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可不可以……”青黛的眼珠慌張閃動，她僵硬把頭扭向另一邊，怨道，“我一個弱小人類，還反抗得了你個大鬼王不成？”
宣玉辛低聲纏上來：“小丫，你反抗得了。”
“胡說八道！”青黛梗直脖子，一個勁兒躲：“一個無間鬼王想做戲娶我就娶了，如今又口口聲聲想留在我身邊？我可沒資格選……！”
“往前便是我殉身處。”
青黛停下動作，無意揪緊宣玉辛衣袖。
“你若真討厭我，就用金錢劍刺穿我心口，然後用百八十張黃符紙將我地下屍骨封印千千萬萬道。”
宣玉辛輕笑出聲，跟哄孩子似的：“那時我就沒法再纏你了。人世百年，碧落黃泉，你我萬世不相見。”
青黛愣愣眨眼，也不知是哪個字眼刺到了她，她連忙揪著宣玉辛衣襟，將腦袋埋入鬼王胸口。
她抿唇，嘗到了腮邊眼淚的苦鹹味。
這無間鬼王果然是個可惡的大混蛋！
宣玉辛忽明忽暗的目光落在麵前大片梔子花之上，他道：“小胖丫，這殺死無間鬼王的法子我可隻說給了你一人聽。”
“呸！呸呸呸！”
青黛狠狠擦過眼角，抬頭怒瞪：“這麼缺德的事，我堂堂一介天師是絕對做不出來的！你要想死，想魂飛魄散，就和彆人說去！”
“我舍不得魂飛魄散。”
宣玉辛趁機把人摟得更緊，眼睫低垂，楚楚可憐：“因為你在心疼我。”
“舍不得魂飛魄散你還說那些話！好啊，你是故意嚇唬我？”
宣玉辛搖頭：“惡鬼全憑執念活著，大仇得報，心事已了，我們形銷魂滅是件再輕易不過的事。”
“胖丫，我將那法子告訴你，是想讓你知曉在你我間沒有什麼大鬼王，有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妄圖祈求二小姐垂憐的宣玉辛而已。”
青黛呼吸重了些，嗓音都變緊了：“執念消散就會……形銷魂滅？”
“是。”宣玉辛神色如常，卻頻頻偷看青黛反應，“不過我想，我也許尋到了新的執念。”
青黛立馬問：“是什麼？你還有另外的仇家？”
宣玉辛沒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趁青黛全神貫注之際，俯身親吻她眉心：“再陪你百年，不成問題。”
青黛抿直唇角，難得沒反抗。
原來……宣玉辛也有弱點。他那麼聰明一隻鬼，竟還蠢兮兮把那致命法子交到她一個天師手上！
他自己不將魂飛魄散當回事，可那意味著這世間再也不會有宣玉辛的半點痕跡，青黛如何找，如何喚，都尋不回來了。
陰森可怕的無間大鬼王一再低頭、低頭，低頭，最終成了幽幽纏在她手掌心的一隻魂兒。
她鬆開手，魂兒就散了。
“……”青黛輕撫眉心，“放我下來。我……我聞到了梔子花的香氣。”
“叮——任務達成進度90”
宣玉辛照做，他笑，終是聽懂了青黛從硬邦邦的話語中流露出的幾分情意。
他眼中盈盈春水又蕩漾開：“我沒騙你吧，我墓前種了許多梔子。”
青黛望向大片花叢中的一個小土坡，她低聲：“你……那時……”
如真按禍獸所言，千年前蜚在畫中放出了一場無可解的疫病，而宣玉辛他們為護下九幽山海錄中的其他生靈，甘願以血肉喂養同伴，最後皮囊儘蝕，唯餘一副枯骨。
痛到麻木，恨到蒼白。
一想到那種場景，她問不出口，也不想問了。青黛吸了一口氣，換了種慣常的嬌蠻腔調：“這麼多梔子，是誰為你種的？”
她扭頭盯宣玉辛，故意胡攪蠻纏：“你是不是在畫中有相好？”
誰知宣玉辛將手掩到唇邊，輕咳：“……你再走近些去瞧瞧。”
青黛一呆。
她隻隨口一說，宣玉辛該不會真有情深似海，難舍難分的老相好吧？
青黛咬緊後槽牙，扒開花叢，往小土堆那邊鑽。
她站定，這處沒有立碑，除了梔子之外，也沒有擺著什麼“定情信物”，故什麼都瞧不出來。
“……”青黛瞥見宣玉辛蹲下身，他指尖懸在梔子上停頓片刻，又轉而去觸摸土坡濕泥。
青黛哈了一口氣，從腰間掏出羅盤。
她還是把宣玉辛這惡鬼給收了吧！
“胖丫，看這。”
青黛仰起鼻孔重重哼了聲，把羅盤塞回後腰：“看什麼看！”
話雖如此，她伸長脖子，眯起眼去偷看宣玉辛手指著的地方。
清風過，此處終年不敗的梔子搖搖晃晃，露出泥土上深深淺淺的痕跡——每一處都有四五個小圓坑聚攏在一起，像一朵朵收縮的梅花。
“這…這是什麼？”青黛佯裝不屑。
宣玉辛笑得還挺愉悅：“一隻小可愛。”
一隻什麼？青黛一頭霧水。
宣玉辛折下一朵梔子，他起身，兩指夾著花兒，輕點青黛鼻尖：“好久不見，小阿重。”
柔軟花瓣滑過青黛鼻尖時，她一恍神，耳邊好似聽見了一個少年用不同語調喊她“阿重”，或懶散，或嬉笑，或惱羞成怒。
“你你你……”青黛瞬間幻想出了一段纏綿悱惻的前世今生，她登時紅透了臉，“我上輩子是你的……”
宣玉辛笑意極盛：“小肥貓。”
青黛：“……”
青黛：“……”哈？
她低頭去看土堆上大小不一的坑，確實很像小獸踩下的坑。
她上輩子是宣玉辛的…貓？？？
所以她才能開啟九幽山海錄？因為這裡也屬於她老家？！
但……這不是在九幽山海錄中嗎？像宣玉辛和歲川不都是獸化人形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也是有人形的。
然後曾經和宣玉辛展開過一段難以言說的傾世絕戀……
忽然，麵前鬼王揪住了她臉蛋：“彆想了。沒有老相好的故事。”
“小阿重不太聰明，就隻是個笨貓。”
想起往事，宣玉辛頗為頭疼地歎氣：“除了每日大搖大擺地做主子，就是去各家神獸那鬥氣挑釁，對麵還沒怎麼著，它就炸了毛往我身上躥。”
他掐起青黛肉臉：“去人間做了二小姐，竟也是這副做派。”
青黛愣愣。嗅著梔子香，她眼前居然真的浮現出了一隻膘肥體壯的大花貓。
大貓每日懶洋洋往宣玉辛脖子上那麼一盤，少年宣不堪其重，笑吟吟掐它嘎吱窩，雙手舉起貓貓條。
“此貓甚重。就叫你——阿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