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仙門之下,裂痕覆蓋大地。
觸目便是瘡痍。
千人之死,讓沸騰的熱火血液瞬間理智冷靜。
被大火吞噬的絕望麵孔就在眼前。
生命之脆弱,有時乃是不堪一擊。
貪婪在恐懼麵前,略遜一籌。
“玉瑤。”
陸靑從喉嚨裡僅吐出的兩個字,聲線居然都是發顫的。
錢玉瑤側眸,頗為疑惑。
卻見這位名義上未婚夫的男子,兩股戰戰,腿部發軟而無力,骨頭酥麻到難以支撐自己的站立。
他順勢靠在了錢玉瑤的身上,如街邊的流浪狗般,眼巴巴地看來,“讓我,緩一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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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燿舵的白眼快要翻上天,越看這個未過門的妹夫那沒出息的模樣,越覺得連飯桶都不如。
隨後,顫顫巍巍的手給自己喂了一顆用來凝神聚氣消除惶恐的定心丹。
那側,翠微山的弟子看了過來,又望了望千人修行者死亡之地,一位少年禁不住地道:
“這葉楚月,當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自私自利之人,既知曉坍塌害人,竟然隻提醒錢家,而無視掉那些活活被燒死的修行者。雖說捧高踩低是人性使然,但葉楚月口口聲聲大義,這類事,旁人做得,她做不得。”
“執意上路的人,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覺得葉楚月就能行?”
顧青綠道:“葉楚月沒有那通天之力,擋不住勢同洪流的貪婪。強行改他人之命,被反噬的就是她。這世上,還缺那恩將仇報之人麼?”
先前那少年,被說得啞口無言。
停頓少頃,便才道:“師姐所言甚是,還是師弟過於膚淺了。”
“沒事,多加修習,潛心悟道,用不了三年五載,你便能成為像師姐這樣的人。”
顧青綠說得一本正經,姣好如月的麵龐凝重而嚴肅。
過了會兒,她走到蕭憩的身邊。
“師兄,我們是翠微山的弟子,這仙門,我們得有人拿到。”
“顧師妹認為,何人能拿到?”蕭憩問。
“自是師兄。”
顧青綠兩眼堅定,“師兄你雖是凡人之道,但是仙門前輩之後,理應是你。”
蕭憩怔了一下,冷若秋霜的麵龐,難得浮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應當是你。”蕭憩負手而立,淡聲道:“師妹的仙緣,在我之上。你且靜心拭目,稍後助你,踏仙門!”
蕭憩是理智的,作為帶隊的大師兄,見到好東西,第一時刻不該想著揣進自己的兜裡,而是公平公正。
他永恒的認為,這世上的每一顆星,每一粒塵埃,都有著不為人知的,卻獨一無二的璀璨。
“葉楚月在做什麼?”
翠微山少年冷不丁問。
蕭憩和顧青綠都看了過去。
卻見大地恢複平靜。
無人再敢往前。
修行者們停在原地,如同被狹窄逼仄的囚籠給桎梏住,不敢再動彈一步。
唯有那在炙熱的風中飄揚起的紅裙,宛若勝利的旗幟插在搖搖欲墜的城牆,頭頂一望無際是裂隙出驕陽的萬裡陰霾天。
“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手執毒藤弓的黑衣女子,眼底冷弧閃爍。
翠微山少年瞪眼,“她要去奪仙門?她瘋了?她一介凡人。”
顧青綠皺起眉頭,頗為不解。
“蕭師兄,她這是……”
蕭憩凝眸,望著楚月腰間的狐狸狗。
另一處帶隊的陸佳人,搖了搖頭,看著楚月的眼神滿是失望之色。
心道:
“原以為賭台鬥法贏了藍雪姬的人,能有兩把刷子。”
“如今一看,不過如此。”
“終是薑君瞎了眼,憐愛錯了人。”
薑君還沒進入洪荒道前,就是讓她無比崇拜的人。
一個女子。
一個不屬於上界的女子。
能夠成為讓上界許多人聞風喪膽的存在,便意味著她的厲害之處。
陸佳人唇角勾著淺色的嘲諷。
“愚不可及,如今去奪仙門,隻會遭人唾棄,引得萬古恨。”
更何況,葉楚月沒有半點的勝算。
她連生長在仙門前的草都不如。
還妄想攀附不屬於區區凡骨的白玉京。
楚月來到裂痕的邊沿,撲麵的熱風讓青絲都在瑟縮。
她低聲道:“在葉某的姑娘,人若亡故,應當默哀,盼望萍水相逢卻難以再相逢的諸位,安心踏上往生之路。”
她閉上眼睛用屬於另一個世紀文明的方式來默哀。
她沉默了數個呼吸。
眾人愣住。
卻見君子堂、星雲宗人,緊跟其後,閉目低頭,送陌路人一程。
“惺惺作態。”
陸瑗撇著嘴。
良久,楚月正要睜開眼睛,隻見從月族禁區華山老君身上得到的舍利子,一向靜默如斯,這會兒,竟生出了水中波紋般的金色光華。
那是很小的一道佛光。
卻溫暖了楚月的五臟六腑,沿著脊背,灑落在了帝域大陸。
她的下界,永被佛光普照。
下界的武者,以信仰為基石來修煉,不再是止步武神境。
他們隻會更強。
哪怕他們隻能踏步在原地,走不出目之所及的故土。
他們,心甘情願的鎮守。
隻因這是葉楚帝的脊梁。
是那年輕姑娘的……
後盾!
尚未打開眸子的楚月,意識就像是一陣風,乘著佛光,來到了海域。
佛光,超度。
心中充滿怨恨的白骨山,沉寂孤獨了好多年,被突如其來的佛光治愈。
這一縷佛光,將送往他們,去往彼岸,去那聖光凝聚的往生之路。
楚月見狀,心已安然。
她用意識作揖,消失在海底的白色山。