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三界,這一晚的月光格外皎潔瑩亮,似有淡淡的白霧伴著素光彌漫開來,世人仰頭盯得仔細,方可見一道雌雄難辨的身形,眼神落定,便可肅然起敬,月的祝福,灑落大地。
月族未出世。
祝福遍泱泱。
“祖女,是祖女的祝福!”
世人如潮,滿目震撼和激動。
傳聞——
祖女祝福人間,不是大吉,就是大災。
正如善惡一念間。
不少虔誠的修行者對月長拜。
即便不願跪地叩首,亦會拱手行禮。
月下的洪荒,有兵荒馬亂,亦有安定。
但不管是怎樣的情形,大多數都是敬重之。
北方白霧森之中,手提大刀的的權清皇虛眯起了眼眸,眉梢高挑起,滿目的不屑,一身勁道外放猶如王的霸氣側漏。
“權皇,世人對月行禮,是為虔誠,得月之祝福,光的沐澤,天的恩賜,我們可否同行?”古武一族的同門問道。
“對月行禮?”
權清皇冷笑了聲。
她往前踏出一步,大刀揮動。
身後偌大的羽翼展翅。
勁道風暴橫掃而去,貫穿了整座山脈,且將濃稠的白霧驅散,露出了一個個古武族人的真麵目,一眼看去,氣勢過人,在幽暗之中神秘,於山脈之地佇立,而七位沉睡的戰將石塑如門神般分彆在不同的方位,哪怕未曾覺醒,便是隻有石麵,亦有著身經百戰死後猶震山河的威儀。
她極致肆然地笑道:“本皇猶在,何故拜月?”
“世人拜月,偏本皇不拜。”
若她想,這九天銀河之月,無量海域之蛟,亦是手到擒來。
她笑時,古武族人俱朝著她的方向行禮。
被驅散的白霧卷土重來,逐漸地覆蓋了一個又一個的身影輪廓。
但那叩首之聲悶響如雷,且不約而同道:
“叩拜權皇!”
“……”
月光灑下,如朦朧遮羞的紗衣。
祝福聖潔,百年難遇。
苦行的僧人於河水邊沿枯木枝旁停下了腳步頓住了紫金禪杖。
當他仰頭,便能看到明月。
他微微一笑,繼而步履深夜,漫步人間路。
雲都,青雲廣場上的趙策安、淩秋遠這些人興奮到不行。
“殿下和清遠沐府的半年之約將至,而今月光祝福,實乃大吉。”
大族老一手捋著胡須一手拿著酒碗,笑眯眯地說道。
不知從何時起,這小老頭兒便喜歡跟一夥年輕的人聚在青雲廣場,圖謀大業。
雲天翔瞅著大族老愈發沒個正形,不如從前的沉穩,也不知是不是被趙影真人暗中下了降頭。
如此思慮焦灼,可謂是愁死了他這個一家之主。
“子君,大族老,近日看起來太不正常了。”
雲天翔拉著雲子君碎碎念,“也不知是怎麼了,真叫人擔心。”
雲子君淺笑:“女兒倒覺得族老身體康健,又或許是賢臣得遇明主,人逢喜事,方才樂嗬了些,此乃好事,父親多慮了。”
雲天翔狐疑地瞅著雲子君,這才後知後覺發現,女兒雲子君也和從前大有不同了。
一個冷漠無情的悶葫蘆,而今倒是有血有肉,時而真知灼見了起來。
“父親。”
雲子君又道:“你也和從前,有著很大的不一樣。”
雲天翔一愣。
仔細想來,確實如此。
“我們都在變好,不是嗎?”雲子君笑著反問。
雲天翔滿目欣慰地笑了笑,複又擔憂地問:“聽說這兩日摘星樓不安定,可需為父相助?”
“一些小事,已經解決好了。”雲子君道:“若遇到麻煩就去找父親,那女兒亦不配為輔佐殿下的女修軍大統領了。摘星樓的名頭已經打出去了,深深紮根於雲都,但破自古以來根深蒂固的傳統,並非一朝一夕之事,還需要砥礪前行。父親,我想,未來的摘星樓,定會成為海神界的中流砥柱,會成為無數又無數女修們的底蘊。生而為女,若又是柴門出身,不該卑微進塵,應當乘風破浪,女郎當立天地間,行萬裡路,拓疆土無數!”
雲天翔訥訥地望著侃侃而談懷有雄心大誌的女兒。
已非昔日環繞在自己膝下的孩子。
時間過的可真快啊。
孩子日漸成長,突然就能獨當一麵了。
有著王侯的野心。
不甘於平庸。
“子君。”
雲天翔眉目之中流動著自豪,“跟著她去大乾一場吧,不問生死,不提虔誠,隻求一個酣暢。”
若勝之,榮華富貴,大業將成,夙願了卻。
若敗之,光宗耀祖,無愧天地,黃泉路上笑。
雲子君木然。
顯然沒想到,父親會和自己說這樣的一番話。
“建功立業,保家衛國,光宗耀祖,都非男兒之事,女郎也當有此大誌。子君,放手一搏,去做吧,做你喜歡的事,跟隨你欽佩的王,生和死,雲家列祖列宗都為你而驕傲,活得精彩,死的光榮,這條路,原就該如此,我女當為鳳,不甘於泥濘。去吧。”
雲天翔笑時,眼睛裡有熱淚。
從前或有權衡利弊。
此刻隻遵循純粹。
誰又沒有個年少輕狂時呢。
女郎亦可怒發衝冠為皇圖。
為明主。
雲子君睫翼微顫,眼睛發紅。
這一刻的父親,懂她的鴻鵠之誌。
“遇明主何其有幸,得父輩理解,亦是子君三生有幸。”
雲子君笑著落淚。
這條路,慢慢的,不孤獨了。
她永遠都不會後悔那日鎮龍道場義無反顧的選擇走向明主。
那是她人生之中最正確的一次決定。
“傻孩子。”雲天翔抹去了女兒眼梢的淚痕。
“阿爹,喝酒。”
雲子君敬向他,那等氣勢和突如其來的豪邁,大有要和他結義為兄弟的架勢。
雲天翔怔了下,而後啞然失笑,把盞痛飲。
“好,喝酒。”
話不多說。
都在酒裡。
“嘎吱——”
青雲宮的殿門緩開。
夜墨寒打著荊棘傘,陪在楚月身側,並肩走出了冷清的宮殿。
楚月自簷下抬眸,映入眼簾的是月光。
她閉上眼睛,月和風交織,仿若阿姐的手掌,輕撫她的發梢,帶來遠方故人的輕語:
“小月。”
霎時間,熱淚盈眶。
翻湧的海域之下,躺在棺木的阿姐,可是在思念她?
夜墨寒見狀便稍稍地挪開了荊棘傘。
使得月光照落的更多。
楚月不再是隻想躲在荊棘傘下如困獸苦痛,畫地為牢的自我折磨。
她願意觸摸今晚的月光。
晏紅鳶在遙遠的遙遠,感受到了她撕心裂肺於胸腔深處的痛苦。
因而,哪怕未曾蘇醒,可無處不在的月光,都在代她陪伴著小月。
似乎在說。
她的小月,永遠都不會是孤身一人。
因為,沒人能夠遮擋住月的霜華。
如瀑,如緲。
話說喝多了的大族老,眨巴兩下眼睛看過來,瞧見那陌生的男子,還以為自己是老眼昏花,咽了咽口水,眉頭一皺便沉怒:“天梯論劍前,殿下怎能豢養男寵,隻醉歡色,不問江山社稷呢。”
他很生氣。
男寵算什麼。
不過幾分姿色罷了。
他可是這雲都的股肱之臣。
忠心耿耿的老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