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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夜
清晨,天光逐漸大好,鳥鳴聲聲悅耳。
甜鈺起身穿衣,在鏡前打量著脖頸上那一圈已經淡下去的痕跡。
臭男人身上的藥膏還挺管用。
蕭然一早便走了,等她起來的時候,人影沒見著,連身側餘溫都沒有。
丫丫進房來伺候,甜鈺拉過她,囑咐道:“這裡離丞相府不遠,你今日出門采購,順便打探一下範為金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丫丫點了頭,很快收拾好,便出了門。
她一出府門,剛剛離開府門侍衛的視線,便被一股大力拉扯進了一道巷子中。
丫丫被嚇得幾乎要尖叫出聲,可她很快看到範為金晃到她眼前,後者一臉緊張,連連示意她噤聲。
確認丫丫不會破口大叫後,他才讓小廝元寶將捂住丫丫嘴巴的手給放下來。
“我的好丫丫,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們怎麼在蕭府裡?”範為金臉色奇差,這幾日蕭然帶給他的陰影實在太大了。
丫丫正了正神色,道:“範公子這話說的,小姐被將軍贖了身,被留在府中不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麼?倒是範公子,你怎麼知道小姐在蕭府中的?”
範為金的臉色更差了,想起昨日為了回府,他想了不少辦法。
比武台上,他不要命的去喂那些蠢貨的招式,結果那些人嚇得武器都扔了。
沒辦法隻得晚上跳進了蓄水池,果著身子睡覺,好在半夜不負所望地燒了起來,他還年輕,身強力壯,不然昨夜那高熱指定要了他的命。
他今天一早覺得自己沒有大礙,便趕緊出了府,直奔陳可說的那個宅子而去,結果人去樓空。
想到陳可提到的,可能是蕭然這廝贖走了甜鈺,他便趕緊蹲到蕭府這兒,看看有什麼機會送信。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剛到這兒沒多久,就看到丫丫出了來。
範為金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讓丫丫一定原封不動最好再添油加點醋地轉述給甜鈺。
他一拍自己腦袋,喃喃道:“看我這腦子,我給甜姐姐寫了信。”
說罷,他將懷裡那封還帶著自己體溫的信件遞給了丫丫,對著她千叮嚀萬囑咐道:“一定要完好無損地交到你家小姐手中,聽到沒!”
“對了,讓你家小姐回信,明日還是這個時候,我讓元寶在這兒候著。”
丫丫趕緊點了點頭,她也沒想到,今天居然這般順利,一出府就完成了小姐交代的事。
範為金連連歎氣:“都怪我爹,非要把我送去那鬼地方,竟錯過了甜姐姐這般大的事...”
丫丫轉了轉眼珠,對著範為金道:“可...可小姐現在已經是蕭府中人了...公子打算怎麼做呢?”
範為金握著拳,神色憤怒,但還是對著丫丫道:“讓你家小姐放心,我肯定會想辦法救她出火海!”
丫丫心道,她還沒有添油加醋小姐的境遇,這位爺便已經腦補出了一出出大戲了。
等目送兩人的身影離開,丫丫想了想,還是按原計劃去市場買了些胭脂水粉,還有小姐喜歡的熏香。
等丫丫回來,已經快到晌午。
甜鈺一看丫丫的神色,便知曉她今日是得了什麼重要的消息。
果然,丫丫將屋子的門窗關好後,趕緊將懷中的信封給拿了出來。
“範公子他這些天都在京郊營校場,說很是生不如死呢。”
“還讓丫丫跟您說,他一直想辦法回來,就是想要見您,嗯...還說,要救您出火海呢。”
甜鈺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範為金這般歲數仍是不著調的樣子。”
甜鈺一邊拆開信,一邊好笑道:“這營校場不就是蕭然暫時當值的地方麼?難怪,他這般身份,也會感覺生不如死了。”
信上內容無非是他對甜鈺的思念如何滔滔不絕生生不息,甜鈺看著信,神色帶著無儘的玩味。
終於,事情終於變得好玩起來了。
她將信紙連帶著信封一並移到燭火之上,很快,細弱火舌張開血盆大口,囫圇地將一切吞噬殆儘。
甜鈺看著銅盆裡的灰燼,神色愈發地冷漠起來。
丫丫在一旁站著,熟練地研墨,甜鈺坐在藤木椅上,拿起兼毫沾墨,很快書紙上便是娟秀字跡。
要勾人,但不能明顯,若即若離才更能讓人豬心撓肺。
像範為金這般的紈絝子弟,若是太明顯了,他反而沒了滋味沒了刺激。
男人便是如此,無論什麼男人。
甜鈺眼中帶著冰霜,提筆寫完了最後一個字。
這時門外卻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門口阿婆的聲音傳來:“小姐,趙忠求見。”
趙忠?他不跟著蕭然,跑來找自己作甚?是蕭然的命令麼?
由不得自己多想,甜鈺示意丫丫將信收起來,自己則起身,將房門打了開。
甜鈺跨出寢門,剛走到院中,便看到了趙忠的身影。
剛剛走近,趙忠卻直直朝她跪了下去。
甜鈺神色惶恐,趕緊嬌嬌弱弱道:“副將大人,您這是做甚?真是折煞我也!”
說罷,作勢便要拉扯他起身。
可趙忠這般身量的人,她怎麼拉得動,現在看他這副模樣,看來是有大事相求了。
趙忠不起,隻神色凝重道:“甜姑娘...我先替小月給您賠不是...”
哦...原來是關於林小月的事。
甜鈺心下了然,可昨夜之事,蕭然不已經知道了麼?看他那樣子,也不像是會將林小月如何的,這還有什麼可求的?
甜鈺溫溫柔柔道:“昨夜親身也有錯,不該因她的侮辱而置了氣,也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將軍想來已經心中有數,副將大人不用如此的。”
甜鈺拉扯著他的袖子道:“副將大人您快起來吧,妾身一直這般拉著您,也是不妥呀。”
說著,還有些羞澀地用衣袖掩了掩鼻尖。
趙忠一瞬臉色通紅,趕緊站了起來,動作太大,還差點撞到甜鈺。
他趕緊伸手扶住,又趕緊縮回手來,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有些手足無措。
甜鈺輕笑出聲,對著趙忠道:“副將大人,您現在說吧,究竟是有什麼事?”
“甜姑娘,您叫我趙忠便是。”
趙忠不得不承認甜鈺幾乎讓人沉醉的音容,他拚儘全力才讓自己轉移了注意力,思索著怎麼開口。
甜鈺勾了勾唇,對著他道:“好吧,趙忠大人,到底是什麼事呢?”
趙忠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躊躇許久,然後緩緩道:“不...不止昨夜之事...小月她還做了一些錯事,我實在...”
甜鈺眸色冷了冷,心中大概已經猜出是什麼事了。
但她仍是保持著平和溫柔之態,對著趙忠道:“無妨,都是蕭將軍的人,就算她做了天大的錯事,妾身依舊是聽從將軍之令的,不會做那吹枕邊風的惡人。”
趙忠連連歎氣,對著甜鈺道:“此事,就是怕將軍不會輕饒她...甜姑娘我也直說了,您之前在外頭宅子被破門之事,便是小月她透露的消息。”
“您之前還在外頭住的時候,來過府上一次,小月便雇了人跟蹤您,還讓那廝去花樓門口宣揚,這才發生了破門一事...”
趙忠神色焦慮,對著甜鈺繼續道:“將軍很重視這個案子,江曉一直在查不敢掉以輕心,未曾想到竟是小月...”
“我今日本是要隨將軍去營校場,可小月她還沒醒,將軍便留了我下來等著,未曾想竟等到江曉帶回的這件事。”
甜鈺心道果然如此,當日林小月的眼神就是帶著吃人般的怨,現在想來,她這性格倒真是做得出來。
不過,她倒要感謝她做出的這件事,沒有此事,想來她進府還沒那麼順利。
甜鈺眼中劃過一絲嘲諷,但神色未變,道:“原來是這樣...但將軍既然都留您在府中守著林姑娘,想來,他對林姑娘還是很看重,此事,或許沒有您想的那般嚴重呢。”
趙忠搖了搖頭,道:“將軍是一個賞罰分明之人...他是絕對不會原諒亂傷無辜之人的...更何況...更何況是傷到姑娘您...”
趙忠壓低聲音,對著甜鈺道:“不瞞姑娘,在姑娘您之前,將軍連姑娘的手都未曾牽過...我們底下人還一直以為將軍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直到姑娘您出現,這些私下的謠傳才不攻自破。”
“他還為您破了一個又一個先例,可能將軍自己都還未察覺,可我們都看得出,將軍對姑娘是極為上心的。”
“所以,此事還需要姑娘勸勸將軍...小月這事做得的確過分了些,可...可...”
甜鈺打斷他,聲音帶著些委屈道:“妾身知曉副將大人同林姑娘的情誼,可她做了這般的錯事,差一點害得妾身失了清白...”
她帶著哽咽的聲調,繼續道:“若是做了這般事,還能一點懲罰都無,我還要替她求情,這樣...是不是對妾身,又太是不公了呢?”
趙忠趕緊道:“不是不是...亥,我這笨嘴,我不是想讓姑娘您受委屈的意思...隻是將軍大人從來嚴苛、嫉惡如仇,而且最恨自己人對自己人下手...”
“我隻是怕...怕將軍一怒之下將小月給打死了...甜姑娘,我說話粗俗,您隻要保她一條命,您讓我隨便做一件什麼事都行,隻要不是傷害將軍、背叛家國之事,您隨意吩咐!”
甜鈺就是等著這話呢,不過她依舊柔柔弱弱地道:“趙忠大人,我並不是您想的那般心胸狹窄,隻是漂泊在風塵之中,有時不得不為自己多多考慮一些。”
“不然...這尤若浮萍飄零的人生,豈不更是苦不堪言了。”
看著趙忠又是糾結又是愧疚的神色,甜鈺勾起了一絲唇角道:“好了趙忠大人,您放心,將軍大人定不會要了林姑娘的命。”
聽到甜鈺這句話,趙忠終是放下了一口氣。
他對著甜鈺重重行了一記軍禮,然後轉身而退。
甜鈺見他漸漸走遠,唇上的笑容終是緩緩落下。
沒想到蕭然,竟那般純情?不碰其他女眷,是因為心有所屬潔身自好,還是單純有些怪癖呢?
無妨,既然彆人眼中的蕭然對自己隆寵不怠,那便是一件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