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隊長看著笑容滿麵的葉楚月,麵具下的眼睛沉了沉,但並未多說什麼。
葉楚月此計用得不算高明。
不管是趙隊長,有腦子的旁觀者,還是總處那些有執行力的高層。
唯獨的高明在於,都知道這是葉楚月以進為退的計策,卻不得不順著葉楚月規劃的那樣去行,這才是真正的聰明之處。
“瘴毒之事,天梯論劍過後,自會淨化之。”趙隊長道:“楚王、夏郡主無需擔憂。”
夏時歡抿緊了唇部。
大夏能夠無罪,就已是千載難逢的好。
至於瘴毒的淨化,則要憑借那些高層人的良心罷了。
夏時歡不指望能夠徹底地淨化完畢。
於大夏而言,這已經是一個相當好的開始了。
所謂口頭承諾的淨化,哪怕當眾簽訂了白紙黑字的契約字據又如何,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作惡者們,若想秋後算賬,若要將此事拖延,苟延殘喘憑著一口氣吊了九萬年的大夏,岌岌可危的病態王朝,又怎能再次有機會去討要個公道?
不管怎麼說,大夏的孩子,能夠走出去了。
哪怕還病著。
卻沒了罪的枷鎖。
往後,終有瘴毒消弭的那日。
人間的正道和朝陽皓月的光輝,終會灑在大夏的這片土地上。
夜色正深,素光淡淡,夏時歡迎著鹹濕的海風笑,紅了一雙眼睛,喜極而泣。
楚月收回看著夏時歡的目光,笑望趙隊長,熟絡自若道:“有趙隊長擔保,小王自是放了千萬個心。趙隊長乃第一執法隊的隊長,威名遠揚,小王早生欽佩之情如這天梯血海滔滔不絕。”
龍子蘅聽到這話,撇了撇嘴,不高興都寫在臉上,抖了抖絳紫色的寬大袖袍,還繡著乖巧可愛的蒼龍首級圖騰,且是心裡酸溜溜的,怎麼想都很不是滋味,就連自己都不知道,偶爾看向楚月的眼神,流轉著哀怨。
他還以為,這廝隻崇拜自己呢。
青玄門長老皺了皺眉,同樣的不爽,便將火氣灑在了楚時修的身上,朝著楚時修翻翻白眼,冷哼了幾聲,仿佛楚時修是什麼討人嫌的東西。
楚時修不悅地望向了青玄門長老,似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他倒不在乎這些個身份尊卑,門楣家族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更不忌憚於隋垚長老背後的底蘊和青玄門實力,便瞪了回去,拿捏著陰腔怪調說:“曲意逢迎,奴顏媚骨的諂媚之人,所說不過虛偽的話,隻有腦子不大好使的人,才會將偽君子的出言信以為真。隋長老,你覺得晚輩所說,對否?”
這相當於是騎在了隋垚長老的臉上去肆意地踐踏。
完全不給隋垚顏麵。
楚世遠正在思索著葉楚月的用意和背後錯綜複雜的關係。
一扭頭,就見楚時修和隋垚針鋒相對上了。
大有種不死不休的架勢和寶劍出鞘之鋒芒。
隋垚蒼老的臉龐甚是鐵青,看著楚家兄弟的眼神又陰又冷。
那葉楚月敢挖楚南音眼睛拒絕大楚公主尊貴的桀驁之人,在和他互相抨擊後,都要找台階讓他順坡下驢,大楚這乳臭未乾的小子倒真敢不把他當回事。
他隋垚可不是葉楚月。
若任由無知豎子欺了去,他這長老和青玄門今時今日的地位何的固若金湯?!
“好一個奴顏媚骨!”
隋垚長老拔高了音調。
沉穩的聲,中氣十足。
如鐘鼎悶雷轟然炸開,不再隻是小範圍的討論,使得更多人聽見,還讓近處的楚時修嚇了老大一跳,眨了兩下眼睛,發直地看著瞬具雷霆怒意的隋垚長老,甚至還有幾分不理解。
“昔日月族祝福,遍灑洪荒,驚諸天萬道,與仙神並驅同尊。大楚對待月族,何止是奴顏媚骨,想不到楚家小子有這等自知之明,孺子可教也。”
隋垚長老抬著下頜傲視一切,眼神極其的冷漠,神情慍怒待發,鎮定地捋了捋雪白的胡須,戲謔地望著楚時修猶如跳梁小醜,見楚時修惱羞成怒心裡頭就愈發痛苦,便繼而說:
“大楚可不就是奴顏媚骨發的家,月族半點施舍的光輝,就支撐大楚輝煌了多少個歲月。楚家小子醒悟得很好,說得也很好,可見楚家主教子有方,不似葉家楚王,從未被大楚養在膝下,卻是個通透凜然之人。”
隋垚的這番話就差沒指著楚祥、楚雲城父子的臉去罵了。
若是當麵,字字句句,便叫狗血淋頭。
法器靈寶背後還在觀望的楚祥等人,原就因為雪挽歌的離去而懨懨沉沉的,這會兒氣壓更是降到了極點,溫度驟冷到似有刺骨的寒風沿著皮膚帶起怵然而生的雞皮疙瘩和到豎的寒毛。
“隋垚長老,你——”
楚時修猛地站起。
尚未完全起身,就被楚世遠強而有力的一隻手掌按了下去。
“阿兄!”楚時修扭頭。
“閉嘴。”
楚世遠嗓音低沉,麵無表情的冷峻。
楚時修深知阿兄儼然是動怒了。
“隋長老,適才家弟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楚世遠溫文爾雅地作揖,說話間麵帶微笑,偏生那笑不及眼底,不過旁人乍然看去始終是個儒雅穩重有風度的青年,叫人不由側目記掛起了此人。
“楚家主,還算是生了個好兒子。”
隋垚不再咄咄逼人,冷眼掃向了楚時修,“帶此人在身邊,作為兄長,當真是仁至義儘的辛苦。自古兄弟手足,多加教導,循循善誘,不失為好事。隻怕是爛泥扶不上牆,便讓你這做兄長的白費辛苦了。若人人都像世遠皇子這般通情達理,胸襟寬闊似海,大楚何至於不飛升諸天,扶搖青雲?”
“家弟能得長老指點一二,是家弟的機緣造化。”楚世遠答非所問。
楚時修滿心的不痛快。
隋垚的話裡帶刺,綿裡藏針。
把他貶低到了塵埃,又抬高楚世遠進雲霄。
好一招誅心的挑撥離間之計策。
楚時修血紅了眼睛。
原先在血侯亭的長桌商榷,因七殺天白瞳女使的訓斥而就帶著氣。
外加葉楚月的翻臉不認兄妹情。
種種原因,直到此刻,他近乎壓抑得快要陰暗了。
再看著笑若春風的阿兄,難以理解楚世遠的良苦用心,心裡頭生出了幾分抵觸抗拒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