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幼稚之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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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嬴成蟜這次是真沒聽懂。

老人暗中鬆了口氣。

[這才該是一個七歲孩子的樣子,哪能事事皆懂。]

繼續淡淡道:

“秦王宮為何建造的又高又大,是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百姓看見。

“這就叫非壯麗無以重威。

“夜香是臭的,施之以田地的過程感受,如何都說不上好。

“百姓為了能多點收成,忍著臭味施夜香。

“若是官府也這麼做,百姓心中就會對官府失去敬畏之情。

“他們會認為原來官府也會妥協,也要用屎尿灌地,和他們一樣。

“這是動亂根源。”

老人放下公子成蟜。

蹲在地上,稍稍用力抓住公子成蟜的兩條手臂,語重心長地道:

“官府威嚴,就是王上威嚴,大於一切。

“為了與百姓區分開,夜香必須是醃臢、汙穢之物,也隻能是醃臢、汙穢之物。

“就像官員身上佩戴的綬帶顏色不同,就像商人不許穿絲綢一樣。

“對比、限製、利益,才能激發動力。

“你之前說的大棒子加甜棗說的很好,這些細小入微的不同讓秦國國力強盛,讓百姓易被統治。

“所有貴族私下裡都會用夜香,但沒有人會公然說出來,說出來就是自降身份。”

摸摸說不出話,看上去呆住了的公子成蟜頭頂,魏轍站起身。

“轍知道說的這些你聽不懂。

“沒關係,記住多少算多少,私下勤問問你老師。

“你啊,該收心了。”

老人離開了,步伐很飄,像是踏在了空中。

嬴成蟜站了一會,突然衝著老人的背影大聲喊道:

“魏轍!我聽得懂!但我認為你說的不對!

“遠離百姓,通過讓百姓畏懼來駕馭百姓,這樣做根本就不對!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得民心者得天下!”

老人擺了擺手,腳步沒停。

話語悠悠,如自天上來。

“幼稚之言。

“少看些孟軻的書,百姓無心。”

少年一氣之下,叫上馬車跑去找大父。

見到大父時,大父正在和兄長打桌球。

金絲楠木做成的桌球案子,上麵鋪的光滑絲綢足以供養一個三口之家十年。

玉石打磨成的桌球各具色彩,隨便拿一顆出去都是珍寶。

“大父,建一個收夜香的官府!再給我找幾個農學特彆好的人!”

少年見麵就提要求,心裡憋著一口氣。

他沒種過地,不會實操。

但他頗懂一點理論,知道農家肥要想肥力高,主要經過一個發酵過程。

他隻管把知道的知識說給農學官員聽,指出方向,其他自然有農學官員為他完成。

術業有專攻,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duang~”的一聲,秦王柱一杆進洞,臉上笑開花。

他繼續俯下身子,瞄準另一顆球。

“好孫兒,等大父打完的,打完再說。”

嬴成蟜一頭撞在秦王柱腿上,搶球杆。

“不行!你批完再打!打球有強國重要乎?”

“這眼看著手感上來了……好好好,先說。”秦王柱萬分無奈,放下球杆,道:“你剛說什麼來著?”

嬴成蟜又把訴求說了一遍。

秦王柱認真聽完,有些懷疑地道:

“成蟜啊,你確定沒找錯人?

“誰欺負你,你找大父,大父給你出頭。

“政事國事,你該去找你父,或者你大母啊。

“再不濟,你去找相邦也行啊。”

見到好孫兒小臉有些難看,秦王柱掐了一把其臉蛋,哈哈笑著道:

“彆管那些煩心的了,來來來,打球。

“你和你兄一起上,大父以一對二。”

拿著球杆的嬴政一臉興奮,躍躍欲試,向弟招手。

“過來過來,我兄弟倆今日齊心合力,殺大父一個落花流水!”

嬴成蟜唬著一張小臉,兩隻手平舉著。

“你不用管,你給我私印。

“我去找行璽符令事拿秦王印,讓他幫我起草詔書。”

秦王柱見孫兒小大人似的,笑的歡喜。

“寡人的蟜兒長大了,都會起草詔書了?

“這樣,你父,你大母,相邦魏轍,這三人你隨便找一個。

“隻要有任何一人同意你的國策,寡人親自為你寫詔書,好不好?”

[我要是能說服他們,哪還用得著告狀……]

嬴成蟜站著不動,也不說話,就死死地盯著大父看。

往常他表現得這麼堅決,哪怕要求再離譜,大父也會同意。

上次去函穀關接兄長,本來大父堅決不肯,說函穀距離鹹陽太遠,安全無法保證。

他站了不到半刻鐘,一直咬牙不鬆口的大父就無奈同意,給了他函穀虎符防身。

但這次,大父像是沒看見一樣。

秦王柱拿著球杆,重重一擊。

“duang”的一聲響,白球撞在紅球上。

紅球滴溜溜滾向球袋,打邊不進。

秦王柱有些遺憾地歎口氣,伸手示意讓嬴政打。

嬴政拿著球杆,未動,望著倔強的弟弟,低下了頭。

“你不打,那寡人就繼續打。”秦王柱淡淡道。

持杆,“duang”聲不絕。

往常,秦王柱清台不到半刻鐘。

今日,他足足打了一刻鐘還沒有清台。

侍候在旁的車府令韓明心疼地看了公子成蟜一眼,湊著笑上前,道:

“一人打無趣,臣陪王上打。”

秦王柱斜瞥一眼,沒有說話。

韓明手剛摸到球杆。

低頭,鬆開手,退下。

又是一刻鐘,“duang”聲終於停了。

秦王柱扔下球杆。

“成蟜啊,你愛玩,寡人也愛玩。

“珍寶、女人、奇物巧件,你要玩什麼,寡人都能給你。

“唯獨國事,不能玩,我們不能誤國啊。

“秦國要玩沒了,我們就隻能玩一種事物了。

“命。

“你想玩命嗎?

“寡人不想。”

秦王柱蹲下身子,大手握住嬴成蟜打顫不已,卻仍然伸著不收回去的雙手。

“走吧,我們去雍城。

“你不是早就期待你兄歸宗了嗎?”

他輕輕扯動,遇到了一股弱小,但頑強的抗力。

好孫兒拒絕了他的邀請。

嬴成蟜抿嘴,舔著有些乾涸的唇,再一次發出請求。

“私印。”

秦王柱無奈歎息,站起身。

“你既然願意站,那便站吧。

“大父管得了所有人,唯獨管不了你。

“韓明備車,去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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