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轉頭看了一眼白山羊與銀狐,喉嚨滾動開口說話了。
“最好彆挪動他……不然神仙來了也難救……”
沙啞的聲音,像是兩塊鐵片在摩擦,像是拉鋸一樣,刺耳沙啞,像是許久沒有說過話一樣,但隱約間能聽出一個滄桑的男聲。
而後,那個“人”就倒下了,整個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壓彎、壓折了一樣,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栽倒下去,腦袋直直地貼在了地上,整個上半身都貼在了地上,腿朝上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曲著,整個人都沒了動靜。
那個“人”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無力地垂下了腦袋,而後,地麵上傳來“當當當”的聲音,像是有規律一樣。
白山羊和銀狐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震驚。
白山羊咽了一口唾沫,學著銀狐的模樣趴在雪地裡,將耳朵貼在了地上,他聽到了一陣陣像是鼓點一樣的聲音從地下傳來,這種聲音他熟悉,這是……
這是那個“人”的心跳!
白山羊猛地坐了起來,轉頭看向銀狐,滿眼的不可思議,嘴唇哆嗦著,指著地麵,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銀狐看了一眼白山羊,將爪子放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而後指了指不遠處那個“人”的身體,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示意白山羊這個“人”很危險,要小心一些。白山羊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後兩人再次看向了那個“人”,不敢發出任何動靜。
地下傳來的心跳聲越來越有力,像是一麵戰鼓在地下敲響,那個“人”原本貼在地上的上半身,像是充氣一樣,正在緩緩上升,原本詭異扭曲的四肢,也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幾個呼吸的時間,那個“人”的身體就完全恢複了正常。
拖地的長發也變短了,露出真麵目,這個“人”的長像與林言一模一樣,隻是肌膚比林言白淨了許多,像是許多年沒有見過太陽一樣,晶瑩剔透,他身上的衣服也變了,原本破破爛爛的布條變成了一件古式的青衫長袍,金絲鑲邊,華貴而又威嚴。
青衫人緩緩地睜開眼睛,露出了一雙漆黑的眼瞳。
白山羊與銀狐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怎樣的一雙眼睛,漆黑的眼瞳占據了整個眼睛,眼眶中像是有著兩個黑洞一樣,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這個“人”的眼神太冷了,像是萬年不化的寒冰一樣,隻是一眼,就讓白山羊與銀狐陷入了冰窖,從頭涼到了腳,冷到了心裡。
隻是與這雙眼睛對視了一眼,就再也挪不開目光了,白山羊與銀狐不由自主地朝著青衫人走去。
直到青衫人轉過頭去,它們才恢複神智,白山羊與銀狐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懼。
太詭異了……
這個“人”太詭異了……
青衫人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向林言的屍體,然後躺在了林言的屍體上,青衫人與林言的屍體緩緩重合,重傷的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原本血肉模糊的地方就長出了新的血肉,身體不再殘破,就連胸口那個碗大的血洞都長出了新的血肉,完全看不出來之前這裡有一個碗大的血洞,甚至,連一絲疤痕都沒有留下。
幾個呼吸的時間,不成人形的身體就恢複如初了,七天過去了,林言的手指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七天,白山羊與銀狐一直呆在原地,真不敢去挪動林言的屍體。
“我……”
“終於活過來了……”
雪地裡傳來林言的聲音,他眼中神色複雜,有迷茫,有興奮,有悵然,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閉眼的那一刻,他真的認為自己已經死了,徹底死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又活了過來,再次睜開眼睛,看到這個世界,這種感覺,真的太好了。
“哞……”
白山羊抬了抬眼眸,小聲地叫了一下,像是在試探。
林言轉頭看向白山羊與銀狐,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
而後腦子裡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兩股不同的記憶在林言的腦海中交織著,像是有一根棍子在攪拌林言的腦子一樣,痛得林言用雙手撕扯著頭發,用腦袋撞著雪地上,直到腦袋上滿是鮮血,這種疼痛才稍微減輕了一些,兩股記憶也慢慢地融合在了一起。
過了許久,林言才恢複了平靜,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他低垂著腦袋,發出詭異的笑聲。
“桀桀……哈哈……”
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林言笑出了眼淚,笑得咳嗽了起來,直到咳出了血,林言還在不停地笑著。
白山羊與銀狐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解,它們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看著林言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我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林言。”
“可是,他們都不叫我林言,他們叫我小醜,因為,我隻是一個小醜,隻能逗他們笑,給他們取樂,不管他們怎麼羞辱我,我隻能笑,隻能笑!”
林言喃喃地說著,眼淚不停地從眼眶中滴落,他的眼神越來越冷,像是萬年不化的寒冰。
林言低垂著腦袋,自言自語地說著,像是在闡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可是,白山羊與銀狐分明看到了林言脖子上的青筋,還看到了林言緊握的雙手,和手臂上凸起的像是小蛇一樣的血管。
這個人變了,他似乎已經不是林言了,而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讓白山羊與銀狐感到恐懼的人。
他身上的氣息完全變了,如果說之前的林言是一座死火山的話,那現在的林言,就是一座正在噴發的活火山,身上散發著危險的氣息,生人勿進。
林言緩緩地站了起來,看向不遠處那破敗城市,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
在那條時間線上,所有人都死了。
而這條時間線上,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他還有挽回的餘地。
“這一次,該輪到你們哭了。”
“哞……”
白山羊小聲地叫了一下,林言低下頭,看向白山羊,白山羊嚇得後退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上。
林言臉上露出了笑容,隻是,這個笑容有些冷。
他還是林言,隻是腦子裡多了很多記憶,另一條時間線的人是不可能殺死這條時間線的人,因為規則不允許。
那個“人”獻祭了自己向這個時間線的自己傳遞了記憶,從記憶得知,這條時間線以外的自己都死了,如果這條時間線上的林言也死了,那麼林言這個人也就真的死了。
剛才那個“人”之所以殺死他,是為了欺騙天機,從這條時間線上來看,林言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時間長河之中無任何人可以推演他的存在。
用那個“人”的理論來講,這叫躲天意,避因果,諸般枷鎖困真我。
林言收回了目光,低頭望著雪地,臉上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