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迷地。
青黛臉色慘白，眼圈烏黑，嘴角邊還掛下了一道詭異血跡。
她催促道：“快塗上！這可是姐姐他們特製的玩意兒，鬼域那群低等小鬼定看不出來我們是活人。”
這隻新鮮出爐的“女鬼”摩拳擦掌：“在這捉到做過惡的百隻鬼不是輕而易舉？那我就可以順利晉為黃階天師了！”
宣玉辛低頭看了眼青黛掌心的灰白屍粉：“……”
黃階天師的身份真是徹底迷了孟二的眼，都讓她敢把這玩意兒往臉上塗了。
在二小姐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宣玉辛伸出一指，他沾點粉末，作勢往臉上塗。
實則全蹭到了袖口。
還是來到鬼域了。
好在鬼域有三層，且層層不相通，分彆是迷地，惡淵和無間。
他們如今所處的“迷地”，隻是鬼域的第一層，裡頭更多是剛死不久的新魂和低級的遊魂怨靈。
這一層，孟二還是能應付下來的。
應該……能。
“孟輕暮他們去找怎麼進入下一層的線索了，”青黛哢嚓哢嚓地活動筋骨，“這不正是我孟青黛大展身手的大好機會！”
她豪放邁出兩步，跨過木橋，走到類似於人間集市的街道上。不過這裡賣的東西就詭異多了，什麼人皮燈籠，黏連血肉的骷髏頭骨和花紋詭譎的紙紮壽衣……
“哇哇哇哇哇！”
宣玉辛還沒邁上木橋呢，小白胖鬼就邊嚎邊衝了回來，一頭紮進了他懷裡。
“這邊的鬼講不講禮數啊！舌頭都掉出來那麼長一截了，還邊走邊甩！啊啊啊啊啊啊！”
幾隻遊魂轉過僵硬的臉，死死盯上這邊。
宣玉辛笑意淺淺，他一手捂住青黛的下半張臉，又一手摁她後頸，將人嚴絲合縫地往懷中帶。
他低聲道：“……二小姐，這些鬼怪也是很聰明的，不要說他們壞話。”
青黛貼著宣玉辛胸膛，所有驚嚇和恐懼都被安寧的梔子香覆蓋了，她奇異地鎮定了下來。
姐姐叮囑過她，在鬼域時情緒不能過於激動，最忌七情過熾，大喜大悲，否則就會泄出活人生氣，引來惡鬼覬覦。
害怕是不害怕了，但再抱下去，她的心跳也平靜不了。青黛嘟囔：“我知道了。你放開我。”
“二小姐現在不怕了麼？”
青黛嘴硬：“我什麼時候害怕了？”
宣玉辛笑了一聲，鬆開手。
青黛從懷中掏出監察寮的通緝冊，隨手翻了幾頁，那墨筆小像就活靈活現地動了起來，不是青麵獠牙，就是猙獰可畏，大多看起來都不好對付。
她乾脆翻到末頁，打算從最弱的開始抓。
有隻眉清目秀的男鬼引起了她的注意。
眉毛細長，眼尾略挑，瞧著是一副文弱的書生模樣。
青黛再看他的罪名——“強擄民女做新娘，數次，終未果”。
據被強擄去的多名女子證詞，這鬼並沒有害人之心，甚至對她們關懷備至，他隻是滿心狂熱地想成親。
青黛連連點頭。
不害人？還一直失敗？
這鬼應該好抓。
宣玉辛瞥見了青黛的目標，他似笑非笑：“二小姐千挑萬選，選了位相貌英俊的？”
“咳。”青黛將冊子揣進懷裡，“通緝冊上的鬼怪還有美醜之分？有個人樣就不錯了。”
再說……
青黛偷偷瞥了宣玉辛一眼。
若宣玉辛是鬼，那冊子上最英俊的鬼魂也不及他半分。
單論容色，說一句豔鬼都不為過。
她這麼想著，宣玉辛一側目，青黛便立刻錯開視線，嚷嚷要往前走，
可走到腰酸腿軟，青黛也沒發現通緝冊上的任何一隻鬼魂。
到最後，青黛窩上了宣玉辛的背，由男人背著她走。她雙臂搭在宣玉辛肩頭，漫無目的地一通瞎指：“去這。不，去那。算了，還是去這。等等，去那吧去那。”
宣玉辛笑，倒真跟著她的瞎指揮亂轉。
又過了許久，青黛呼出一口氣，恨恨：“早知道先學羅盤追蹤術了！”
來鬼域前，她一直在惡補怎麼用法器做到像陸玄真那樣瀟灑自如地收鬼。
宣玉辛但笑不語。事實上，孟二這小腦袋瓜是不可能同時學得了兩種本事的。
“哎哎。”青黛忽然來了勁，拍拍宣玉辛的背，“前麵有客棧，我們去住一晚吧。明日再捉鬼好了！”
宣玉辛抬眼，麵前果真有一家青瓦覆頂的兩層高木樓，外觀與人間客棧無異。他挑眉：“二小姐，你確定要在鬼域睡一晚？”
“有什麼不行的？孟輕暮還和我說，想進入鬼域的下一層惡淵絕非易事，他們大概十天半個月都不會離開這裡。”
“我又不像他們，非得去和惡鬼凶煞硬碰硬。這滿是遊魂精怪的第一層我還待不得了？你彆小看我！”
宣玉辛偏過頭，狡黠微光堆在男人清豔眼眉間，稍縱即逝。
他故作無辜：“二小姐，在我心中，你是最厲害的天師。又怎會小看你？”
“我是擔憂二小姐在此會睡得不安穩。”
青黛哼一聲：“你多給我念幾句陰陽術法，我不就睡著了？”
“在遊魂遍地的鬼域念？”
“不可以？”
宣玉辛輕笑。兩人離得近，青黛卻沒感受到男人溫熱的氣息，反而如一陣清涼冰冷的花香拂麵。
他聲音低緩：“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
“你……！”青黛趕忙上手捂緊宣玉辛的嘴，“你瘋了！你是想我們兩個和整片迷地的鬼魂同歸於儘嗎！”
宣玉辛笑得雙眼輕彎，更像一隻漂亮的狐狸了。他愉悅得純粹又直接：“生不同裘,死卻同槨，夫複何求？”
“一人死，那真是孤獨得可憐。”
青黛盯著他的臉，她忽得下意識摟緊男人脖頸，自己轉開了臉：“……什麼死不死的？這不是還有……還有孟輕暮和陸玄真兩個厲害天師嗎？我們死不了。”
宣玉辛垂眸，他唇邊笑意未減，語氣低柔：“嚇到你了？我說笑的。”
“你……自然是活著好。”
“叮——任務達成進度50”
青黛：“少說廢話了，快點進店！”
等進了鬼域客棧，青黛才覺得，她可能真的要睡不著了。
其外觀明明與人間客棧無異，可裡頭不是一間間廂房，而是一座座棺槨。
青黛：“……”
倒黴催的夫君又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