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夫看見王漢雲一下子進門了，心裡一驚。
剛剛還在說道人家的閨女，自家那扇門什麼隔音效果牛大夫心裡門清，王漢雲肯定把他的話全都聽去了。
“嚴嫂，你咋來了！”牛大夫一陣尷尬，趕緊拉著王漢雲坐下。
他其實是個實在人，眼下這麼尷尬的場麵，讓牛大夫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了。
王漢雲看了看他們父子兩個臉上各異的表情，牛大夫臉上是尷尬和愧疚，牛同偉則是帶著一股子年輕人自有的傲氣和不甘。
“我說牛大夫，你家兒子想去上學，這不是好事嗎！你家裡條件也不差，上頭的幾個孩子都結婚分出去單過了，你眼前現在就這麼一個小的，何況大偉這孩子小時候還跟我家老三一起上到初中呢，你怎麼說啥都不讓孩子上學了？”
王漢雲故意略過了聽到他家裡看上四妮的事，直接說起來牛同偉上學的事情。
牛大夫尷尬一笑：“嚴嫂子，你都聽到啦？”
“嗯，也沒聽多少。本來是想來找你拿點治腿疼的膏藥，結果到你家門口聽了一嘴。”
為了不讓牛大夫尷尬，王漢雲故意將自己來的時間說到牛同偉喊著要上學那會兒。
“我家老大媳婦也跟我一起來了，正好找你號號脈，估摸一下啥時候生。”
說著，她朝著門口的沈巧英招了招手，叫她進來。
沈巧英也是一臉的尷尬。
她剛才都沒有看清楚怎麼回事，王漢雲就推開門衝了進去。
她整個人到現在都是懵的。
但人家牛大夫已經看到了自己，總不好不進院子的。
她尷尬的笑著打招呼。
“牛大夫，我過來找你號號脈，也是剛到。”
牛大夫也是一臉的尷尬，他自然知道這婆媳兩個肯定把話都聽全乎了，但人家隻是給自己留著麵子，所以不提。
他趕緊拿了一把高凳子，讓沈巧英坐下來，順便讓牛同偉進屋去拿藥箱子。
這邊牛大夫給沈巧英號著脈，那頭就聽到王漢雲不緊不慢的說道。
“人家彆的人家一聽說孩子想上學都恨不得立刻送到學校裡去，怎麼到了你這裡還攔著孩子的前程呢！牛至，你咋想的嘞！”
牛大夫的臉色一黑。
他本名原本叫做牛至，在方言裡跟牛下水是一個發音，所以他從來都是喜歡人家叫他牛大夫。
但剛剛自家兒子還在肖想人家閨女，牛至也沒敢發火，隻好陪著笑應道。
“嚴嫂子，你說笑嘞。我也不想攔著大偉上進，可他要是去上大學，眼看著我這祖傳的功夫就該斷了傳承，我總不能對不起列祖列宗。再說，不還有村上這麼多人等著看病了嗎！我家要是不乾了，他們找誰看病去！”
沈巧英到底是年輕些，臉皮沒有王漢雲厚實，還在為剛才聽牆角的事情尷尬。
一聽到牛大夫這麼說，也趕緊紅著臉迎合。
“說的是，牛大夫心裡裝著的都是咱們村上的百姓······”
她話剛說到一半就看見自己的婆婆一個眼刀殺了過來。
沈巧英心裡一驚趕緊低下了頭，不敢在說話了。
王漢雲冷淡的笑笑：“什麼祖宗，要我看人死了，埋在土裡就不要再管活人的事兒了。”
“說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人家廣播裡都喊了，時代在變化，咱們這些老東西不中用了，年輕人自然有年輕人的活法。”
“要我看你不用操心這麼多，你家大偉有這個心氣，你當爹的就應該支持！不然將來有你後悔的去！”
她這話倒是沒說錯，當年自己沒讓四妮上學，這件事她就後悔了後半輩子。
現在想來，什麼男孩女孩，什麼祖宗基業，都是些沒有用的糟粕，該丟掉。
不符合時代的東西，本來就應該慢慢地被淘汰掉。
再說牛大夫擔心村子裡沒大夫這事，簡直不要太搞笑。
過不了兩年，鄉裡就會搞一場普及村醫的運動，許許多多的年輕人都去鄉裡培訓。
有文化的就被選進了醫專上學，沒有文化的就回到鄉裡來做赤腳醫生。
到那個時候這村裡的赤腳醫生不要太多！
當然，後來這些赤腳醫生也被時代淘汰了。
但那也是快二十年後的事情了，到了那個時候就發展的到處都是高樓大廈，醫院藥店更是隨處可見。
村裡就留不下幾個年輕人咯！
想到這，王漢雲重重的咳嗽了一聲，說道。
“我知道你心裡總想著你牛家要是不乾大夫了，往後這村子裡誰看病。可是牛至，你這不是還硬朗著嗎！總還能再給人們看十年病吧！至於十年後咋樣？”
王漢雲突然看向了牛大夫的眼睛。
“十年後我要說咱們這遍地都是大夫，你信不？”
牛至的手一哆嗦，連沈巧英的脈都把不住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王漢雲說的那句話，10年後這裡遍地都是大夫，他下意識就信了。
雖然說不出是什麼原因，但他就是有這種直覺。
似乎將來，這個小山村真的要大變樣似的。
如果這裡以後真的像王漢雲說的那樣，遍地都是大夫的話，那自己阻止大偉去上學，不就是毀了他一輩子嗎！
他家大偉當初在學校的時候成績可不差。
隻是他當初覺得行醫似乎也能一輩子有口飽飯吃，而且又趕上那幾年學生老師都不好好教學，這才讓自己兒子回來跟著自己行醫的。
想到這，他不禁抬頭看向了王漢雲。
“嫂子，你說的這都是真的？將來到處都是大夫？”
王漢雲揮揮手：“你先彆管真的假的，我隻問你。你牛至到底還能不能乾上十年的時間！”
“能！肯定能！”牛至點頭，自己才50歲，彆說是乾到60歲，就算是乾到80歲都成。
隻要他不死，一輩子給人家治病都成。
“那不就行了！”王漢雲挑眉道，“你家孩子上學可用不了10年，這樣，你先讓大偉去上學。要是考不上，或者在外麵混得不好，再回來接你的班也不遲！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