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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孫子,你挺會玩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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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宮,鹹陽宮。

嬴政站在鹹陽宮斑駁的城牆下,抬頭仰望,有了一種剛剛來到秦國的感覺。

章台宮顏色以青黑為主,鋪遍黛瓦。

鹹陽宮同樣如此。

同樣建築風格,兩者給嬴政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兩相對比。

章台宮透著光鮮,年輕,像是八九點鐘的太陽,活力四射的年輕人。

而鹹陽宮老舊,遲暮,像是西山上的夕陽,坐臥在一個地就不願起的老人。

“商君為了推行新法,建議孝公遷都,孝公允之,敲定鹹陽。

“剛剛遷都,就開始修建了鹹陽宮,鹹陽宮是和秦國一起強大起來的。”

嬴成蟜陪著兄長下車,耐心講解,他要為兄長補全那九年空白。

他要讓兄長了解秦國,從內心認可秦國,對秦國有強烈的歸屬感。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想要複仇趙國而被迫選擇秦國。

嬴政“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認真聽。

城樓上,守城士卒確定了二人身份,緩緩打開城門。

灰黑色的兩扇大門向外推開,鹹陽宮這個老人緩緩睜開雙眼。

兄弟二人不乘車,信步走進去,踏入涼爽而暗沉的甬道。

嬴成蟜指著四周值守士卒。

“鹹陽宮建成時,我秦國在外國眼中是個垂死掙紮的蠻夷之國。孝公當時心裡也沒底,所以在這裡每五步就要安排一個銳士看守。”

他要兄長向前看。

嬴政視線掃過去,於黑暗中,見到一洞光。

“甬道也修的很長,做好魏國一旦攻打過來,可以在此延緩住他們的腳步,為撤離爭取時間。”嬴成蟜笑了一下,道:“實際就是逃跑。”

嬴政也陪著笑了一下,當下以秦國公子自居的他其實不覺得這笑話好笑。

“這條甬道還沒用上,孝公就薨了,惠文王繼位。

“沒多久,商君也薨了。

“隨他們一道而去的,還有那個被魏國打到差點滅國的秦國。

“還有這座鹹陽宮。”

嬴成蟜話說的很慢,兄弟倆步走的很快。

甬道到了儘頭,黑暗融化在光明裡,二人正式進入鹹陽宮。

“彼時,惠文王在羋八子的幫助下,仿照楚國章華宮建造了章台宮。

“章台宮的甬道極短,不設銳士。

“惠文王明明白白告訴天下人,秦國不再是那個時刻提防外國打進來,國君準備逃跑的羸弱之國。

“中央王宮章台宮的建成,標誌著秦國轉守為攻,東出。”

嬴政不自覺地呼吸加快,似乎隨著那個古老的國度甩開包袱,重獲新生。

向著山東六國宣布,要追逐中原這隻鹿。

二人上車,駟馬高車顛顛簸簸,乘車體驗遠沒有在章台宮時好。

屁股還沒好,嬴成蟜趴在軟墊上。

“鹹陽宮已經停用許多年了,隻剩下一些隱官修繕,道路不好走。”

他解釋了一句。

嬴政又是輕輕“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撩起簾,望著外麵宮室,繼續聽弟弟講述。

“中宮政治,章台街官府,東宮帝陵,西宮苑囿,南宮待建。

“沒經曆過那個時代,進不來鹹陽宮的人,都好奇北宮裡麵有什麼。

“這裡麵有全部。

“那時的秦國遠沒有現在這麼強大,君主的宮室,和官員辦公的官府,都建在鹹陽宮。

“帝陵沒有,苑囿也是未建。

“秦國當時要耗儘所有力量才能活下來,孝公和商君強行在鹹陽宮裡給秦國續了命。

“那一代老秦人篳路藍縷,才有了我們的今天,而兄長!”

嬴成蟜加重語氣,一臉嚴肅。

嬴政聽出弟弟言語中的激動之情,手掀著簾,轉回頭看過來,略顯疑惑。

“嗯?”

兩人一個趴一個臥,挨得極近。

嬴成蟜兩隻小手抓住嬴政擱在腿上的那隻手,稍微用力攥住。

“我們,也要和孝公、商君一樣。

“不!我們要超越他們!

“我們要滅掉六國,一統中原,讓這個天下都隻有一個名字!

“秦!

“我們要讓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和看不到的地方,都成為我大秦的疆土!

“孝公存國,我們開國!

“六王畢,四海一,我們將開創一個古今從未有過的大世!”

嬴成蟜手舞足蹈,臉上激動的通紅。

他爬起來,站在床上,抓住兄長的雙肩,很是用力的一點頭。

“阿兄,你有沒有信心!”

嬴政:“……”

望著弟弟璀璨的眼眸,他略有些僵硬地點了一下頭。

“……有。”

“大點聲!阿兄!你不夠堅定!你要堅信,你是千古第一人,三皇五帝都不及你!”

“……剛才不是還說我們嗎?”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阿兄!你是最棒的!秦王嬴政!你有沒有信心帶領秦國走向巔峰,一統天下!”

或許是被“秦王”兩個字觸動,也或許是為了配合弟弟而演出。

九歲少年握緊拳頭,眼睛睜的老大。

“有!”

“彩!非常棒非常棒!”

嬴成蟜給兄長豎起大拇指,連連誇讚。

嬴政挺胸抬頭,臉上似乎出現了幾分威嚴。

車廂外,車前室,馭手好久都沒有揮鞭子了。

他低著頭,嘴角上翹,強忍著不發出笑聲,很辛苦。

一個極其簡陋的涼亭。

四根石柱連麵都沒磨齊,也沒上顏色。

亭頂就像是扣了個蓋子,沒有飛簷,更沒有雕刻。

亭下有一個石案,案上鋪著一張大黑絲綢,絲綢上淩亂散放著一個個長方形碧玉小塊。

案邊四個石凳,坐有四人。

秦王秦柱,車府令韓明,以及嬴政嬴成蟜兩兄弟。

嬴政臉上還殘留著激動的紅暈,手上抓著一張碧玉小塊,望著旁邊眼巴巴盯著自己的弟弟,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大兄,讓我吃一口吧,你彆一張都不給啊。”弟弟表情有些絕望。

嬴政沉默一下,道:

“你要什麼?”

“一餅!就是那個隻有一個圓的!”

嬴政找出一餅,扔到了牌堆裡。

“胡!”

“胡!”

“胡!”

秦王柱,韓明,嬴成蟜幾乎同時大喊一聲,先後推倒麵前牌。

三人喜色上湧。

嬴政扭頭看了看三人,再低頭看看眼前這個叫麻將的玩意,歎了口氣。

一炮三響。

嬴政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他將身前的美玉分給三人,發現自己的美玉已經所剩無幾了,不足十枚。

打麻將開始前,四人的美玉數是相當的。

抬頭看看弟弟身前的美玉,快摞成一座山了,身子略微傾過去。

“阿弟,你之前說遊戲規則,沒說一個人打,三家能胡啊?”

嬴成蟜歪著腦袋,一臉疑惑。

“嗯?我沒說嗎?我說了啊,阿兄你肯定是沒記住,我再跟你說一遍,一個人打,三家都能胡。”

“阿弟你絕對沒說……你說要吃我才給你打的,結果你胡了。”

“兵不厭詐,這是孫子說的。”

嬴政默默點頭,坐直身子,神情明顯認真了不少。

秦王柱,車府令韓明都有些緊張。

彆看嬴政身前美玉最少,一直在輸,就以為嬴政菜。

那是因為嬴成蟜壓根就不把規則說清楚,嬴政這些輸的玉都是輸在未知的規則上了。

而現在,輸了十幾把,規則差不多都出來了……

嬴成蟜故作鎮靜,其實最緊張。

他坐在兄長下家,從第四把開始,就基本上吃不到牌了。

他回想了兄長輸的這十多把牌,驚訝的發現,兄長隻點了兩次炮,還得算上剛才詐的這一把。

壘好牌,四人各自抓牌理牌。

打了十二三圈,嬴成蟜牌麵已經成型,差一張胡牌。

上位兄長打出一張牌。

“一條。”

嬴成蟜胡的就是這張,興奮地道:

“碰!”

推牌。

“十三幺!哈哈哈,還得是我親兄長。”

他正笑著。

秦王柱輕輕咳嗽兩聲,道:

“你低頭看看,政兒打的是什麼。”

嬴成蟜笑容猶在,低頭一看,僵了,那張“一條”上麵竟寫著兩個大字。

撿起那張“一條”,重重拍在兄長身邊,吼道:

“你管這叫一條?這是九萬!”

嬴政慢條斯理,道:

“兵不厭詐,你是看牌還是聽牌?”

“……行。”

半個時辰後,嬴成蟜身前已經沒有美玉,他輸光了,輸給了他的兄長。

從他騙了兄長的那一局後,他一張牌都沒吃到。

秦王柱望著嬴政身前堆積起來的美玉,笑的很歡喜。

“孫子,你挺會玩啊。”

嬴政不知該如何回應,他有些激動。

秦王對他的稱呼從直呼其名,到政兒,再到孫子,這是一個極好的趨勢。

好在秦王也沒執著到要他回應,開心地拍手。

“來來來,下一把下一把!”

嬴政將所有美玉推倒到案中間。

秦王柱不解。

“這是何意?”

嬴政也不解。

“不是要重新來過嗎?”

他指著自己贏來的美玉。

“不重新分配嗎?”

秦王柱哈哈大笑,指著嬴政的臉。

“你啊你啊,太小氣!你贏的就是你贏的,哪裡還有送回來的道理?

“來人!給我孫子收起來,回去的時候一並帶著!”

嬴政張開嘴,有些不相信。

這些美玉,都給他了?

就玩了這麼一會這個叫麻將的物件?

他一直以為這些美玉隻是臨時賜予的,是玩麻將的道具。

當又一批琉璃端上了牌桌,嬴政才有些確定,那些美玉好像真屬於他了。

他的目光不禁炙熱了。

一塊美玉,就足夠他和阿母在趙國生活半年之久。

他現在擁有了近一百塊,就算離開了秦國,他和阿母也可以衣食無憂!

他精神抖擻,主動性比之前強了不知多少。

極為積極,連胡七把。

秦王柱挑挑眉,有些詫異。

“你在趙國很缺錢嗎?”

嬴政邊打邊答,兩不耽誤。

“缺,我和阿母生活,我能活下來,全靠阿母給人跳舞。”

[那倒也未必,藺相如活著,你就不會死。]

秦柱心說,嘴上卻道:

“藺相如就沒給你母子錢?他能容忍自己的孫女去外麵跳舞?”

嬴政臉一下子就暗淡下來。

“趙王不許。

“趙王要我和母親獨自生活,不許任何人幫助。

“除非……”

秦柱蹙眉。

“快說!一點也不爽利!”

嬴政扔出一張白板,低聲道:

“除非給我治傷。

“趙國公子以折磨我取樂。

“趙王每次都會要宮中太醫來給我治傷,否則我活不過三天。”

最開始他的身體,就如同白板一樣光潔。

而現在,疤痕遍布每一處。

秦王柱眼神變了一下,很快低頭,推開了身前兩張白板。

“碰。”

一連三日。

兄弟二人都和秦王宿在鹹陽宮。

嬴成蟜帶著兄長玩撲克、打麻將、鬥雞投壺……帶給了兄長未曾經曆過的生活。

嬴政適應的極快,尤其麻將撲克這類遊戲,玩幾把就趕得上玩好幾年的人。

趙姬親自來找過嬴政,要嬴政回去,讀書,習武。

嬴政不願。

在秦王柱的視線下,趙姬不敢動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未果。

她從兒子眼中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歡喜,與沉迷。

她慌了。

她想罵醒兒子,打醒兒子。

但秦王柱就在身邊,她不敢。

老秦王雖然老邁,垂垂老矣,好像隨時都會故去。

但隻要一日未死,他就還是秦王,這個天下最強大的王!

姬窈窕隻能離去,心中一片絕望。

沒有母親嘮叨,嬴政餓了吃,渴了喝,沒日沒夜的玩遊戲。

七日後,秦國地位顯赫者都知道了。

秦王多了一個孫子,叫做嬴政,很受恩寵。

這一日,兄弟倆陪著秦王吃燒烤,隨意閒聊,又聊到了趙國生活。

秦王柱知道了嬴政在趙國受到的苦難,問道:

“你就不想回去報仇了嗎?”

嬴政吃著羊肉串,一臉幸福。

“這羊肉串這麼香,香到讓我隻想品嘗美味。”

秦王柱哈哈大笑。

“喜歡吃,明天繼續!你就是還太小,體會不了女人妙處,那才是讓你不思過往的美。”

嬴成蟜吃的滿嘴流油,插話道:

“明天不能繼續。

“阿兄,還有一個趙國公子在這裡當人質,我們明天去找他報仇。”

嬴政大搖其頭。

“你要不說,我都忘記趙高也在”

“等等!”嬴成蟜的丹鳳眼眯成一條縫,沉聲道:“你說那個趙國公子叫什麼?趙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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