麼大的風雨,就連年輕人都受不住,更彆提老大爺了。

但是。

這時節正是盛夏,大家夥身上穿的都是短袖,哪裡有多餘的衣服。

李愛國來不及多想,脫掉身上的短袖,披在老大爺的頭上,為他遮住了風雨。

大風大雨遮掩了光線,也遮蓋了人的神智。

老大爺似乎還沒有晃過神來,生怕列車衝過來,頭上蓋著短袖,他還是不停的揮舞褂子

“大爺,大爺,感謝你的提醒,列車已經停下了,這會兒雨太大了,咱們先進車廂裡避避雨。”

雨越下越大,李愛國來不及多想,攙著老大爺上了後麵的宿營車。

宿營車內的乘務員們,連忙找來毛巾幫老大爺擦去身上的雨水,又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乾枯乾瘦的雙手抱著搪瓷缸子喝了兩口熱茶,老大爺這才算是緩了過來。

他抬起頭看向李愛國:“同誌,火車保住了嗎?”

“保住了,保住了!”李愛國邊有毛巾擦雨水,邊大聲說道。

老大爺緊繃的情緒這才緩和過來,低聲喃喃:“保住了就好,保住了就好”

白車長拿著一件外套走了歸來,遞給老大爺:“大爺,你先穿上。”

外套是嶄新的男式乘務員製服,應該是乘務組的備品。

“這這多不合適,俺身上都是泥巴,怪埋汰的,這麼好的衣裳,要是弄臟了,怪可惜的。”老大爺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好意思。

“大爺,你救了我們列車上的人,是我們大家夥的救命恩人,一件衣裳算不了什麼。天氣變化大,您就穿上吧。”白車長蹲下身給老大爺講道理。

可是無論她怎麼勸,老大爺就是認準了不能貪小便宜,白車長也是一臉的無奈。

這就要想找一件乾淨的舊衣服也很難。

躲在宿營車裡的老鱉抽著煙,撇撇嘴道:“狗頭架不住盤子端——上不了台麵,一個農村的泥腿子值得這麼恭敬嗎?”

李愛國見老大爺無論如何都不接衣服,站起身道:“老同誌,我是火車上的領導,現在要對你提出批評。”

“啊?!批評俺?”

“是啊,這件衣服表達了我們機務段對農民兄弟的情誼,你不收下,是不是覺得咱們之間沒有階級兄弟感情?”

“這”

老大爺臉色發生了變化。

咬了咬乾裂的嘴唇,猶豫了一下,才伸出手接過衣服,披在了身上。

饒是披上了衣服,他還是調整了兩下,不讓衣服粘到腿上的泥巴。

白車長意外的看了李愛國一眼。

沒想到這個先進司機還挺會做群眾工作的。

同時她也在暗中提醒自己。

身為列車長,不應該隻生活在城市裡,不應該隻生活在機務段裡,應該多接觸各種各樣的人。

這樣才能更好的為乘客們服務。

李愛國擦乾淨身上的雨水,忍不住打了個寒蟬,這場雨不像是夏天的雨,冰涼冰涼的。

“李司機,你也喝點開水。”張雅芝端著一個搪瓷缸子走過來,她手裡還拎著一件外套。

趁著李愛國喝茶的功夫,她幫忙把外套披在了李愛國的身上,手指滑過結實的肌肉,心中一陣悸動。

一個女同誌幫男同誌穿衣服,要是放在彆的場景裡,說不定會被認為亂搞男女關係。

但是人家李愛國剛剛及時刹住列車,救了一車的乘客,又冒著那麼大的雨,把老大爺請到列車上。

誰敢說三道四,白車長,第一個上去,撕抓他。

李愛國邊喝茶邊跟老大爺聊天。

等待外麵的雨勢逐漸停了,對老大爺的情況,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老大爺名叫周栓柱,是附近周家莊的村民。

今天本來在鐵軌附近放羊,突然天降大雨。

周大爺著急忙慌的就要把羊往家趕,就在那個時候,距離鐵軌兩百多米的一顆大樹被大風刮倒了。

大樹的樹杆已經被蟲蛀得腐朽了,本來就沒有多少重量,因為枝葉茂盛,竟然被刮倒在鐵軌上。

周大爺此時也顧不得找羊,慌忙扔下羊鞭,想把大樹挪開。

結果,沒有任何用處。

大樹雖然腐朽了,也不是人力能夠挪動的。

當周大爺看到遠處有列車的車燈閃亮時,顧不得多想,就衝上鐵軌,攔住了火車。

李愛國從兜裡摸出一根煙,結果煙盒子早就濕了,裡麵的煙成了一坨糊糊。

劉清泉見勢,連忙從兜裡取出煙,給李愛國遞上,又給老大爺遞了一根。

李愛國點上煙,深深的吸一口。

煙草的辛辣味兒充斥著肺腔,整個人精神了許多。

“老大爺,你是怎麼知道揮舞大褂子來攔住火車的?”

這話聽起來很幼稚,就連小學生都知道,遇到險情的時候,可以揮舞旗幟,提醒火車司機注意。

但是要知道在這個年代,文盲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很多偏遠鄉村的村民,甚至會認為火車頭裡麵裝了十幾匹馬,才會跑得那麼快。

老大爺抽煙,黝黑的麵孔上第一次浮現出自豪:“後生,你彆看我是個糟老頭子,當年我可是跟著大隊長劉洪,在臨城棗莊一帶的鐵路線上,襲擊過鬼子的列車。

彆說是攔車了,就剛才你們列車的速度,老頭子我一個飛身,蹭地就跳上去了。”

大隊長劉洪.臨城棗莊感情是鐵道右擊隊啊!

(本章完) d qq qq guan.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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