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啦!”
雲都稚童拍著手笑吟吟地喊道。
無數人看向晨曦的光,看著站在晨曦中的人,那一身龍袍和那兩把刀。
權清皇癱倒在地,口中汩汩地流著鮮血。
楚月凝眸看去,似若深思。
地底之下
她以陳姨的狼骨鋒刃對戰權清皇時,能夠明顯地感覺到,當她的右腿鋒刃,每一次砸向了權清皇,都會和鋒刃更加的貼合緊實,而後隨之變強,效果尤其的明顯。
與其說是在對戰,倒不如說是在訓練這狼骨右腿。
權清皇倒在血泊之中,淚水順著眼梢往下流。
她顫抖痙攣著身體,艱難竭力地睜大了眼睛去看楚月。
發出的聲音。
似乎隻有她自己才能聽得清。
她說:“大人,我的身體,又破了呢。”
她像是個縫縫補補的布娃娃。
布娃娃的臉上,是童真無邪的純粹表情。
但布娃娃有一顆黑心腸。
楚月拖著兩把故人刀,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她。
權清皇對著她笑。
真好啊。
大人,又喜歡靠近她了。
她找了大人好多年。
大人死後。
她找不到大人的屍體。
她帶著古武一族,汲取了很多新鮮的血液。
在時間的洪流裡,她慢慢變得白發蒼蒼。
直到她遇見了一個人。
告訴她。
有個辦法,能夠接觸到門主。
但她要破碎,要重新以新的方式拚湊,她的身體會變成最精密的機械,她的古武之道會更加強大。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隻要能找到門主,身體破碎又怎麼樣呢。
她笑著。
楚月則握起了刀高高地抬起,再猛地往下揮砍。
“轟!”
黑雲蔽日,風暴陡起。
天穹裂隙,伸出了魔鬼般的爪子。
濃煙滾滾彌漫在四處。
魔爪之上,是個坐著輪椅的男子。
那強悍的氣力,在頃刻間,就把權清皇吸扯到了巨手的掌心之中。
突如其來的變化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力,雲都城民和呂啟驍、趙策安、雲子君等將士無不是緊繃著身體蓄勢待發模樣,一雙雙虎狼般警惕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來者不善。
楚月頓足放刀,抬起眼皮往上看。
終於出來了嗎。
這背後的真正之人。
女修劍內失去雙腿的祝君好,神經驀地緊繃住了。中信
輪椅上的男子,那一雙腿,合該是她的。
是被愛人周憐,親手斬去的。
她怎麼會忘記自己的腿自己的血肉呢?
“她不能死。”
輪椅之上的男子看不清眉目,隻知他的衣裳質地極好,針腳細密,微光下自霧色濃濃折射出的細碎輕輝,格外好看。
無形之中,像是有一個透明的人,在橫抱著權清皇。
偌大的掌心,黑霧湧動翻飛。
權清皇頭部、雙腿往下自然耷拉著,就這樣懸浮在了高空。
“葉楚王,你確實很強。”
“記好了你這一雙腿,本座是要拿來的。”
“本座,許久未換新腿了,海內唯你的血肉之腿乃最上乘。”
男子黑袍翻飛,垂眸往下看,聲音好似來自遙遠的地方,響於空穀,帶著很長的回音,縹緲而不真實。
“轟!”風暴再起,這巨掌托著他和懸垂著的權清皇,正欲離開此地。
“還請留步。”
一道略帶滄桑的聲音響起。
他垂眸往下看。
透過深沉稠濃的霧。
楚王身側,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發絲枯黃的女子。
看得出來,那是狼骨鋒刃的真正主人。
她看起來很奇怪,還有點畸形。
她的兩條腿,一條是人族該有的肌肉紋理,另一條卻是狼骨削成的鋒刃鋼刀,略帶著些彎曲的弧度。
陳蒼穹諱莫如深的眼眸看向了他。
“我們,可曾見過?”
陳蒼穹問:“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時間如掌中沙緩緩地流逝。
萬籟俱寂,天地無聲。
她仰頭。
他垂眸。
這日清晨的大風,吹得陳蒼穹如瀑般的頭發很亂。
“不曾。”
聲是冷漠還有獨屬於上位者和高強之人才有的威壓。
陳蒼穹眼底的一點希冀之光,消失殆儘。
黑霧中心,巨掌之上的輪椅男子又說:“汝,人非人,獸非獸,不倫不類的狼骨腿怕是出自於你的血親之子,這世上,罕見你這般的母親,本座生平,未曾遇到過這般不獸不貴之人。”
楚月皺緊了眉頭。
她沉默著,仔細盯著男人看。
和陳蒼穹有著一樣的疑問。
這男人,是周憐,還是第五長虹?
又或許,二者都是?
還是另有其人。
“我一直在找的故人,是我的少年郎。”
陳蒼穹心平氣和地說:“他在很多年前,離開了,不知是陰陽兩隔的死亡,還是被文明更迭的大浪衝去了我追不到的遠方。但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他,也一直在找他。”
陳蒼穹鎮定,如大海的波瀾不興。
但和陳蒼穹共用過狼骨鋒刃的楚月,即便陳蒼穹不說,亦能深刻地感受到陳蒼穹猛烈的心血。
楚月聽到了。
陳蒼穹的心在泣血。
隻是倔強和歲月沉澱,讓她如此的平和。
“是你孩子的父親嗎?”男人複又問。
“不是。”
陳蒼穹坦蕩回答。
“你既與他人有過孩子,又何必情係少年郎君。”
男人輕笑,“你乃楚王麾下一員猛將,此番自相矛盾,故作深情,豈非是丟了楚王的臉。”
“若閣下不是我的故人,為何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陳蒼穹直視著對方問。
“真麵目?你所說的真麵目,是這樣嗎?”
男人伸出修長的手,如摘麵具般,慢條斯理地拂過了麵龐。
頃刻間,黑煙便已消散,露出了一張普普通通卻有著卓絕氣質的麵孔,綴著一雙丹鳳眸,瞳仁很小,是血紅色的,眼波流轉就充滿了妖異,使這張平平無奇的臉多了一筆驚絕的豔,噙著不含溫情的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